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從知道宋晚洲已經滿了八歲後,宋景越發渴望兩歲生日那天快快到來。宋晚洲過生日的蠟燭沒用完,被宋景藏在枕頭下,還有那朵他哥哥送給他的玫瑰花。
保姆婆婆早上打掃衛生的時候從他的枕頭下翻了出來,玫瑰花花瓣早已被壓扁,紅色的汁液印在枕芯上,花蕊也已腐爛,不知道是宋景專門藏起來的,随手丢進了垃圾桶。
結果宋景午休的時候習慣性在枕頭下摸索,怎麽也摸不到,哭着喊來譚菁。
“奶奶!花花!哥哥送的花花!”
譚菁安撫着哭鬧不停的宋景,耳背也沒聽懂他說的話什麽意思,還以為他又是吵着要宋晚洲,便哄着他,說哥哥晚上就回來了。
宋景哭到喉嚨沙啞,後背濕透一片,宋晚洲才背着書包從學校回來,今天輪到他值日,所以在學校耽擱了不少時間。
車停在庭院門口,意料之外沒看到熟悉的身影,宋晚洲邊走邊喊:“弟弟,弟弟,哥哥回來了。”
宋饒霜裝扮靓麗地從屋裏出來,看到宋晚洲,提醒他:“小景在家裏鬧了一天,我們誰也哄不好,你等會兒好好問問他。”
宋晚洲回了句:“小姑,晚上別玩太晚,早點回來!”然後就往裏面跑,他知道自己弟弟不會無緣無故地鬧脾氣,他早就不會因為自己去上學就胡鬧,為了能早點上學他最近聽話得很,所以肯定是有原因的。
才剛一進門,聽到動靜的宋景立馬就從譚菁懷裏掙紮起來撲在宋晚洲懷裏,紅腫着眼睛哽咽道:“哥哥,花花!”
宋晚洲用潔白的衣角擦拭着宋景哭花的小臉,溫柔地問:“是哥哥送給小景的花不見了嗎?”
宋景終于聽到了想聽到的話,拿手抹着止不住的眼淚,使勁地點頭,哭着說:“哥哥給我的,不見了。”
弄清楚原因後,宋晚洲牽着宋景汗巴巴的小手在他房間裏翻翻找找,最後終于在角落的垃圾桶裏找到了揉成一團的殘骸,宋景看到後哭得更兇了。
宋晚洲連忙從他房裏翻來一個深藍色本子放在書桌上,找來一系列工具,坐在板凳上把哭得快岔氣的宋景抱在懷裏,溫柔地說:“小景,哥哥教你把花花變漂亮的魔法好不好?”
宋景肉乎乎的雙腿岔開跨坐在他哥哥身上,兩只小手緊緊拽着宋晚洲胸口的布料,眼裏泛着淚光委屈地盯着嘴角蕩漾着微笑的哥哥,說:“哥哥,快變。”
宋晚洲小心翼翼地将還算完好的花瓣摘下來,用紙巾擦幹污漬,盡可能複原地把花瓣疊放在一起,夾放在專用玻璃器皿中,然後讓保姆婆婆替他們60℃‘叮’了三十秒鐘。他掐着秒表在微波爐旁邊候着,等到時間後立馬戴上手套把東西拿出來舉着給宋景看,欣喜地說:“這是哥哥在手工課上學的,第一次自己做。哥哥手笨,可能做得沒有以前那麽好看,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原來的模樣。如果小景喜歡的話,我們把它放在相框裏,以後你想看的時候就不怕找不到了,要是小景不喜歡,哥哥明天放學回來重新給你買一朵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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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踮着腳尖,迫不及待地去碰,破涕而笑地說:“喜歡!哥哥給的都喜歡!”
相框也是宋晚洲手工課上做的,周圍一圈被宋景用蠟筆塗塗畫畫得亂七八糟,關之文提議專門買一個好一點的,宋景不幹,非要這個。宋晚洲什麽都聽他的,精心裝裱好給他放在卧室最顯眼的位置。
因為宋景想要早點上學,宋晚洲便教他用手指學數數,從一數到一百。
宋景從一數到十只花了兩天,從一數到一百卻花了将近一個月。小孩子定性不好,數着數着他就走神,一會兒想着吃的,一會兒想着去看動畫,更多時候想着宋晚洲怎麽還沒放學。
宋寬予對着關之文開玩笑說:“我們這個小兒子啊,以後要是成績差可咋辦?”
關之文正在為宋晚洲的期中滿分試卷簽字,滿不在意地說:“這不還有陽陽嘛,學霸教學渣,正好互補。”
宋寬予也沒真覺得宋景笨,相反挺為他驕傲,畢竟不是所有小孩都能在兩歲之前就能流暢地吐詞。他們夫婦倆也沒對兩孩子有過多要求,也不會強迫他們學什麽,充分尊重孩子的選擇,他們願意幹什麽都行。
數到十之後,兩只手根本不夠他掰扯,宋晚洲便開始教他用塑料小棒,等他把一百根小棒數清楚後,才終于在十二月的第一天迎來了他天天念叨的兩歲生日。
兩個孩子在宋家享有同樣的寵愛,宋景雖然年紀小,也擁有自己的生日派對。
宋景猜不懂什麽‘願望要在心裏悄悄說,被人聽到就不靈’的說話,當着家裏所有人的面大聲喊出要哥哥一直和他在一起後,門牙關不住風地吹滅了蛋糕上小小的兩只蠟燭。
其他人都看宋景還小,随随便便買了幾個他可能會喜歡的玩具,只有宋晚洲從一周前就開始準備。他用平時節約下來的生活費為宋景買了個書包作為生日禮物,上面有他最喜歡的動漫角色。
宋景每天都要背着他的小書包在關之文面前轉一圈,提醒她,他已經兩歲了,可以去上幼兒園了。
關之文無奈又好笑地托人給對上學莫名熱切的宋景辦理好了下學期的幼兒班入學手續。
“小景為什麽想要去上學啊?是家裏不好玩嗎?”
