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林念正有點迷茫，沒想到晚上就被林澤叫了出去。
林澤把林念叫到花園裏, 看到自家妹妹瘦了一圈的小臉, 重重的嘆氣。
“哥, 你們在霍家住的不習慣嗎？”林念看到林澤嚴肅的臉色, 小聲問道。
“其實也沒關系, 你和爸媽都要回去掌管公司呢，哥，我自己留在這裏就行，你們不用擔心我, 霍家對我挺好的...”
“小念。”林澤打斷林念的話, 嚴肅的看向她。
林念擡起頭，神色也有幾分惶然。她咬了咬嘴唇，停下說的話。
看到妹妹委屈又茫然的樣子, 林澤也心疼起來。不過該說的話, 他還是硬起心腸。
“小念，你老實告訴我, 你和那個霍小少爺, 是不是戀人關系？”
林念臉色一變，低垂着頭, 沒吭聲。
看到林念這幅樣子，林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煩躁的來回走了幾步，又看向林念。
“我就說你怎麽一直惦記着他，你們在那個世界談過戀愛，是不是？你喜歡他？”
林念心知自己瞞不住。林澤畢竟是她親哥, 看着她長大的，林念沉默好一會兒，還是默默應聲。
聽見林念的承認，林澤反而神色更嚴肅。
他轉來轉去，半晌，才對林念說道，“小念，但是他現在不記得你，是不是？你也沒有把握他會記住你，是不是？”
林念怏怏的垂着頭，沒敢吭聲。
看見她低落的樣子，林澤更生氣。“小念，你們怎麽談戀愛的，我管不着。你也這麽大，但是，哥哥必須提醒你，這件事不可能。”
“別說霍小少爺恢複不了記憶，就算能恢複，他能和你在一起嗎？他是什麽身份，我們家又是什麽地位，根本動動手指就能捏死我們這種小企業。”
看見妹妹垂着頭不吭聲，林澤心裏難受，還是冷聲說，“小念，現在霍家需要你，哥哥沒用，不能攔下他們。但是，哥哥也希望你不要受傷害。”
林家就這麽一個小公主。林澤和父母從來都是對林念千嬌萬寵。他不怕自家企業沒了，但是他也擔憂父母的生活，更擔憂林念抱着不可能的希望。
林澤話說的明白，林念低着頭，沒吭聲，眼淚卻一滴滴的砸到石板地面上。
她知道哥哥說的都對。她的确不可能，霍钊也沒有想起那些事。如果連累家人，自己就太過分了。霍家別看現在對自己不錯，誰都說不準以後。
“哥...對不起，我想想。”林念小聲抽噎，用力抹了把眼淚。
她這段時間哭的太多，現在眼睛都是幹澀的。盡管表面上林念不表現出來，她心裏不是不害怕。
“對不起，我想想，哥，我，我真的很難...我太喜歡他了，哥...”
聽見妹妹抽噎的哭聲，林澤嘆了口氣，用力抱住她，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脊背。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我們小念這麽出色，誰會不喜歡你？小念，無論你怎麽選擇哥哥都支持，你好好地，家人好好地，這就是哥哥的希望。”
“我知道...”林念靠在林澤的肩膀上，哽咽着說。
“哥哥，我能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嗎？我想好好想想。”林念低聲說。
林澤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脊背，還是先回到房子裏去了。
林念坐在花園的涼亭裏發呆，神情裏漸漸帶上猶豫。
她低垂着頭，一時間也陷入掙紮。
“喵嗚~”細軟的貓叫聲，路燈下，黑貓跑過來，親昵的蹭着林念的腿。
碧綠的瞳孔像是翠綠的寶石，裏頭滿是依賴。
林念心裏一暖，把兒子抱起來。
“Azrael，你怎麽在這裏？”林念擡頭看了眼，周圍空蕩蕩的，“霍钊怎麽能放你一個人跑出來。”
黑貓被她放在膝蓋上，尾巴勾住她的手腕，撒嬌似的一遍遍的蹭着她。
林念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好啊，他還是對你這麽好。”林念蔫蔫的嘆氣，“可是你爹他不記得我了，胖胖，你記得我嗎？你也不記得了吧？”
黑貓并不會說話，只是溫順的趴在林念膝蓋上，聽着她碎碎念。
有它陪着，林念覺得好受許多。很多事，她沒有人可以去說，也不能說。只能這時候自己來講。
“我特別讨厭，你爹他替我做了選擇。他那麽聰明，怎麽就沒想到我現在會被他漠視呢？”
“他以前對我很好的，就算最開始也不會不理我。我一點機會都找不到。我好難過啊。”
