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林念想到就開始做。

她隐約知道霍钊現在應該可能會在的位置，就求着哥哥, 自己也在努力的打聽。

她通過對劇情的排查, 以及兩者相似性的分析, 很快就定下把霍宅, 醫院當做兩個重點。這也是霍钊最可能在的地方。

既然有所懷疑, 那麽沒有道理查不到。

林澤被她吓了一大跳，但是又太縱容她，沒辦法，只能跟着幫忙查。

有了林念信誓旦旦的前提條件, 林澤很快就能鎖定幾個重點。

“你要見的人應該在市中心醫院。”林澤摸了摸下巴, 把資料攤開在桌上。

“按照你的要求，我查找了這段時間醫院的一些消息，的确看見霍家在市中心醫院包下了三層病房, 但是查不出裏面的人是誰。”

林念熬的眼圈發青, 此時也強打起精神。“我就知道！肯定是霍钊，沒錯的。”

林澤看見她現在的模樣, 忍不住微微蹙眉, “你看你，都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子了？而且, 霍家的地盤沒有那麽容易能夠進去的。”

“就算知道了地方，能不能見到人還是兩回事，也絕對不可能硬闖。”

林澤探究似的看向林念。“小念，你是不是認識那個霍钊？就算你不說你們怎麽認識的，你這麽努力的要去找他, 他認識你嗎？”

林念身體弱，一向都很懂事，也不讓人操心。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努力的去做一件事，林澤再怎麽舍不得，也必須要把後果和她說清楚。

霍家可不是開玩笑的，比林家高到不知道多少倍的龐大企業，真的觸怒了，退路都沒有。

聽了林澤的話，林念一噎，原本興奮期待的神色也冷卻下來。

“我...他可能不認識我。”林念小小聲，“我想去碰碰運氣。”

想想也知道。林念心裏酸澀，現在見到的人沒有一個是擁有那段記憶的，林念甚至懷疑他們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但是無論如何。無論是什麽情況，甚至現在可以證明很多事，林念還是想要試試看。

林澤差點被林念氣笑。他看着林念期期艾艾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打斷她的幻想。

“好吧，既然你這麽覺得的話。”林澤嘆了口氣，“我們去醫院看看，混進去的可能性不高，如果不行，我們再想辦法。”

林念用力點頭，一把抱住她哥哥。

“哥，對不起，讓你們擔心我了。”林念聲音又帶着點哽咽，還有幾分委屈。

她什麽時候這麽辛苦過，明明心裏很多想法，現在卻什麽都不能說。沒有足夠的證據去支持，林念現在都憑着那份微弱的希望努力撐着。

市中心醫院。

徐铉敲了敲門，推門走進去。

“小少爺，應該用午餐了。”徐铉微微彎腰，恭敬的對霍钊說道。

坐在病床上的青年發色漆黑，眸色淺淡，唇色蒼白。他正浏覽着手機上的新聞，聞言頭都沒擡，只是應了一聲。

徐铉安排人把午餐呈上，讓人退下，自己則在一旁照顧。

霍小少爺醒過來之後情緒還是有些異樣。醫生們也檢查不出什麽結果，只有徐铉知道一部分內幕。

作為現階段霍钊潛意識裏最信任的人，徐铉從霍老爺子身邊調離，來到霍钊身邊照顧，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過，霍小少爺的氣場也足夠驚人。徐铉看着霍钊用過午餐，又撤下去，才退出病房。

恢複力異常驚人，接受力也很驚人。

徐铉想着，從頂樓下來，手機上卻收到一條短信。

他低下頭，打開，看見一段文字說明，和一張照片。

應該是保镖拍攝的。穿着常服的人影，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正鬼鬼祟祟的在樓梯旁張望着，一副想要靠近卻不敢的樣子。

看起來不像心存歹意，甚至連基本的偵查手段都做的不好，不如說就是一個普通人。

徐铉挑了挑眉。他轉手把這條短信發給霍老爺子，附上的話也很簡潔。

【老爺，您想要找的人，出現了。】

林念去了醫院一趟，卻是無功而返。

霍家監控的太嚴，林念在樓梯口看過一眼就慫慫的回來了。不過她也沒有放棄，打算蹲守到霍钊出院。

總不可能出院還沒動靜吧？林念抱着一絲希望。林澤實在心疼她，幹脆安排人守在醫院門口。

林念就這麽斷斷續續在Z市住了接近兩個月。

期間林澤沒辦法守着她這麽久，幹脆先回去了，不過也答應林念幫她向父母解釋。

一家人都很信任林念，也寵着她，看着林念這麽辛苦，也沒有強制要求她回來。

林念這段時間也在Z市走了走。她越看越覺得，劇情裏的某些地方都和Z市對應上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正當這中間都是迷霧，林念卻在一天早晨猛然接到請的人的通知。

