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道士
宋娴正在出神之間,卻有一個丫頭急匆匆的穿過庭院,至屋外小心的喚了兩聲。
很快屋裏俪蘭苑特意派來在今夜伺候的嬷嬷掀了錦簾出來,刻意的壓低聲音道:“出了何事?”
卻聽那丫頭端着小心道:“那道士今夜要離開了,王妃特意交代讓嬷嬷把早先備好的東西拿出來,親自送一送那個道士,務必讓他把那些東西都收下。”
“知道了。”嬷嬷應着,又看了看屋內,有些為難道:“可是這裏也走不開啊。”
丫頭連忙應道:“王妃命奴婢來替嬷嬷守着,嬷嬷就放心去吧。”
那嬷嬷即刻應道:“好,那我就去了。”
短暫的對話結束後,俪蘭苑的那位嬷嬷便立刻步入庭院,消失在夜幕之中。
宋娴心下卻是一驚,暗道這道士竟這麽快就要走,若是錯過了豈不是就見不到他了。
這樣想着,她便也摸出了倚墨園,急忙往府宅的門口趕去。
怎料才經過俪蘭苑,就在附近的園子裏看到了一襲身着道袍的身影,想必是那道士,正在這裏等着那位嬷嬷給他收拾東西送行。
“請問您就是那位神算的道長嗎?”宋娴小心翼翼的沖他打招呼。
原本背對着宋娴的道長轉過身來,卻并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
宋娴借着月光看清那道士的面容,卻見他果然目光飄渺,周身皆透着仙風道骨。
道士在看到宋娴的瞬間卻怔了怔,眸子裏現出驚詫之色。
片刻後,他則搖了搖頭,撫着花白的胡須陣陣嘆息:“到底還是錯過了,實乃天意。”
他這一番惋惜的話聽得宋娴是雲裏霧裏,只是宋娴忖着時間緊迫,又怕一會兒自己同他說話被人撞見,便不費心深究,打算開門見山的把自己的疑問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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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道士欠了欠身以示禮節,繼而對他道:“奴家有一個困擾多時的疑問,想求道長指點迷津,不知……”
怎料她的問題還未出口,卻被道士一個阻止的動作噎了回去。
她下意識的蹙緊眉頭,還欲再行辯解,卻聽那道士說道:“姑娘所面臨之事乃是陰差陽錯、天意巧合,這一切看似命數不可違背,可事實上卻取決于姑娘的心。“
“我的心……”宋娴更加疑惑,又覺他說的話雖然參不透,但似乎擱着疑雲的另一端卻就是事情的真相。
她自然不能就此放棄,急欲進一步的追問,讓他再說得清楚些。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再問,不遠處的俪蘭苑裏已經傳來了聲響。
那俪蘭苑的嬷嬷帶着搬着東西的仆從,老遠就在喚着“道長”。
宋娴見狀,只能先到一旁的樹叢中躲藏起來,而那位道長也應身回頭,與那嬷嬷且說且行的去了。
夜已深,濟川王府的花園裏寂靜得只能聽見蟲鳴。
緩步行于月色之下,宋娴反複咀嚼着道士說的話,卻還是無法參透當中的玄機。
“什麽叫看似運數不可違?什麽叫取決于我的心?”她一路嘟囔着,不知不覺已回到倚墨園的門口。
想來一時半會兒這疑惑是不得解了。
宋娴只能暫且将道士說的話先擱置下來,等到得空的時候再細細的尋思。
盡管昨夜睡得晚,可第二日清晨,宋娴還是一大早就起了,畢竟李容錦新納了姬妾,要伺候的事情也就比往常多。
不過她并不是李容錦貼身伺候的丫頭,無需服侍他更衣梳洗,故而只在庭院裏,幫着遞一遞東西。
原以為昨夜才納了姬妾,李容錦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難免貪歡,今日他也正好休沐,應該晚些才會起身,不料一早屋裏就傳人進去服侍。
一炷香的功夫後李容錦便已出現在門口,周身已是穿戴整齊,俨然準備出門的模樣。
宋娴和衆仆婢一起向李容錦欠身行禮,目送他急匆匆的出了倚墨園。
又過了一會兒,阿清才從屋裏出來。
她今日穿了一身輕絲質的藕色衣裙,比平日裏丫頭們穿的要複雜許多。
這樣華美的衣裙倒配得上她秀麗的面容,好似她原本就應該做這樣的裝扮,倒是平日裏丫頭的裝束埋沒了她。
因已成為李容錦的姬妾,她的秀發盡數挽起,在耳畔盤成發髻,輔已簪花作為陪襯。
自耳邊垂落的流蘇掩映着她細心妝點過的眉眼和紅唇,又給她增添了幾分初為人婦的風韻。
