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李老夫人剛用完蓮子羹,正想小憩一會兒時,就聽到祁衍安“阿婆”“阿婆”地叫。直到祁衍安笑意盈盈地站在她面前,她還以為自己不僅是耳朵不好使了,還花了眼。
“阿婆,我來看您,您怎麽不樂意啊?是我打擾您去打牌了?”
李老夫人招呼他過來,來回摩挲起祁衍安的胳膊,看了一眼一旁的劉嬸:“真的是小安啊?”
一旁的劉嬸笑着道:“老夫人,真是安小少爺。”
祁衍安哭笑不得:“阿婆,您就這眼神兒,打牌還不給老輸給人家啊?”
李老夫人立刻精神抖擻,要打瞌睡的疲态随即一掃而光:“胡說!每回都是我贏的,不信你就出去問問!”
打牌這事顯然不容質疑。祁衍安應和着李老夫人的話:“我用不着問。我自然是知道我阿婆定是在牌桌上大殺四方的,我下棋下得好不就都是像了您麽。”
李老夫人滿意地眯起眼:“你什麽時候回來,也把你媳婦兒帶來給我瞧瞧啊?上回你母親來的時候,不是還說有個和你一起長大的姑娘還不錯……”
祁衍安揚眉一笑:“這不是就在這兒呢。”
李老夫人耳朵背,既沒聽清楚,也沒來得及細想,祁衍安一挪身,老太太眯着眼就看見了祁衍安身後的祁朔,一下子開心得像是個老小孩:“哎呀,這不是小朔嗎?”
祁朔迎了上去,溫聲道:“老夫人,您還想再用一碗蓮子羹嗎?我去給您盛來。”
李老夫人笑逐顏開:“不吃蓮子羹了,想吃你做的餡餅。”
不等李老夫人拉着他倆噓寒問暖,祁衍安就拉上祁朔的手急着要出門:“阿婆,等晚上我們回來再讓小朔給您做餡餅。我們這會兒就是把母親給您帶的東西放下,和您打個招呼的。”
李老夫人:“都不歇一會兒就要出門啦?你們這是要上哪兒去啊?小安是不是又要去釣魚啊?”
祁衍安回首粲然一笑:“上山去!”
“少爺,我們上山去做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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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朔亦步亦趨地緊随在祁衍安身後。祁衍安沒和他講起過此行的原由,他感到不解,便問了出來。
祁衍安看着祁朔笑,卻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講起了故事:“從前有個商人,周游四方時路過了一個小鎮。鎮上并沒有多少人口,那裏的人大多都自給自足,顯然不怎麽适合做生意,但是卻是個好山好水的好地方,商人便在此地多停留了幾日。”
祁朔更是一頭霧水,不懂這其中和他們匆匆趕來雲溪有什麽關聯,不過還是認真聽着。
“就在商人要出發去下一個地點的頭一天傍晚,走在路上時,碰巧就看到前面走着一個姑娘。姑娘穿着一身桃花粉,都沒注意到手帕掉落在地。商人把手帕撿了起來,叫住了那個姑娘。只可惜清晨時下過雨,路上泥濘,帕子上沾上了不少泥土。”
祁朔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初衷,聽得津津有味:“那該如何呢?”
“是啊,”祁衍安道,“當時兩個人都有些尴尬,不過姑娘還是道了謝,正要接過帕子的時候,商人卻把帕子收了起來。商人對姑娘說,他恰好是做布料綢緞生意的,手頭正好有上好的絲帕,不如稍後送幾樣到姑娘家中。姑娘怎麽好意思,一開始也推辭,後來看商人人很誠懇,稀裏糊塗就答應了,還把家住哪裏一五一十地說了。”
祁衍安為了讓祁朔別那麽傻天真,常給他講一些開頭美好,轉折突兀,結局離奇的市井傳聞,或是什麽典故,美其名曰鍛煉祁朔的防範心。這個目的估計沒怎麽見效,比如聽完了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倒是讓祁朔擔心起袋子裏會不會有狼。祁朔上了多少回當,終于難得地警惕起故事走向,怯怯地問:“少爺,這個故事吓人嗎?”
祁衍安笑出了兩顆小虎牙:“吓人啊。”
“少爺,我可以不聽嗎?”祁朔渾身一顫,又忍不住問,“是不是商人晚上會變成鬼,到姑娘家裏去啊?”
“鬼?”祁衍安忍俊不禁,“商人可不是鬼。不過,商人确實如約去了姑娘家中。送去的那幾條絲帕,也确實是頂好的桑蠶絲制成的,樣式也精致。”
正說着,兩人就走到了靈山腳下。山風拂面,山林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感到了絲絲涼意。越往上走,樹木就越是茂盛,卻不至于有遮天蔽日的壓抑或是陰森之感。靈山不愧為靈山,山林間有不少飛禽走獸出沒。适才便看到一只尾羽絢麗的飛鳥朝日光飛去。
祁衍安看祁朔爬得吃力,索性放慢了腳步,幾步一回頭。祁朔微微鼓着腮幫子,一臉的不肯認輸。
祁衍安擡手為他拭去額頭上的汗水,順手又捋起了他汗濕的碎發,道:“再有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祁朔輕喘,一門心思只想着祁衍安的故事,問道:“少爺,故事結束了嗎?”
這種問題确實是祁朔這個死心眼會問出來的。祁衍安低笑:“你怎麽還想着這事呢?”
祁衍安往山上望了望,不知是看到了什麽,不由得會心一笑,繼續道:“此後,商人常常會送衣裳去姑娘的家中。起初姑娘不肯收,全都退了回去,商人便提議要帶姑娘去游湖,若姑娘允了,他便把衣裳收回去。姑娘只得答應了商人的提議。後來商人還是照送不誤,姑娘若是想退回,他便讓姑娘同他出去游玩,偏偏每回二人出游,他都妙語連珠,逗得姑娘咯咯笑。姑娘若是猶豫,他便讓姑娘只收下一樣就好,也算是沒有白跑一趟。商人這般糾纏,也沒少被姑娘的哥哥們掄拳頭。姑娘見兄長們為難他,又屢次為商人解圍。姑娘羞怯,叫商人不要再送,商人只是笑。下回商人路過這地方,該送的還是照樣送。”
“姑娘問他,你怎麽總是送衣裳給我。商人笑了笑說,我真的不圖什麽,就是想對你好。姑娘羞紅了臉,同商人講,下回你要是想見我,就叫門口的二喜進來知會我一聲,別總是鬧得家裏人都知道了,他們可是要笑話我的。”
祁朔恍然大悟:“這原來是一個一見鐘情的故事啊。”
祁衍安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還知道什麽叫一見鐘情啊?”
祁朔沒聽出他話中的揶揄,答得極認真:“我知道的。就是兩個人見第一面時,就覺得十分歡喜。上回少爺帶我去聽戲,戲裏就是這麽講的。”
祁衍安卻是怎麽也想不起幾時還帶着祁朔去聽過這出戲了,估摸着不是近兩年的事兒了。祁衍安道:“那戲有這麽有意思?我又不會考你,還記得這麽仔細作甚?”
祁朔道:“少爺帶我做的事,我都記得的。”
祁衍安一晃神,身形抖了一抖,差點兒一腳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