霍家開始準備出院了。林澤請的人還是很有一些本事，和醫院打好關系，什麽都清楚一點。

林念打起精神，連忙換好衣服，從酒店出來，到醫院門口蹲守着。

霍家的人陣仗當然不同。林念等了沒一會兒，就看到上面陸陸續續出來一些黑衣保镖。

她眼巴巴的躲在醫院門口，努力伸着脖子去看，下一刻，她看見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和劇情裏的那個人沒有什麽變化。仍舊是出色的容貌，神情冷淡。穿着黑色的風衣，就連模樣都和她最後一次見到霍钊的那天一模一樣。

林念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覺自己視線模糊，聲音也哽咽的開不了口。

霍钊。霍钊。

林念怔怔的看着他在保镖的簇擁下走到車前，有人替他打開車門。

“霍钊！霍钊！”林念終于忍不住沖出來，努力叫住他。聲音由于緊張和狂喜破碎的不成調。

她這樣的舉動極為醒目，圍着青年的保镖也很快就反應過來，戒備的看向林念。

站在人群中央的青年卻連頭都沒擡。

他像是沒聽見似的，徑直上車，保镖們也跟着他上了車，車隊浩浩蕩蕩的離開。

林念看着車隊揚長而去，渾身被抽空力氣似的，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她想要說什麽，卻發覺自己開不了口。霍钊頭都沒有擡，連眼神都沒落到她身上。

林念抱住膝蓋，不管不顧的，坐在醫院的草坪上，埋頭痛哭出聲。

盡管早就猜測到這個情況，她還是不知道自己繼續怎麽辦才好。

再去接近這個人嗎？有多麽困難當然不必說，林念既然有勇氣面對溫情月他們，當然也有勇氣面對霍钊。

但是那些事情，就只有她記得嗎？開什麽玩笑！

林念斷斷續續的抽噎，哭的嗓子都啞了。

她也不想管自己坐在地上的行為多麽像瘋子，肩膀卻被人輕輕拍了拍。

林念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抽噎着擡起頭。

身着正裝的管家正站在她的面前，溫和的看着她。管家伸出手，遞給她一張手帕。

“林小姐，稍微休息一會兒吧。”徐铉溫聲建議道，“有空的話，可以跟我走一趟嗎？”

林念呆愣的看着他，半晌才點點頭。

林念也沒想到徐铉會直接帶她來到霍宅。

一般情況下她也不能進來這種地方，警備森嚴。但是現在，坐在霍宅客廳，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裝飾，林念有幾分恍惚。

“林小姐，請用。”徐铉從廚房端出托盤，放在茶幾上。

林念端起茶杯，慢慢冷靜下來，有幾分不安。她不知道霍家要找自己做什麽，明明她也沒有特別過分吧？

“林小姐不必擔心，是老爺想要見見你。”徐铉溫和的笑道，“他有一些事情，想找林小姐了解一下。”

林念沒吭聲。徐铉的話似乎意有所指，盡管她聽不出來。

霍老爺子正在二樓忙碌。他拄着拐杖下來，已經年過七十的老人仍舊精神不錯。

看見林念，他蒼老嚴厲的面容上閃過幾分別的情緒。

“你就是林小姐吧？”霍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林念默不作聲的點頭。她現在心裏還是很亂，實在沒精力應付面前古怪的情況。

霍老爺子也并不以為意，只是目光挑剔的打量着林念。

半晌，他才冷哼一聲，不鹹不淡的評價道，“真不知道這麽一個小丫頭是怎麽完成任務的。”

聽見他的話，林念猛然擡起頭。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不過，林念頓了頓，才有些艱澀的開口。

“任務...任務是你規定的？系統呢？”

似乎有些看不慣林念弱氣的模樣，霍老爺子瞥她一眼，還是勉為其難的說道，“徐铉，過來給她解釋。”

