第17章
邵南洲從角落裏走了過來,那只修長的大手從地上比她快一步将鉛筆撿了起來。鐘茴看着身邊的男子的模樣,很平靜,她聽見邵南洲的聲音在教室裏響起,“你畫你的,我幫你削。”
說着,鐘茴就再一次看見那只好看的手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那手的主人在她的衆多的畫筆中找到了一把文具刀,就真的坐在一旁給她削鉛筆了。
“哎!”她突然覺得有些愧疚,鐘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現在世間已經下午一點多了。
邵南洲聞聲擡頭,“怎麽?”
鐘茴看着他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心裏的愧疚就更深了,“那個,你還沒有吃午飯,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她才來了靈感,這個時候是不會離開畫室的。
“你不也沒吃麽?”邵南洲趁着跟她說話的空檔,擡頭瞥了她一眼說。
鐘茴心裏就更愧疚了,“那不一樣啊!要是你不留在這裏,現在肯定就跟你的那夥朋友去吃午飯了吧?我現在一時半會兒都還走不開,你看着我這……”她臉上露出些為難的表情,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邵南洲勾了勾唇角,他冷不丁的一下就湊近了鐘茴,眼裏帶着幾分戲谑,“所以,你是不是就更應該好好補償我?”
鐘茴突然放大的臉給吓了一跳,她都能夠聞到男孩子身上的那股運動後特有的混合着他的淡淡的體味的味道,她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頭,想要挪開一點,被邵南洲的氣息包圍着讓她覺得很不自在,“你,你想要怎樣?”
她的小耳朵都變得有些發紅了,鐘茴有些慶幸今天沒有绾發,不然依照現在她跟邵南洲之前的距離,她的窘迫肯定都已經被眼前的男子看光了。
邵南洲原也就只是逗逗她,見鐘茴松口就坐端了身子,繼續幫鐘茴削這鉛筆,“嗯,我想想啊……”伴随着他的聲音的都還有鼻尖和刀刃相摩擦的“沙沙”聲,這讓鐘茴的心都提到了半空。
“嗯,給你。”一支已經削好的鉛筆就遞在了她跟前,鐘茴伸出潔白的手指,向要從邵南洲手中接過,可是她扯了一下,沒扯動,她疑惑地擡眼看着跟前的人,微微抿着唇,沒說話,只不過,那雙眼睛,帶着的情緒就太多了。
邵南洲看得覺得有些好笑,手裏的力道松開,那只鉛筆就落進了鐘茴的手裏。
“不僅一頓午飯,再看我一場籃球賽?跟着沈岑一起過來?”他徐徐說着,目光落在了鐘茴跟前的這幅素描上,帶着幾分詢問。
鐘茴:“……”要求不算過分。
“這是沈岑?”鐘茴已經畫了個輪廓了,邵南洲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沈岑。他挑眉,畢竟每次大笑能笑得像是一個二貨,也就只是有沈岑了。
鐘茴淺笑,“對呀,就是她。”她還沒有畫完,這是昨天下午在燒烤的時候,她看見在湖水中嬉鬧的沈岑的時候想到的。沈岑性格很好,笑得時候好像能把周圍的一切都照亮,鐘茴是打心眼裏喜歡她臉上的笑容,回來後,她反反複複地想了很多遍,這才決定下手。
邵南洲對繪畫一竅不通,他覺得鐘茴畫得挺生動的,随口便開玩笑道:“改天你也給我弄一張?”
鐘茴被他這話給噎住了,這不答應好像也不好,畢竟對她來說不算是什麽大事。可,可她憑什麽要給邵南洲畫一張啊!鐘茴撅着嘴巴,但是還是答應了。
等到鐘茴這頭結束,都已經到了下午三點多,鐘茴在這期間修改了很多次,做了很多細微的調節。邵南洲跟沈岑已經認識了很長時間了,看着鐘茴的畫,還指了指畫像上沈岑的五官,“沈岑笑的時候眼睛是看着天上的,不信你下次觀察,她笑得很傻。誰笑着是揚着下巴啊,你這把她畫得太淑女了,她看了保管要樂上天!”
