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羿羽把宋晚洲送到醫院門口就先離開了,第二天早上他還要幫着他奶奶出攤,老人家現在年紀大了,做不了重活,腿腳不好也去不了市場賣飯,平時也就只有周末白羿羽在家的時候,倆祖孫推着鹵菜攤在小區門口随便掙錢生活費。
淩晨四點多的醫院異常安靜,只有值班醫生時不時出來查房走動的腳步聲以及各個病房裏傳來的沉重呼吸聲。
宋晚洲兩手提得滿滿當當的,輕手輕腳打開宋景的病房,沒開燈,借着過道上的微弱燈光發現人已經躺着了,關上門一路摸索到病床邊,把剛煮好的粥擱在一旁,找了張凳子坐下。
黑暗中看不清楚宋景沉睡的臉,宋晚洲反正也睡不着,輕輕趴在床上,偏着頭對着他弟弟,柔聲道:“小景,哥哥沒能保護好你,很自責,請你快快好起來。就算不理我也沒關系,以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身下的人翻了個身,啞着嗓子,不快地說:“宋晚洲,我受傷和你沒關系,你為什麽總是攬在自己頭上?”
“啊?”,宋晚洲沒想到宋景居然沒睡,連忙坐起身,“怎麽沒睡?”
宋景往旁邊一伸手,打開了病房裏的燈,突然明亮的環境刺得宋晚洲下意識眯了一下眼睛,擡起手揉了幾下,聽到頭頂傳來他弟弟恹恹的聲音:“我衣服呢?”
宋晚洲拿起腳邊的背包遞給站起來的宋景:“衣服褲子還有幹淨的內褲都在裏面,還給你拿了條新的浴巾,你洗完頭可以用。”
宋景沒說話,抓過衣服就進了浴室。沒過多久,就聽到浴室裏傳來他暴跳如雷的聲音:“宋晚洲,這不是我的內褲!”
聽到他喊,宋晚洲放下手中滾燙的粥,走到浴室外,敲了敲玻璃門,問:“怎麽了?”
宋景開了個縫,從裏面丢出來一個黑色的東西,宋晚洲接住定睛一看,不是宋景的內褲,而是自己的,應該是收得匆忙沒看清楚。
“小景,不能勉強穿一下嗎?”
宋晚洲站在門外,看着磨砂玻璃窗上映射的影子,等了幾秒對方的回複,無果,再次開口:“那我現在回去給你拿,你等會兒。”
說罷,宋晚洲拿起手機就要走。
看着消失在門外的陰影,宋景赤着身子,錘了一下門,煩躁地說:“不用了。”
宋晚洲重新把內褲遞了進去,走到床邊繼續把碗裏的粥吹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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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涼了,裏面的人也還沒出來,宋晚洲輕輕敲門,問:“還沒洗完嗎?”
話音剛落就聽到裏面重物掉落的聲音,宋晚洲還以為是他弟弟行動不便摔了,連忙問他有沒有事,緊接着傳來宋景沙啞的聲音:“沒什麽。”
等了好一會兒宋景才擦着頭發出來。
宋晚洲讓他坐在床上,把粥遞給他,從包裏拿出一個吹風機,說:“喝吧,剛剛回去熬的,不燙。”
本來想給宋景吹幹頭發,結果被拒絕了,他只好撿起丢在床上濕潤的浴巾走到浴室。
宋景喝下兩碗粥,臉色才稍加舒緩,坐在床上看浴室裏給他洗衣服的宋晚洲,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宋晚洲,你在乎我嗎?”
宋晚洲正在給他搓內褲,聽到後輕笑道:“嗯。哥哥當然最在乎你啊。”
宋景又問:“那你在乎我談戀愛嗎?”
宋晚洲放下手中的衣服,在身上擦了擦水,走出來,說:“小景談戀愛了?”
宋景對上宋晚洲疑惑的目光,沒說話,只是從鼻腔裏哼出一個‘嗯。’
宋晚洲似乎沒料到對方如此快就承認了,愣在原地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良久才緩緩開口:“今天晚上的那個女孩子嗎?是為了保護她才受傷的?”
他見宋景沒做聲,就當他是默認了,坐到宋景對面,拿走他手中已經喝光的碗,柔聲說:“小景你還太小了,不應該談戀愛的。”
“小景,不是哥哥管你,只是你現在還太小,等你再大一點,哥哥就不說你了,”
“如果你喜歡人家女生,可以再等等,等你再大一點,等你有能力承擔起責任再告訴她。”
宋晚洲只是覺得‘談戀愛’這三個字對才十二歲的宋景來講太過于成熟,不知道是不是他讀書讀得比較晚的原因,他在宋景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讀小學五年級,一天的生活除了白天和白羿羽打交道外,就是和宋景待在一起,從來沒想過要和異性接觸,更別說什麽早戀了。
宋景垂眸沉默了好久,最後淡淡說了句:“睡了。”,背對着宋晚洲就躺下了。
見他真的睡了,宋晚洲關上浴室門,動作輕柔地将他換下來的衣服清洗幹淨,晾在通風口後才趴在床邊眯着眼休息會兒。
第二天一大早宋景就要辦理出院手續,宋晚洲想着他有點輕微腦震蕩,應該在醫院多住幾天,好好修養,但實在是拗不過他,同意了。
剛出醫院,宋景就打了個車先走了,也沒說去哪兒。
宋晚洲回到家,宋暮剛起來,嘴裏包着牙膏沫,口齒不清地說:“哥,二哥呢?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出去玩了。”
宋暮嘟着嘴,不滿道:“哥哥出去找他那麽久,他怎麽又出去玩了啊?!二哥真的好壞啊!”