一直安靜守在旁邊的管家彎腰，走過來，向林念解釋着這件事情的始末。

“林小姐，我知道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是，這就是事實。”

霍家小少爺霍钊，幼年遭遇意外，腦部遭受重創，昏迷不醒。

對于一般人來說不是死亡就是植物人的死局，霍老爺子悲痛萬分，不願放棄，重金求治，在經過多方的打聽，終于找到一線生機。

這項技術是業內最頂尖的科技，現在還沒有辦法大規模運用，甚至動用它本身也是極為困難。霍老爺子甚至動用了自己多年的人脈，才得到允許使用的許可。

“簡單來說，就是在人腦內進行建模和構造，重新創造出一些東西，稍微有些複雜吧？當然，原理林小姐不用知道，總之，會有不同的精神被接入到那個虛拟建模內，試圖喚醒霍钊的意識。”

霍老爺子不是強人所難之輩，他重金懸賞，無數的心理學家，意識學家，這些精英們都在巨額賞金的誘惑下冒着風險，接下這個任務。

但是結果都是無一例外的以失敗告終。由于在那段意識中只有設定好的程序，人力不能介入，甚至連幫助那些人都做不到。

那些人出來之後，由于在意識內死亡，所以本身也受到極大的傷害。在意識層面的記憶也被清除幹淨。

到最後，霍老爺子甚至放棄了。在生死面前，願意接下這個項目的精英越來越少，參與人員提出另一項建議。

找尋原本就是植物人的人來參與這項計劃。因為原本就是植物人，就算目标失敗也不會有什麽影響，反而如果成功，植物人本身也可以受益。

霍老爺子答應了，接下來的十年時光，都是漫長的實驗期。

“我們選擇了很多人。從一開始到現在，前前後後有幾萬人參與過這項計劃，全部以失敗告終。”

徐铉看向林念，語氣裏有幾分異樣。“林小姐，你是第一個成功完成這個任務，安全歸來的人。”

他看向林念的眼神甚至充滿敬佩。天知道，當霍钊有蘇醒跡象的時候，這群人有多麽興奮和激動。耗費數十年的心血，投入龐大的錢財和人力，總算有所成效。

霍老爺子也看向林念。“小姑娘，你很不錯。老爺子也想知道你在任務世界是怎麽樣的。”

精神力是随機選取的，無法探測到執行者。完成任務後，霍钊醒過來後的精神也并不好。研究人員無法從霍钊身上得到實驗情況，也找不到另一個參與者。

沒想到林念居然主動撞了上來。當然，徐铉必須坦誠，對于這一點，霍家不是沒有預料到。

林念緩了很久，才慢慢梳理清楚。

她看着霍老爺子，半晌，才問道。“我是擁有全部的記憶。那...霍钊少爺呢？他沒有嗎？”

霍老爺子看了眼徐铉，後者為難的搖搖頭。

“其實這件事尚且不能做出判斷。霍钊少爺醒過來之後，整個人的狀态就很不穩定，也不接受相關人員做出的測試。”

無法判斷霍钊精神狀态情況，研究人員也束手無策。甚至更奇怪的，比起霍老爺子，霍钊更信任徐铉。

誰都不明白這種情況是怎麽導致的，就連當初的人員，拿不到研究資料，也沒有辦法确定。

“林小姐，我們很希望你能夠配合研究人員，把那段時間的情況解釋清楚。”

徐铉懇切的對林念說道，“小少爺目前的情況還需要進一步确定，當然，有任何要求林小姐也可以盡管提。”

霍老爺子也不是知恩不報之輩。對于霍小少爺的救命之恩，霍老爺子早就吩咐過，找到人了，無論提出什麽要求，能滿足就滿足。

只是那個時候，誰都沒能料到，完成這種近乎不可能任務的居然是一個小姑娘。

林念沉默片刻。她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麽，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我只有一個要求。”林念輕輕搖頭，“我只想能夠經常見見霍钊少爺，可以嗎？”

霍老爺子有了短暫的猶豫。他看了眼林念，半晌，才冷聲道，“如果你不影響霍钊的病情，當然是可以的。”