鐘茴原本都還站着畫板前,支着腦袋遠看近看總覺得有什麽地方需要修改,突然她的思路被邵南洲的話這麽一大段,猛然間,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梁薇說她的作品缺少靈魂,其實這只是一種委婉的說法,鐘茴的每一部作品,畫裏的主人翁的思想都只是她自己片面的思想,也就是說,她在作畫的時候,并沒有将自己代入作品裏的角色,而是還停留在現實中。這也就導致了哪怕她的作品想要表現的時候一個遲暮的老人,但是畫出來的感覺卻還是帶着她十六歲的天真。先前也一樣,她又用着自己的思維模式去勾勒,這讓整幅畫看起來就變得有點不協調了。
現在也一樣,她雖然是模仿出了沈岑笑起來燦爛的模樣,但是在很多細節的處理上,她都還是按照她本人的狀态着手的。
鐘茴變得有些激動,以至于她有些忘形,驚呼了一聲,然後猛地一下竄到了邵南洲跟前,結結實實地将眼前的人給抱住了……
邵南洲:“……啧啧,你這是主動投懷送抱的意思?”他被鐘茴的舉動給吓了一跳,不過掩飾地很好,揶揄開口。
鐘茴剛才也是因為突然醒悟才那麽沖動,現在被邵南洲這麽一說,頓時就反應過來了,随着驚喜後,就是尴尬了。她松開了面前的男孩子,即便是沒有绾發,但是臉紅還是會被人看見的。鐘茴覺得現在臉上已經開始發燙了,她有些語無倫次地開口,“我,邵南洲,我,抱歉,我剛才太激動了,謝謝,謝謝你,剛才那句話,我,我好像明白了……”
她磕磕巴巴地說着,也不管對面的人究竟聽懂沒有,下一刻就已經坐了下去,手裏的鉛筆在畫紙上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畫室裏,很快就只剩下她的筆尖譜寫的章曲了。邵南洲在一旁很安靜,他抱臂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要看不出來什麽名堂後,就站在了窗戶邊。
鐘茴收了手,她呼出一口氣,從畫板前終于擡起了頭,坐得太久,她不由伸了伸懶腰,擡眼的時候,她就看見了站在窗邊的邵南洲。
後者,正回頭,沖着她微笑。
可能是笑容太好看,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鐘茴的腦海裏的這個畫面,都還久久沒有消散。她躺在床上,拉了拉自己的被子,想要忘掉,可是手機突然“滴”了一聲,她拿起一看,是一條銀行的短信。
——【XX銀行】您尾號6889賬戶于4月19日轉入1600.00人-民-幣。
鐘茴想到下午吃飯的時候,邵南洲說借她的銀行卡一看的事情,難道就在那個時候,那人就記住了她的卡號?可這錢,是什麽意思?很快,一條短信又進來了。
——鞋子很舒服,可送鞋不吉利,下次送點別的什麽吧。
這條短信的署名,是邵南洲。
鐘茴捏着電話,現在也不知道是該生氣呢,還是郁悶。她什麽時候要送他鞋子了?那是賠償好不好!不過,鐘茴也記得鞋子的原價是1499,沒有這麽貴啊!她趕緊回了短信。
——是我賠你的,還有,票據金額也沒有這麽多,明天我把錢還給你。
她發了短信,心裏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事情也都這麽久了,怎麽現在邵南洲把這事兒給翻出來了?鐘茴不知道這是邵南洲才拿到的上學期參加奧數得獎的獎勵金,手裏的短信很快就又多了一條。
——不用,鞋子的錢是應該還給你的,剩下多餘的,男人吃飯怎麽可能需要女孩子付錢?
鐘茴現在躺在床上,她都能想象得到邵南洲此刻臭屁臭屁的樣子,男人?她嗤笑了一聲,這人也不怕說大話閃了舌頭!就一未成年,他想要咋的!
鐘茴最終也沒能把球鞋的錢換給邵南洲,她再一次被邵南洲給威脅了。
“小學生,你要是真把錢給我,那我就不能保證別人不知道這是你送的了啊!”他吊兒郎當但又挂着一幅勝券在握的表情是最讓鐘茴恨得牙癢癢的,她那明明是賠償!
“你別胡說!”鐘茴咬着牙關,從嘴裏蹦出了幾個字。
邵南洲不為所動,只是聳了聳肩,好像不在乎一樣,“那你之後可以去解釋啊!說只是你賠償我。”
解釋!解釋會有用嗎!鐘茴頭疼,算了,她反正也是鬥不過邵南洲的,她懶得争辯了。
——
又是一個周六,洵北中學跟市一中的籃球對抗賽就要開始了。
上午鐘茴還是要去青少年拓展中心補課,到教室的時候,梁薇都已經坐在畫板前面了,她在給一幅水彩畫調色。聽見動靜,梁薇回頭,看見鐘茴,朝着她笑了笑,“回去琢磨得怎麽樣?有什麽進展了嗎?”她是挺看好鐘茴這個學生的,做事情不驕不躁,這不論是做那一行,都是很難得的品質。鐘茴的繪畫基礎功很紮實,不過藝術本身也有一定的天賦在裏面,她相信鐘茴是塊璞玉,經過好好的打磨,能讓世人驚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