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宋晚洲沒睡多久便被一陣交談聲吵醒,剛睜開眼就看到空蕩蕩的病床,瞬間驚醒,揉着疲倦的雙眼出去找他不知何時起來了的弟弟。
宋景背靠在走廊欄杆上,斜睨着站在一旁坐立難安的姜新知:“這麽晚了,你來幹嘛?岑悠凡給你說的?”
姜新知一會兒沒抽上煙就手指發癢,十分想要從兜裏掏出一支點上,又怕被旁邊這人說叨,忍了忍,搔了一把頭發:“表姐回去的時候鬧得挺兇的,想不知道都難,這不,嫌家裏吵,出來逛逛順便看看你嘛。”
宋景沒說話,低着頭看一樓人來人往的大廳,明明已經是深夜,需要緊急送到醫院裏的人還是那麽多,讓他想起宋晚洲初升高考試的前一夜。
同樣的一家醫院,同樣的深夜,同樣焦急萬分的宋晚洲。
那晚宋景躺在床上突然肚子疼起來,家裏除了宋晚洲又沒別人,疼得他嘴皮發白,使勁咬住下唇也忽略不了從腹部傳來的疼痛。
只好從床上爬起來,敲隔壁宋晚洲的卧室門。
宋晚洲第二天就要中考了,晚上還在看書,想要再把知識點複習幾遍,盡可能把分數考高點,選學校才有主動權。
打開門就看到宋景撩起衣服,露出鼓脹的肚皮,兩眼淚汪汪地哭喊:“哥哥...哥哥,肚子好疼啊...”
宋晚洲往他肚子上輕輕按了一下,宋景就疼得大叫,他連忙把人抱起來,抓起鑰匙就往醫院跑。
宋家老宅位置比較偏,離主街道還有一段距離,大半夜根本招不到車,宋晚洲只好抱着鬧個不停的宋景跑了十多分鐘才看到有車輛經過。
打到車刻不容緩趕到醫院,付過錢後立馬抱着已經疼暈過去的宋景沖進大廳,拉住門口巡邏的保安,着急地問急診在幾樓,看着已經上去的電梯,宋晚洲直接抱着人沿着爬樓梯爬到四樓。
醫生看着汗流浃背的宋晚洲,趕緊接過他懷裏的人,一頓檢查下來才發現是宋景誤食過期牛奶導致食物中毒,又是洗胃又是輸液,折騰到淩晨三四點宋景才被送到普通病房。
宋晚洲整夜待在醫院照顧昏睡不醒的宋景,直到關之文他們從外地趕回來才稍微眯了一會兒眼睛,宋寬予急急忙忙把他載回家拿身份證和準考證,硬闖了兩個紅燈才在最晚入場時間之前趕到考點。
宋景看着纏在手上的繃帶,上面蹩腳的蝴蝶結一看就是他哥哥的傑作,忍不住想:宋晚洲憑什麽要對自己那麽好,好到過分,好到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景哥,”姜新知收起手機,看着正在出神的宋景,“岑悠凡說要請你吃飯,為了感謝你,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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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撫上蝴蝶結,冷聲道:“不去。”
姜新知飛快在手機鍵盤上敲敲打打,低着頭說:“那我幫你拒絕了。對了,你上次說讓我幫你找房子的事情,還當真嗎?剛好我朋友手頭有一套,兩室一廳,就在我們育才附近,你要不要?要的話,我就給他說一聲,讓他給你留着。”
大廳的玻璃窗外漆黑一片,醫院門口時不時就有出租車停下,下來兩三個慌慌張張的人,不遠處的街道兩側的人行道上只有幾盞路燈以及東倒西歪喝多酒的醉漢。
宋景擡頭看着黑幕中幾顆閃爍着微弱亮光的星,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先回去吧,下次再說。”
送走姜新知後,他才慢慢踱步回到病房,就見已經醒過來的宋晚洲低着頭坐在床上,聽到他的腳步聲立刻擡起頭來,驚喜地望着自己。
“小景你到哪兒去了?”
宋景扭過頭往外走:“不關你的事。”
宋晚洲從床上站起身,攔在行動不便的宋景面前,柔聲問:“餓了沒有,想吃什麽?”
宋景看了眼挂在牆上的鐘表,指針已經指到2,冷聲道:“不要,你自己回去吧。”
宋晚洲打量起眼前身高不知不覺快要超過自己的弟弟,眼裏滿是溫柔:“今晚不回去,已經給爸爸打過電話讓他把保姆婆婆喊來照顧一下宋暮。放心,沒說你受傷的事情。”
宋景眉頭微蹙,說:“宋晚洲,你幹嘛對我這麽好。”
宋晚洲低頭淺笑,淡眉彎彎,漆黑的眼眸宛若外面繁華薄澈的午夜星空般深邃溫順,看得人想要深陷其中,嘴角輕輕上揚:“我是你哥哥啊,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
宋景扭過頭不再看他,沉聲道:“我要洗澡,要喝皮蛋瘦肉粥。”
“那小景自己在醫院待一會兒,哥哥回去給你拿衣服,順便給你煮粥,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來了喊你。”
等宋晚洲走後,宋景半躺在床上,擡着手遮住落寞的眼神,囔囔道:“誰要當你弟弟啊...”