林念正式在霍家借住下來。

她對這裏很熟悉，又是認識徐铉他們的，除了每天例行的和研究人員的交流，在這裏住的也不錯。

唯獨讓林念有些在意的，她很少能看見霍钊。

就算霍老爺子并不阻止林念去見霍钊，但是霍钊也很少主動搭理什麽人。

每日都是呆在房間裏，偶爾會去花園，行程固定，卻拒絕和任何人接觸。

林念把自己記憶裏的事情都大致說了，也從研究人員手中得到一些相關的報告。

記憶的構建是按照霍钊本身的意識來進行的，也就是說，裏面有無數細節的地方可以反映出當初很多事情。

在得知霍钊在裏面坎坷的幼年生活，霍老爺子枯坐在客廳，神情憔悴悲痛。

和現實差別根本不大。在裏面一直被關禁閉，被父親漠視的霍钊，在生活中也是如此。甚至，霍老爺子知道，這是霍钊真實生活的反應。

“老爺，少爺現在醒過來就好，而且他情緒慢慢穩定下來了。”徐铉溫聲勸慰。

他也慢慢了解了自己在那個世界扮演的角色。徐铉配合研究人員調查過，結果并不讓人意外。

徐铉曾經去看過霍钊，照顧過他一段時間。正是那段時間的相處，才讓年幼聰慧的霍钊判斷他是可以信任的好人。

霍老爺子重重的嘆氣。

他的兒子霍啓雄，是個不成器的。手段過人，卻沉迷美色，對唯一的兒子霍钊也從來不上心。

霍老爺子頤養天年，早早放權，直到霍啓雄連帶着霍钊出了車禍，才重新出山掌權。霍啓雄在車禍中逝世，霍钊卻昏迷不醒，靠着這項技術勉強續命。

“我以為自己顧念親情，向來不願多計較，沒想到那些人那麽早就把手伸到霍钊身上了...連帶着我的兒子都沒放過。”

“我的兒子也是個混賬東西，我也沒想到他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能這樣。虎毒不食子，霍钊那麽小，怎麽能被他這麽虐待？”

“誰都沒能料到，而且，小少爺總算醒過來了，老爺也別太自責。”徐铉想了想，又道，“總會慢慢好起來的，我看林小姐也很上心呢。”

林念在和研究人員坦誠的時候，沒有說自己的情況，也沒有說她和霍钊之間的事情。但是這些人誰不是人精，通過林念的反應，一些事猜測都能猜到。

“那個小丫頭，哼，也算是費了力氣。”霍老爺子冷哼一聲，卻沒能說出更多嚴厲的話。

他們這些人看到現在這個局面尚且不能接受，作為任務完成者，得到霍钊全部信任的那個人，看到現在這一幕，情緒也不好吧？

林念在霍宅也沒閑着。她很少見到霍钊，卻主動給他準備了各種東西。

經過那個世界的相處，她到底是最了解霍钊的人。林念把霍钊的一些生活習慣都告訴了徐铉，口味，愛好，什麽都說得清楚。

就算霍钊拒絕和任何人見面，林念也還是很努力的想要讓他好過一些。

在霍家住了一個月之後，林念已經很習慣這裏的生活。

她甚至找到了Azrael。這是霍老爺子養的貓。林念欣喜的抱住它，不知道是什麽緣故，Azrael也很親近林念，撒嬌似的蹭她。

和霍老爺子說過之後，林念就讓徐铉把貓送到了霍钊面前。

表面上看霍钊沒有什麽變化，不過他接受了這只貓。

林念偶爾從客廳看去，能看見霍钊帶着Azrael在花園曬太陽。她從醫生那裏聽說了，霍钊恢複的很快，除了感情方面缺失，別的方面和常人無異。

在那個構造的虛拟世界裏，研究人員也通過各種手段投送過思維資料，以維持霍钊的意識不崩潰。

當初不知道這個嘗試有沒有成功，現在看來卻是效果很好，霍钊的智力認知也沒有維持在兒童水準。

在霍家呆的第二個月，林念的父母和哥哥都過來看望她。

事情到這一步，很多事情都好解釋。無論是那項技術還是別的，林念都原原本本的向家人坦誠。

林家人一開始也無法接受，畢竟是他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的，但是正因為這個原因林念才能醒過來，他們也沒能指責。

更何況霍家對他們也很客氣。作為小少爺的救命恩人，霍老爺子對林家也多有照顧。

在霍家住的一周，林家人一直都受着座上賓的待遇。

林念看見家人，情緒也好受許多。她和家人聊天，情緒也舒緩許多。

到底也沒這麽難受過，林念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