她的眉目間更是溢滿了幸福與甜蜜,朱唇也泛着水澤微微上翹,更多了幾分嬌媚。
到底是剛承過恩澤的,如今的阿清看起來竟活脫脫是個極具魅惑力的美人兒。
雖說還沒有正式的封作妾室,如今倚墨園的下人卻也将她視作主子對待,見她出來便紛紛朝她問安行禮。
面對這樣的陣仗,阿清的臉上愈發洋溢出掩不住的笑意,令衆人免禮後,卻将目光落在了宋娴的身上。
阿清命衆人退下,又将宋娴拉近屋子裏。
面對盛裝的阿清,宋娴連忙又欠身行禮。
阿清卻将她攔住:“快莫要折煞我了,且莫說我如今還沒有位分,便是将來有了位分,別人要如何我不管,但你我仍舊同過去一樣的。”
她笑盈盈的看着宋娴,語調中都是藏不住的幸福。
見素來膽怯懦弱的阿清如今在人前也算是挺直了腰杆,宋娴自然也是為她高興的,只是自己身為宋小姐,将來一嫁入濟川王府就要與別人共侍一夫,而這個人偏偏又是自己最好的姐妹,一想起來,她卻又覺得有些別扭。
阿清并不知道宋娴心裏的那些顧慮。
因為突然的做了主子,難免會有不服的,故而她在衆人面前都端着小心,生怕一言一行出了錯惹人非議,所以內心的喜悅都不得不收着,如今在宋娴的面前,她才終于不用顧忌,直将自己此刻的幸福和快樂都說與她聽。
“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像做夢一樣。”她一臉憧憬的握着宋娴的手道,仿佛還沉浸在昨夜的柔情當中。
見宋娴臉上的笑意有些勉強,她才似忽然想起什麽,略收斂了一些,繼而說道:“只是我如今被調到屋裏貼身伺候,而你又在書房,只怕以後不能像過去那樣時時的在一起。”
“不過也沒關系。”她頓了頓,複又對她綻開笑顏道:“等過些時日,我瞅着機會跟大殿提一提,把你調到屋裏來,我們就還在一處。”
瞧她這模樣,俨然是自己把自己當成了倚墨園的女主人。
宋娴靜靜的聽她說了許久,終究還是忍不住提醒她道:“有一句話,我本不該在這時候掃你的興,可也還是不得不同你說。”
阿清斂起笑道:“何事?你且說,我自然聽着。”
宋娴便說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大殿下雖說已經和你……可是一年以後就要迎娶宋将軍府上的小姐過門做正妻,這些年來濟川王府一直對外宣稱大殿下沒有姬妾,就連當年的教習丫頭如今也不知去向,實在令人不安。”
提到大殿下和她的事,阿清立刻羞赧的低下頭,又聽聞得後面的話,她便蹙緊了淡眉道:“事已至此,還能怎樣,我已經想清楚了。”
這話倒也不假,如今她已經承過大殿下的恩澤,即便不能有名分,再拉出去配人也無非是賞給那些最下賤的奴仆,對于她來說,這條路一旦走上去便不可能再回頭,只能咬牙堅持。
阿清對于自己的未來卻十分堅定,仿佛對宋娴說,又仿佛自言自語道:“我有什麽好怕的,有那個道士的話放在那裏,殿下早晚也得給我位分,眼下不過是娶妻在即,不便易罷了,再說了,就算那個宋小姐嫁進來我也不怕,到底我比她先來,說不準還先比她懷上孩子,到時候誰鬥得贏誰還不一定呢!”
看着她目中透出的淩厲,宋娴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就是以前那個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什麽都怕得往後躲的阿清。
一時間,她竟愣在了那裏。
這時阿清又忽然看向她道:“眼下是高興的時候,你又何必同我說這些,我知道這位置本是你的,你心裏還是埋怨我。原本我們兩人一起進府,什麽也都是一般的,可打從我們被借去沁竹園裏幫忙之後,你就像變了一個人,忽然什麽都比我強,處處都比我出風頭,那時候我雖心裏不好受,可也只是默默的為你高興,如今我好不容易得到這個位置,你卻又不肯為我高興……”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這般分明是為你着想!”宋娴露出不可思議的驚詫表情,滿臉震驚的對阿清道。
可阿清卻只是低頭不語,俨然與她賭氣。
兩人最終已不快收尾,後來又是好幾日不曾說話。
再後來,阿清終于挨不住了,主動去和宋娴道歉,只說是她自己當時心虛,而宋娴又句句戳中她的痛楚才口不擇言,言辭之間甚至誠懇,兩人才和好如初。
饒是如此,自打這件事之後,宋娴便對阿清難消芥蒂,便漸漸的與她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