宋晚洲把還沒幹透的衣服從包裏拿出來,晾陽臺上,從冰箱裏拿出鮮牛奶給自己倒上:“暮暮,今天媽媽她們要回來,中午的時候,你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接?”
宋暮一聽到她媽媽要回來了,趕緊洗漱好,随便從冰箱裏拿了片吐司,推着在桌上喝昨晚宋景剩下的粥的宋晚洲,興奮道:“哥哥,我們快走。”
宋晚洲刮了刮宋暮的小鼻子,輕笑道:“還早呢,暮暮這麽想媽媽嗎?”
宋暮嘴裏叼着她不喜歡吃的吐司皮,眼睛笑得眯起來,雙手捧着自己的臉蛋左右搖晃,說:“對呀!暮暮超級想媽媽!”
兩人不到十點鐘就在宋暮的催促下出了門,上出租車前宋晚洲專門在小區門口的花店買了束百合花。
到機場的時候還沒到十一點,來得比較早,機場又很無聊,宋暮在板凳上坐不住,一會兒就要往地上滑。
宋晚洲買了盒圍棋,沖她搖了搖,黑白子在盒子裏晃蕩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哥哥陪暮暮下五子棋好不好。”
玩到十一點半,宋晚洲看了眼時間就收起五子棋,牽着宋暮來到接機口。
不多時就看到歡聲笑語的三人,宋暮被宋晚洲抱在懷裏,沖着宋饒霜大聲喊了一句:“媽媽!”,然後就讓宋晚洲把他放下來,朝宋饒霜的方向跑去。
宋饒霜蹲**,被撲了個滿懷,緊緊抱住她的乖女兒,笑着問:“讓媽媽好生瞧瞧,我們暮暮是不是越來越可愛了呀。最近有沒有聽哥哥的話呢?”
宋暮湊在宋饒霜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得意地說:“暮暮最聽哥哥的話了!”
宋晚洲走到後面把懷裏的百合花遞給關之文,順手接過譚菁手中的行李:“奶奶外面好玩嗎?”
譚菁展開脖頸上挂着的絲巾,在宋晚洲面前轉了一圈,愉悅地說:“好玩。絲巾好看吧,奶奶給你們一人買了一條。”
關之文小聲問:“宋景呢?”
宋晚洲脖子上圍着譚菁給他的絲巾,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柔聲說:“去同學家學習去了。”
今天周日,下午五點要回校,宋晚洲沒跟着她們出去吃,把她們安全護送到地方後,提着行李自己回了家。等了一陣子,沒等到宋景回來,随便煮了碗面,吃完就走了。
晚自習還沒開始多久,班主任吳濤突然進來,輕敲黑板示意大家擡頭。
“同學們,耽誤幾分鐘。馬上高三了,專門從浙大請回來幾位你們的學長學姐,給你們講一下學習經驗,好好聽聽。下面,讓我們掌聲有請。”
本來埋着頭刷題的學生聽到是優秀學長學姐分享學習經驗,紛紛擡起頭來,激動地鼓掌。
帶頭走進來的男生留着一頭利落的短發,額下眉角如棱,鷹鈎鼻挺直,架着一副黑框眼鏡,抵消一絲桀骜,平添一份書卷氣,嘴角挂着恰好的弧度,笑起來眼裏泛着光,看起來溫柔極了。
修長的腿闊步踏上講臺,輕輕拿起一只粉筆,剛勁有力在墨綠色黑板上寫下他的名字。
“學弟學妹們,大家好,我是高你們三屆的學長,韓君靖。”
後面進來的三人同樣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先簡短地說兩句。
“大家好,我是...”
...
坐在最後一排角落打瞌睡的宋晚洲聽到熟悉的名字瞬間清醒,擡起頭,打量起教室前面站着的男人。
他懷裏抱着一摞資料,在其他人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挨着挨着發在每個人的桌上,當有人問他聯系方式的時候,韓君靖微笑不語。比起小時候,他的臉容并沒有多少變化,五官也都還是記憶裏的樣子,只是長開了,看起來也更立體了。
原來他都已經讀大學了。
要走到自己身邊,宋晚洲連忙低下頭,裝作在做作業。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到宋晚洲面前,頭頂傳來男人磁性的聲音:“小學弟,給你。”
宋晚洲依舊不擡頭,小聲道了一句:“謝謝。”
韓君靖對這個不敢看自己的學弟感到好奇,蹲**看他藏着的臉,輕柔地說:“小學弟你很眼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叫韓君靖,你呢?”
宋晚洲躲閃的雙眼正好對上韓君靖優雅溫順的眼眸,吶吶道:“宋晚洲。”
窗外吹來一陣輕柔的風,掀起他柔順的發尾,下午剛洗的頭發帶有一股薄荷清香,萦繞在鼻。
蹲着的少年突然笑了起來,肆無忌憚地打量起宋晚洲,溫厚的手掌覆在他慌張的腦袋上,溫柔開口。
“陽陽,果然是你。”
“終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