宋晚洲在門口等了半天,出租車剛來就有人擠着上去,他只好站在路旁給人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略帶沙啞的聲音:“喂。晚洲?怎麽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怎麽了?”
宋晚洲聽見對方還打了個哈欠,“阿羽,你現在方便不?我就在你家周圍的醫院,我弟住院了,我現在回去給他煮點吃的送來,你能開車來送送我嗎?”
“啊?那個小兔崽子又闖禍了啊?等着啊,我馬上過來。”
宋晚洲在醫院門口來回踱步,不出五分鐘,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轟鳴聲,一輛黑色摩托車正好停在他面前。
上面的人斜撐着一條腿在地,松開車把手,取下頭盔,露出裏面俊朗的面容。
白羿羽一雙好看的眼睛,将前面挂着的另外一個頭盔丢在宋晚洲身上,“上來吧。”
等宋晚洲戴好頭盔,白羿羽才發動,“晚洲,抱住我,出發!”
“阿羽,你慢點,你心髒不好。”
白羿羽故意大喊:“你說什麽!我聽不到!”
宋晚洲輕拍在他背上,沖着他的耳朵學他大喊:“我說!你慢點!你心髒不好!”
白羿羽大笑出聲,依然保持原速,喊:“我聽不到!我耳朵也不好!哈哈哈哈”
白羿羽小學畢業後放棄了去二中的機會,為了一個月八百塊錢的補貼去了城北的職中繼續讀。雖然職中和二中離得遠,但他每周周五晚上都跑到二中來找宋晚洲,把最近發現比較好吃的零嘴裝書包裏,假裝是二中的學生偷摸着溜進來給他的好兄弟送溫暖。
宋晚洲下晚自習已經十點半,白羿羽就在他寝室等他。
白羿羽大方得很,給宋晚洲帶的零食好一部分都分給和他同寝室的室友,時間久了,另外三個人也認得他是宋晚洲的朋友,還會幫着他們向生活阿姨掩飾。
宋晚洲平時學習任務重,周末又要在家裏照顧兩個小的,兩人沒多少時間可以見面,所以就趁着周五晚上一起躺在床上聊聊這一周發生的有趣事。
大多時候是白羿羽在講,宋晚洲偶爾會附和兩聲。
雖然寝室其他三個人對他居然有個讀職中的朋友很驚訝,但在宋晚洲看來,無論白羿羽在哪裏,他也是那個心地善良,永遠想着別人的白羿羽,他們倆永遠都是好朋友。
“晚洲,我就不進去了,咱爸咱媽他們肯定都睡了,我去別把他們吵醒了。”
“走吧,他們不在家,就暮暮在。”
宋晚洲扯着在庭院門口不願動的白羿羽進了屋,讓他先去自己房間睡一會,等他收拾好了喊他。
白羿羽躺在宋晚洲床上,把玩着放在床頭櫃上手工制作的陶瓷杯,壓低聲音對着正在裝衣服的宋晚洲說:“你怎麽連這個都還留着啊?”
宋晚洲擡起頭看了一眼,随後又低頭,滿不在意地說:“喝水啊,不然留着幹嘛。”
這個陶瓷杯是白羿羽送給宋晚洲的第一份生日禮物。
他沒有多餘的錢可以給宋晚洲買商店裏包裝精美的禮物和賀卡,所以特意提前一周去市場上的陶藝店裏來着師傅教他兩手,賴在人家店裏兩天才讓師傅動容,教他做了個陶瓷杯出來。
他每天放學就去店裏轉泥巴,弄毀了好幾個才做出個稍微能看的,在杯底課上宋晚洲名字的縮寫,守着火直到杯子成型,興高采烈地又是自己上色又是買來盒子和賀卡自己包裝,就等着生日當天給宋晚洲一個驚喜。
宋晚洲生日當天,關之文照常請了白羿羽來家裏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送禮物環節看着他家裏其他人送的禮物,白羿羽本來不太好意思把自己手工制作的杯子和賀卡拿出來的,但早就給宋晚洲預告過了,只好紅着臉讓宋晚洲等他走後再拆。
雖然第二天宋晚洲告訴白羿羽他很喜歡他送的生日禮物,但白羿羽一直以為他是安慰自己的,沒想到他居然一直都用着。
“晚洲,你送給我的禮物,我也都留着的。”
宋晚洲輕笑出聲:“怎麽可能丢?阿羽,你說什麽傻話呢。快睡會兒吧,半個小時候我喊你,我先去樓下給我弟煮點粥。”
“好嘞!”
白羿羽脫了鞋就鑽進被窩,不出一會兒,就聽到他的輕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