“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胖胖，我已經很努力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想起來，他如果想不起來，我也沒什麽辦法。”
現實永遠不是童話劇，林念也不會抱着那種認知。
絮絮叨叨的說過話，林念走回霍宅，在門口放下Azrael，看着它一溜煙的消失在花園裏。
“哎？你不回房間？”林念擔心的看着跑遠的黑貓，又沒有辦法。
Azrael之前也不是沒有在花園呆過，霍家的安保措施也很好，林念也只能放下心來。
林念轉身後，黑貓矯健的在石板路上跑動，直至最後在一片灌木叢前停下，竄了進去。
灌木叢後卻是另一片天地。草坪上擺放着躺椅，小桌，上面還放着茶壺和點心。
黑貓一躍而起，在那個躺着的人腿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下來。
黑發青年卻沒有理會它。他阖着眸子，緊皺着眉頭，神色裏似乎有幾分難以言喻的複雜。
霍钊的身體漸漸好轉，林念從研究人員那聽說，他已經能夠認出霍老爺子這些人，也會有一些簡單的交流。
為了慶祝霍钊的身體好轉，霍老爺子也發令，要舉辦一個聲勢浩大的宴會。他就是要讓人看看，霍家本家這一脈還沒死絕，霍钊就是霍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林家人也留了下來。林念和他們都說好了，霍钊身體好起來，該給的資料她也給過，接下來沒什麽需要她的地方。
她幫徐铉舉辦完這場宴會，就和父母一起回家。
林念做過這種工作，和徐铉也算配合過，現在做起這些事也算駕輕就熟。
“林小姐做完這件事之後就打算走嗎？”徐铉也算和林念熟悉，這時候也問起來。
“嗯，畢竟是S市的人，一直留在Z市也沒回家。”林念也笑道。
徐铉露出一些遺憾的神色，卻沒開口。
這段時間他和林念相處愉快，也越發覺得這個人了解自己。看來在那個世界，兩個人的關系也一定很好。
霍家的宴會舉辦的相當盛大。
名流貴族來了不少，林念也看見很多眼熟的人。看來這些人都是研究人員投放的思維資料。
霍钊和霍老爺子從樓上下來，前廳的賓客們紛紛看過來。
他們只是略有耳聞，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霍家小少爺。
眉目清冷，神态自若，氣定神閑的模樣，絲毫不像是昏迷過十幾年。
霍老爺子顯然也很振奮，聲音氣如洪鐘，臉上都是明顯的笑意。他也擔心霍钊醒過來之後掌管不了霍家，不過看着霍钊這段時間的表現，他也覺得沒什麽可擔心的。
林念站在角落裏，安靜的看着霍钊同那些人周旋。
她已經徹底放棄同霍钊對話了。反正他也想不起來。現在想想，霍钊當初送她走，大概也沒想到今天這個結局。
林念安安靜靜的看了一會兒，走出人聲喧鬧的前廳，去二樓的露臺透氣。
她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吹着夜風，沒過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這段時間真的辛苦，好不容易做出決定，她終于能夠讓自己死心。
林念閉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睜開眼睛，林念有一瞬間的茫然。
她坐起身，仰起頭，慢慢反應過來。這裏不是露臺，她睡着了，被人送回在霍家的客房。
出于林念的私心，客房是她曾經住過的那一間，這段時間，裏面的東西也被她一點點換成習慣的。
林念看着熟悉的環境，眼眶酸澀。
她打開夜燈，原本想拿水杯喝水，卻看見沙發那邊似乎坐着一個人。
林念吓了一跳，慢半拍才反應過來。
“霍钊少爺？”她不确定的問，赤腳踩在地毯上走過去。
林念走過去才看清楚，是霍钊。
黑發青年還穿着一身正裝，正垂着眼，看着小桌上的東西，沒有開口。
林念看見了，也噎住。
小桌上放着一個小巧的巧克力蛋糕，色澤誘人，小巧精致。
是林念某天無聊的時候做出來的，上面還用奶油寫了祝福語。
祝钊钊生日快樂。
林念做出來也只是為了紀念，還拜托霍家人做了防腐處理。她是想帶走當紀念的。
放的好好的，也不知道霍钊從哪裏翻出來的。
一時間心裏什麽想法都沒了，林念尴尬的想去拿蛋糕，“抱歉，這是我做着玩的，霍钊少爺，您大晚上的...”