“好玩!”宋景坐在毛毯上開心地玩着書包帶,“要和哥哥一起!”
過了元旦後,宋晚洲便開始準備月末的期末考試。他們小學抓得比較緊,每天都布置很多課後作業,除了學校自己發的練習冊,還要讓家長在。
他不僅要自己學習,還要帶着白羿羽一起,因為他答應了白羿羽的奶奶,不能老是讓白羿羽玩,還得學習。
白羿羽似乎并沒有想要好好學習的樣子,下課的時候本來玩得挺精神的,只要一聽到上課鈴聲就開始打瞌睡,快考試了,連最簡單的個位數加減法都算不好。
“阿羽,”宋晚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轉動着圓珠筆,偏頭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正在和自己下五子棋的白羿羽,“為什麽你不想學習啊?”
黑子的白羿羽快連成一條線,白子的白羿羽懊惱地說:“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我想高興點。”
宋晚洲的筆轉飛掉地,手僵在課桌上,下唇因驚吓止不住地微顫,“阿羽,你什麽意思?什麽叫活不了多久?”
白羿羽自知說錯了話,在草稿紙上重重地把棋盤畫上線條,補救道:“開玩笑呢!開玩笑呢!我奶奶說人活一輩子,不就幾十年嘛,幾十年很快就過去了。”
宋晚洲對白羿羽來說是這輩子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後一個,有些事情沒必要告訴他。
就算白羿羽不願意學習,宋晚洲還是替他在書上做了筆記,想着他萬一哪天突然想開了,想要學習就可以拿出來看。
因為學習任務繁重,宋晚洲回家後陪宋景玩耍的時間便減少了。但宋景也不鬧,乖乖地端來小板凳坐在宋晚洲旁邊,靜悄悄地玩着小火車等他哥哥做完作業一起下樓吃飯。
宋晚洲低頭看着百無聊賴在發呆的弟弟,柔聲說:“小景餓了嗎?”
聽到宋晚洲喊自己,宋景立馬回聲,把衣服扯起來漏出圓鼓鼓的青蛙肚,開心地說:“不餓,吃過糕糕了!”
“哥哥作業快做完了,小景再等會兒好不好?”
“好!”
兩人下樓的時候正好遇到宋饒霜從外面回來,照往常一樣乖巧地喊了一聲小姑,結果她沉着臉根本沒搭理他們倆就上了樓,關門的時候發成‘砰’的一聲巨響。
吃飯的時候,宋饒霜沒下樓,譚菁也沒下來,桌上只有關之文和宋寬予。
宋晚洲替宋景把吃得髒兮兮的嘴巴擦幹淨後,湊到關之文耳側小聲地問:“媽媽,小姑和奶奶怎麽不吃飯?”
關之文揉着他又長長了一些頭發,長嘆一聲,斜着眼看了一眼主座上黑着臉的宋寬予,柔聲道:“陽陽乖,帶弟弟去卧室玩,大人的事情大人自己會解決的。”
宋寬予沉聲道:“關教授,別和孩子說這些?”
宋晚洲只好抱着宋景回到卧室,給他換下吃飯時被湯汁弄髒的衣服,穿上睡衣,今晚宋景和他睡,他昨天已經答應下來了。
“小景今晚洗澡嗎?”宋晚洲站在浴室給兒童浴盆裏放熱水,伸出手感受溫度已經适宜後把宋景喊了進來,連哄帶騙地把他緊抓不放的衣服給扒了下來。
宋景什麽都聽他哥哥的,除了洗澡,從小就不喜歡水的他只要一看到浴盆裏裝滿水就條件反射要跑。
宋晚洲早就知道他要跑,立馬把浴室門給鎖上。宋景就趴在磨砂的浴室門上上來扒拉,企圖從洗澡的噩夢裏出去。
“小景不聽話洗香香的話,哥哥就不和小景一起覺覺了。”
“哥哥壞壞,答應了的。”
“但小景也要洗澡啊,不洗澡哥哥嫌小景臭臭。”
“嗚嗚嗚嗚...”
最後宋景還是哭着鼻子乖乖坐在浴盆裏任由宋晚洲給他洗澡。
宋晚洲給宋景洗澡早就洗出經驗了,一定要控制在十分鐘之內快速洗完,不然他就要開始鬧,把水潑得到處都是,還非要把宋晚洲的衣服褲子都打濕。
等洗完澡都快到九點了,第二天宋晚洲還要上課,趕緊給宋景吹幹頭發,把他摟在懷裏,一邊講睡前故事一邊輕拍着他的背,把人給哄睡着了。
宋晚洲睡夢中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巨響的關門聲,接着便是行李箱滾輪在實木地板上拖動的劃拉聲。
第二天,關之文便告訴他,宋饒霜出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