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看着講臺上胸有成竹的韓君靖,宋晚洲有些局促地低下頭。
想着剛剛韓君靖蹲在自己面前,眼中只有滿滿的驚喜,甚至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說,也沒追問為何這些年來不去聯絡他。
他在聽韓君靖講話,卻一個字也沒記住。
等換其他人繼續傳授經驗的時候,宋晚洲好不容易才聽進去幾個字,韓君靖就從空位置提了凳子坐在他旁邊。
他的同伴眼神示意他回來,他卻笑了笑,薄唇微啓,無聲地做着唇形:“我就坐這兒。”
說罷不再看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跷着的膝蓋上不急不緩地敲了幾下,眼中笑意更甚,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輕聲勾弄着宋晚洲不安的心:“剛剛沒聽?”
被說中了,宋晚洲垂着頭更加不好意思看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韓君靖也不笑話他,伸出手想要幫他擋住臉的頭發撥到耳後,然而離着頭發還有一指節遠的時候又停住了手,輕聲問:“可以碰嗎?”
宋晚洲想起了小時候,自己小氣得很,韓君靖每次都捧着他全部玩具來他家裏找他,想要和他互相換着玩,結果他手還沒摸到玩具的時候,宋晚洲肉肉的手就‘啪’的一聲打在韓君靖手上,還氣鼓鼓地譴責他:“小韓哥哥不要碰我玩具啦!我會生氣的!”
見宋晚洲沒有反應,韓君靖又說了一句:“會生氣嗎?”
宋晚洲擡起頭,将韓君靖的手拉近一點,近到足夠碰到發絲才松手,聲音小到快聽不見:“可以,不生氣。”
韓君靖大概也沒料想到宋晚洲會主動握一下他的手,藏不住滿足的笑意,抓住想要藏匿的手,然後就着兩人的手,将貼在宋晚洲臉頰上的發絲勾到耳後。
感受到手中的溫度高了些,韓君靖連忙放開手,禮貌又溫柔地說:“陽陽還是長頭發更适合你。”
宋晚洲印象中與韓君靖相見的時候都是長發,不記得何時讓他見過短發的模樣,疑惑地問:“你見過我短發的樣子?”
韓君靖微微颔首:“很久之前了,那時候你大概才這麽高,在醫院,牽着...”
看着他比劃着身高,宋晚洲大概能猜到是什麽時候,解釋道:“爸爸,領養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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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君靖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随後接着說:“他對你好嗎?”
宋晚洲點點頭:“好,很好,我很感謝他們一家人。”
韓君靖許久未見他的陽陽弟弟,肚子裏有許多疑問,然而到了嘴邊只有一句輕飄飄的“好就好。”
教室不是最佳敘舊的地方,說完這句話韓君靖便閉上了嘴,認真地打量起宋晚洲,看他這麽多年有何變化。
除高了些,沒以前圓潤外,他也說不出來宋晚洲有何變化,好像就只有名字換了,但也還是他的陽陽弟弟。
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韓君靖沒坐幾分鐘,他們就該走了。
知道二中管得嚴,平時手機要上繳給老師,所以臨走前韓君靖專門問送宋晚洲要了張紙,寫上他的私人號,讓他晚上回去的時候用寝室的座機打一個,他好存着。
“陽陽,我周六早上沒事。你先別回去,我來接你,吃過飯再送你。”
宋晚洲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周五晚上白羿羽要來,問:“能帶個朋友一起嗎?”
韓君靖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陽陽想帶誰就帶誰,不用給我說的。”
明明後門外的三人已經在催促故意拖延時間的韓君靖了,他都還要回過身悄聲說:“陽陽不喊我‘小韓哥哥’了嗎?”
宋晚洲盡管有些害羞,覺得這麽大人了喊得如此親昵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輕聲喊了一句:“小韓哥哥,再見。”
聽到想聽的話後,韓君靖滿意地笑了,朝着同伴揮了揮手,補了一句“周六見。”然後就走了。
班上的人對兩人熟稔的關系感到好奇,下了課将宋晚洲圍做一團,七嘴八舌的,四分之三的人是問韓君靖的聯系方式,剩下的少部分才是詢問兩人是什麽關系的。
宋晚洲覺得說兩人是小時候的鄰居關系有點奇怪,話在嘴裏拐了個彎:“他是我哥。”
這下女生更開心了,叫喊着周六要和宋晚洲一起出去。
他沒應付過女生,更別說這麽多女生,紅着臉有點不好意思說:“不好意思,實在是不能帶你們去。”
她們也不是真的要去,沒想到宋晚洲居然當真了,打趣了他兩句就又回到位置上繼續做剛剛沒做完的題。
到了周五晚上,宋晚洲剛下完晚自習往寝室走,就在樓梯口看到白羿羽在朝着自己打招呼,連忙走過去問:“怎麽沒在寝室等?”
白羿羽拉着宋晚洲走到角落,左右看了一圈沒人,悄聲說:“晚洲,我好像可以賺錢了!”,聲音再怎麽壓低也能語氣裏聽得出來他的喜悅和興奮。
白羿羽平時做兼職掙錢的事情,宋晚洲一直都知道,聽到他這麽說還以為他找了個條件比較好的兼職,所以用同樣小的聲音說:“又找到新的兼職了?”
