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杭州又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從天還沒亮就開始了。等到人晨起的時候就發現整座城市朦在細雨和薄霧之中,添了幾分閑散,讓人忘了今天竟然是周一,舒适的溫度實在适合貪睡小會兒。
昨晚比較悶熱,與宋景相擁入睡,他弟弟體溫較高,把他硬生生捂了一頭的汗,半夜起來打開了窗戶。早晨的時候涼風鑽了進來,掀動窗簾,吹拂在緊抱一起的兩人身上。
宋景早在下雨之前便醒了,替宋景攏了被子,看着窗外吐白的景兒,踩着點把宋晚洲昨晚調的鬧鐘掐掉,然後靜靜等待他難得會賴床的哥哥睜眼。或許是降溫的原因,宋晚洲睫毛微顫,像幼貓一樣輕咛兩聲,開始朝着熱源拱,感受到臉上傳來的溫度後才又慢慢平靜下來。
“阿丘~”
宋晚洲鼻子一癢,被自己的噴嚏驚醒,剛睜眼發現外面已經大亮,雨勢漸大,聚滴成流順着窗面滑落。連忙坐起身,眼裏還噙着哈欠逼出來的淚珠,剛一開口發現喉嚨有些幹疼,說出來的話也有點嘶啞。
“小景,早啊,現在幾點鐘了?鬧鐘好像還沒響。”
宋景也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撐着懶腰把床頭的鬧鐘丢給有點發懵還在狀态之外的宋晚洲。
頭暈發漲,眼皮也感到沉重不已,整個人都處于快要栽倒再次睡着的狀态,結果接過鬧鐘定睛一看,頓時瞌睡全走光了,連忙下床。
“小景,快,快起來,都已經過了七點,早自習都開始一會兒了,再耽擱幾分鐘早上第一講都該趕不及了。”
宋景不急不緩地坐起來,看着慌慌張張開始疊被子的宋晚洲,開口:“哥哥,你感冒了。”
“沒...咳咳咳”
宋晚洲還沒說出口的否認就被自己的咳嗽聲打斷,摸了摸下颌,扁桃體有些腫大,就連唾液咽下去都有些生疼,咳嗽一開始就止不住,宋晚洲臉都紅了,連忙捶打胸口企圖緩解一下症狀。
最後還是宋景下樓去端了杯溫水上來,一邊拍着宋晚洲的後背,一邊将水緩緩喂入他口中。
看着宋晚洲臉上漸漸褪去的紅,宋景把杯子放在一旁,問:“好些了沒有。”
“好多了,謝謝小景。”
宋景繼續說:“哥哥,要不要先去醫院?只是一早上不去學校也沒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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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洲擡頭,嗔怪:“哥哥明年就高三了,耽擱不得。小景自己也不能耽擱,你也快初三了,要好好學知道沒有?周末回來給你補課。”
宋景見勸不動他,也沒說什麽,只是‘哦’了一聲,然後自顧自當着宋晚洲的面換起了衣服。
本來宋景在自己面前換衣服不是什麽稀奇事,甚至小時候都還是他給宋景洗的澡,約莫是長大了些,愛比較了起來,看着宋景明顯比自己好的身材以及貼身的平角褲,宋晚洲略顯尴尬地轉過頭,等他換好後才轉回來。
“小景,今天降溫了,你穿短袖會不會冷?你學校有厚衣服嗎?要不要帶上兩件長袖和外套。”
宋景看着身上白加黑的固定搭配,也沒覺得有多冷,但還是把挎包拿來,放在宋晚洲面前:“我不會收拾東西,哥哥替我裝。”
“小景怎麽還像小時候,糊裏糊塗的。”宋晚洲就像老奶奶一樣,不停給宋景的背包裏裝衣服,還要念叨他在學校一定要注意冷暖,入秋後一場秋雨一場寒,讓他照顧好自己,別感冒了。
宋景不會覺得耳朵癢,反正宋晚洲說一句,他就應一聲“哦,知道了。”,等到看見書包已經塞不下,宋晚洲還要往裏面裝的時候,才緩緩開口:“好像已經七點半了。”
果然宋晚洲速度變得快了起來,嘴上不停地催促着宋景趕緊去洗漱,替他收拾好後,自己回房去換衣服。
宋景沒去洗漱,臉上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跟着宋晚洲來到他的卧室,坐在床上盯着正翻找衣櫃的背影,問:“昨夜還做噩夢嗎?”
“沒有,睡得很好。”
宋晚洲脫下睡衣,露出白皙單薄的後背,腰窩處有一道細長的疤痕,乍一看看不出來,細瞧之下才能看得清楚那道肉色的痕跡。
宋景伸出手按住宋晚洲的腰,不停在傷疤上摩挲,直到指腹發熱,疤痕泛紅,才停下手,低垂着眼睑,臉色不太好:“這個...”
宋晚洲笑了笑,把宋景的手拿開,然後把衣服穿好,揉了揉他弟弟的短發,語氣輕柔地說:“沒什麽,已經不疼了,當時沒想過會留疤,反正也看不出來,小景別放心上。”
這道傷疤不是在福利院造成的,是宋晚洲剛來宋家的時候,宋景還不太懂事,丢置出去的玩具尖銳的角擦過留下了一道血口子,宋晚洲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誰都沒說,等他再看到的時候已經留了痕。
他看着宋景臉上漸漸皺起的眉毛,連忙握住他弟弟還僵在空中的手指,毫無責怪之意,只是單純地想轉移話題:“小景你看,哥哥昨晚實在睡得太熟,早上起來頭發都亂糟糟的了,能幫我梳一下嗎?”