林念還沒說完，手腕就被人抓住。
在她怔愣的視線中，霍钊慢慢擡起頭。那雙眼睛裏，盛滿了熟悉的璀璨星光。
“念念。”他輕聲說，“我說了不要你等我的。”
林念怔住。看見這張臉如此熟悉，卻又很久沒見的溫柔神色，她眼眶一紅，眼淚不受控制的湧出。
霍钊拉着她坐在腿上，伸出手，小心的去擦她的眼淚。
“我沒等你，我，我，你以為這麽容易嗎...”林念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還在斷斷續續指控道。
“什麽都不說，你憑什麽送我走！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太過分了，做出這種事，你還不認識我，我等了你□□個月呢，我不想等你了...”
霍钊沒說話，只是一遍遍的給她擦眼淚。
林念越說越來氣，心裏的委屈簡直控制不住，她伸手把桌上的蛋糕拿走，放到另一邊。
“誰要給你做蛋糕啊！我再也不做了，我，我不給你做蛋糕，你自己做去吧...”
是真的受了很多委屈，也是真的接近絕望。林念眼淚都沒停過，這段時間隐藏着的負面情緒統統爆發出來。
擔心霍钊身體，擔心刺激到他，林念一直都不敢多說。
直到現在。看見這個熟悉的人，她才敢放肆的哭，用力控訴。被人寵着才有哭的資格，沒有人寵的時候，也不得不強撐着。
“對不起，念念，是我沒想起來。”
“以後蛋糕我做，你想吃什麽我都做，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只要你能夠陪着我。”
霍钊伸出手，把她抱進懷裏，輕輕拍着她的脊背，輕聲安撫她。
林念哭的凄慘，手卻死死的攥緊霍钊的衣服，生怕這一切都是幻覺。
男人也極其有耐心的安慰她，一遍遍的許下承諾。
霍钊并不是一個喜歡言辭的人。
只是，看着林念哭的一抽一抽，肩膀顫抖的模樣，他根本沒辦法控制住心裏的自責。
是的，是自責。
向來冷靜沉穩，不為自己所有計劃後悔和愧疚，也從來不回頭的霍先生，也感覺到了自責。
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呢。
霍钊想，于千萬遍輪回人生中改寫了他的軌跡，甚至一遍遍的來找他。
林念哭累了，抱着他的脖頸，被霍钊抱到床上去。
“再睡一會兒吧，還早。”霍钊溫柔的哄她，“我在這裏陪着你。”
林念眼睛通紅的睜不開，此時卻還是不願意松手。
“你太過分了，這段時間，一直，一直都這麽對我。”林念低聲抽噎，“你要補償我。”
“好，你睡醒了，提什麽要求都可以。”
“你還不告訴我，替我做選擇，以後不能這樣，你有什麽事都要告訴我。”
“嗯，不會有下次了。”
霍钊垂着眼睛，看着林念明明困的眼睛睜不開，還在含糊的控訴，眼底是深沉的溫柔。
不管過程有多麽艱難，能得到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
“霍钊...我好想你。钊钊，我真的好想你。”
額頭上，唇上都落下輕吻。整個人被以絕對庇護的姿态抱住。
“我也很想你。”
“念念，我只喜歡你。”
世間人來來往往千萬次，經歷過無數輪回。
早就喪失了愛與被愛的能力，直到被這個人喚醒。
一切都是剛剛好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