白羿羽眯眼笑得露出八顆齊整的牙齒,神秘兮兮地沖着宋晚洲搖了搖手指:“不是。”
宋晚洲随後又猜了幾個他能想到的答案,甚至連路上撿錢都說了,白羿羽還是搖搖手指。
最後他也憋不住了,輕咳幾聲,用最小的聲音湊到宋晚洲耳畔:“我要去打職業了。”
“啊?打職業是什麽?”
宋晚洲活得比較落伍,平時用手機也只是接接電話,發發短信,沒接觸過外面的世界,根本沒理解到白羿羽嘴裏的‘打職業’是怎麽一回事,還以為是最新的兼職代號。
白羿羽幹脆直接說:“就是專門去打游戲賺錢。”
白羿羽心不在學習上,認真學了一年覺得沒意思,就開始琢磨賺錢的法子,總是翹掉晚自習就為了出去兼職。
他還未成年,沒什麽可以挑的,借了張成年人的身份證到處去問。
在飯店後廚刷盤子、在酒吧當服務員、便利店店員,熬通宵在網吧守攤子,這些事他都做過,反正什麽來錢快就做什麽。
兼職快一年多了,他最喜歡的還是在網吧當網管,工作輕松而且工資是日結的,閑餘的時候,他還能替人代打撈點外快。時間久了,連老板都忍不住誇他有天賦,什麽游戲都是上手就會,稍微練一練就能在網吧橫着走。知道他缺錢,得了機會便問他想不想打游戲賺錢,把他推去當青訓生,每個月都有工資,而且還能有機會打職業,賺錢更快。
白羿羽抵不住誘惑,同意了,答應先去試試。
他其實想得不多,能賺錢就行,反正訓練一般都是晚上,他可以翻牆出來,然後早上再翻回去。他們學校基本上不管,就算他真的不回去也沒人說他。
白羿羽抱着‘能打職業就繼續留下,不能打職業就結賬走人,然後回去繼續守攤子,幫人代打。’的想法在城西的基地訓練了一個月左右。本來以為沒他什麽事情,準備收拾東西回家,教練就偷偷把他叫到了辦公室,給了他一份合同,讓他考慮一下。
白羿羽不懂法,但還是認字,合同裏面明說了他現在只能作為一隊的替補隊員跟着一起訓練,說是替補,但是工資差不了多少,所以白羿羽覺得行,沒多看就簽了字。
剛簽完合同就迫不及待來找他的好朋友,想要把這份喜悅分享給他。
宋晚洲對打游戲一竅不通,也不懂該怎麽通過打游戲來賺錢。比較謹慎地問了白羿羽他們俱樂部的名字,用他的手機在網上搜索了一圈,看着風評還行,待遇也不錯,想着只要白羿羽自己喜歡也沒什麽,就點了點頭同意。
由衷為他祝福的同時也有點焦慮,指了指白羿羽的心口,忍不住問:“阿羽,你長時間熬夜沒關系嗎?”
白羿羽拍着胸脯打包票:“沒關系的,大不了白天在學校補補,你看我現在不也是晚上三四點才睡嘛。”
宋晚洲還是比較擔心,但看着白羿羽高興勁,不忍心敗壞他興致,說了句“少熬夜,多注意身體”就不再啰嗦對方了。
條件有限,還特意去小賣部給他買了瓶養樂多,簡陋地慶祝一下。
白羿羽許諾等他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就請宋晚洲出去吃頓好的。
兩人悄咪咪聊到快熄燈,宋晚洲突然想起來吃飯的事情還沒給白羿羽說,連忙打住他滔滔不絕的嘴,詢問:“阿羽,明天上午有空嗎?”
白羿羽側躺在床上,給宋晚洲盡可能留最大的空間,将手舉起來對着白熾燈,眯着眼睛說:“有啊,我下午才去俱樂部。怎麽了?想去哪裏玩嗎?嘿嘿,網吧老板剛給我結了工資,我可以帶你去吃好吃的。錢不是很多,但能稍微比上次吃得好一點點。”
宋晚洲睡在床裏面,同樣側着身子貼緊牆壁,示意白羿羽過來一點:“不是,明天有人請我吃飯,我想帶着你一起去。”
白羿羽沒動,白熾燈明晃晃的照得他眼睛酸楚,揉了一把,把眼淚都給帶出來了,說:“誰啊?我認識嗎?”
宋晚洲從枕邊扯了張紙巾遞給他:“嗯,你見過。就是之前講過得住在我家隔壁的那個人。”
白羿羽恍然大悟,“哦!我記得!晚洲你今天遇到他了?”
“不是,是上周星期天的時候。”
白羿羽聽完整個過程,連忙催促宋晚洲:“快睡快睡,明天你小韓哥哥要來接你。”
宋晚洲笑了笑,說:“那好吧,晚安。”
白羿羽挂在床邊,伸長了手把燈關掉:“晚洲,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