得到肯定的回複後,宋晚洲從抽屜裏拿出木梳遞給緊抿嘴唇的宋景,把人帶到落地鏡前,嘴角上揚,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木梳上面吊着的流蘇是前年慶祝宋晚洲升學去西藏旅游讨來的祈福袋的一部分,做工不是很精細,不小心扯就扯壞了,宋晚洲幹脆把寫着福字的那一半給了宋景,自己留下穗挂在梳子上,也算得上是沾了一點福氣。
原本以為兩人都站着,宋景會因為身高原因不好操作,沒想到不知不覺中他這個弟弟居然比自己高了一小節,忍不住也要調侃兩句:“小景現在長得這麽快,是不是再過兩天就要比哥哥高出半個頭來了?”
宋景捏着木梳,看着鏡子裏身高差距不大的兩人:“還不夠。”
宋晚洲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找來板凳坐上,也要方便一點:“那弟弟可要多喝牛奶喲,不然哥哥就反超你咯。”
“不會的,”宋景怕扯疼他,按住發根一點點把打結的發尾理清,然後才慢慢将梳順的每一縷緊握在手中,放下木梳,用手指不停在發間穿梭,沉迷于宋晚洲發絲的柔軟,“要紮起來嗎?”
宋景彎腰,從宋晚洲的臉側貼過,看着鏡子裏的兩人,聲音驟然沉了下去:“哥哥小時候不是說想要短發嗎?為什麽又留上了長發?”
還沒等宋晚洲作答,宋景突然又笑了,指尖纏繞着發絲,目光落在宋晚洲的唇上:“挺好的,我喜歡長頭發的哥哥。”
“只是感到有點可惜了。”
“怎麽了?”宋晚洲也被宋景弄得不明不白,臉貼的太近,能感受到對方臉上的絨毛傳來陣陣**。
“沒什麽,”宋景收回視線,自作主張替宋晚洲紮了起來,“好了。”
宋晚洲看着鏡子裏明顯精神許多的樣子,說了句謝謝,然後催促着宋景趕緊去洗漱。
宋景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不緩不急地往外面走:“等會兒我送你。”
宋晚洲心想難道不是應該自己送他嗎?但還是輕勾嘴角,笑着說:“嗯,好,快去刷牙吧。”
等兩人磨磨蹭蹭收拾完都快八點,下樓時候正好遇到要出門的宋饒霜兩母女。
宋暮本來鞋帶都拴好了,看見結伴下來的宋晚洲,鞋子一脫,飛奔過去想要把他,結果被宋景先一步攔下來。
“哥哥你果然和二哥睡一起的!二哥之前還不承認呢!你們太過分了,你倆倒是好上了,一整個周末都忘了帶你們這個可憐妹妹一起玩!現在又要去上學,一整周都見不着人,暮暮生氣了!哼!”
小姑娘脾性大,一般不生氣,但要是真惹着她了,半天都哄不好。宋晚洲只好蹲**,跟着宋暮不停轉頭的動作一起,語氣輕柔帶着一點着涼後的沙啞:“那哥哥今天送暮暮上學,好不好?暮暮不要生兩個哥哥的氣了,你看哥哥都感冒了。”
站在玄關正在接電話的宋饒霜看着明顯關系融洽許多的兩兄弟,幹脆把宋暮的書包放在鞋櫃上,朝宋暮招了招手,提着包往外走:“暮暮,那你跟着兩個哥哥一起去上學,媽媽就先走了,晚上等小謝阿姨來接你,知道沒?”
小謝是宋饒霜的生活助理,自從宋饒霜開始演戲起就一直跟着她,宋家的人也都認識,大家都忙的時候要麽是保姆婆婆去接,要麽就是小謝接到宋饒霜演戲的地方去。
宋暮抱着宋晚洲的大腿,有些任性地說:“媽媽怎麽每次都要把我丢給小謝阿姨啊?”
雖然時間已經不早了,宋晚洲還是讓保姆包了兩個三明治,和宋景在路上吃。
門口剩下的雨傘只有兩把,其中一把還是壞的,宋暮穿着雨衣和雨鞋,倒是不怕她淋雨,現在只有他和宋景兩人共撐一把傘。
“小景和哥哥撐一把傘吧?”宋晚洲拿着雨傘朝宋景晃了晃。
“我來。”宋景把傘接過來,撐開,微微傾斜給宋晚洲留了大半位置。
宋晚洲讓宋暮站在身旁把她牽着,下雨天路滑,容易摔倒。
還沒一會兒,宋暮突然掙脫他的手,然後自己跑掉前面去:“不和哥哥牽,傘上的雨水全都落在暮暮身上了!”
‘哼’了一聲,宋暮轉過身,踩着地上的小水坑,一蹦一跳繼續走。
宋晚洲這才注意到宋景打傘,三分之二都傾斜在自己這邊,然而他自己另一邊的手臂都已經打濕。
宋晚洲微微皺眉,立馬把傾斜過分的傘柄扶正,吶吶道:“小景,傘歪了。”
“你感冒了,”宋景依舊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模樣,宋晚洲扶正後他又立馬傾斜,“哥哥要是走近一點,就不會淋濕了。”
快到門口時,宋晚洲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小景。”
“嗯。”宋景平視前方,步伐放緩,盡量保持和宋晚洲同步。
“院子裏的新木板是你換的嗎?”
宋景點頭也沒否認,反問:“喜歡嗎?”
宋晚洲伸出手接住傘沿落下的水滴,勾起一個極其溫和的笑:“小景的字變得好看了許多。”
雨越下越大,打在傘面上,噼裏啪啦作響,傘下站着的兩人卻又心照不宣安靜了下來,聆聽着雨聲以及前面宋暮玩水發出的歡呼聲。
下雨天,心情難得舒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