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宋晚洲,生日快樂

宋晚洲其實從來沒有考慮過未來的事情,他已經拒絕了關之文想讓他出國進修的提議。他的成績不差,但在人才雲集的二中算不上拔尖,中等偏上,讀個重本沒問題,再往上走有點力有不足。

他不貪圖有遠大的抱負,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想讀個普通的大學,畢業後找個普通的工作,守着家人,過着普通的生活。

平平談談是宋晚洲唯一的要求。

“我不知道,”宋晚洲捏着試卷的手一僵,眼眸下垂,雙嘴不由自覺抿了抿,“考哪兒都行。”

聽到宋晚洲不确定的回答,這次宋景沒再生氣,停下手頭正在轉動的筆,看似雲淡風輕地笑着說:“既然哥哥不知道,那陪我一起行不行?”

尾音上揚,似是乞求一個肯定的回複。

“一起?”宋晚洲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眼裏流露出疑惑,“小景是有想要去的地方了嗎?”

宋景沒在家裏表達過他的想法,就算是宋寬予和關之文他們問起來,宋景挂在嘴邊的也總是‘不知道’、‘随便’、‘都可以’,從來沒有正經回答過。

宋景歪着頭專注地看着宋景,漆黑的眼眸裏泛着點點亮光,微妙地勾了勾嘴角,“有一個地方想要去。”

被宋景過于認真的目光灼傷,宋晚洲微微移開眼,****唇尖,輕聲問:“哪裏?”

“哥哥自己猜。”宋景笑着說。

宋晚洲像是被戳中笑點一樣,莫名松了口氣,淡淡地笑着說:“哥哥哪裏猜得到?”

“總會猜到的,”宋景恹恹地靠在椅子上,伸出手習慣性将宋晚洲垂在肩上的頭發在指尖打轉,“哥哥想當醫生,那就去北京,我也想去,和我一起好不好?”細軟的秀發纏在指上,讓宋景不上不下的心跟着軟了下來,“我以後想去北京學表演,哥哥到時候陪我,可以嗎?”

北京是宋晚洲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宋景想和宋晚洲一起,走他曾走過的路,看他曾看過的景,宋晚洲揮不去、埋在心底的夢魇,他想替他優柔寡斷的哥哥鏟除。

聽到宋景想要學表演,宋晚洲抿開薄唇,笑了笑:“上次哥哥說讓你當明星只是開個玩笑,小景居然真的想要當明星嗎?學表演很辛苦的,小景能堅持得下來嗎?”

宋景打轉的手一頓,垂下眼眸,流露出一抹失落,神色黯淡,撇了撇嘴,“難道哥哥不想陪着小景嗎?是覺得我成績不夠格嗎?”聲音有點落寞,“還是說哥哥的未來壓根沒有考慮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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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景又在說傻話了,”宋晚洲将卷子放下,牽起宋景垂在身側的手,攤在面前,手心朝上,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去,“哥哥不是已經答應過要一直陪着你,我們倆兄弟要互相扶持的嘛。”

宋晚洲從來到宋家就答應宋氏夫婦要照顧年幼的弟弟,到現在小糯米團子已經長成大人模樣,他又許諾給了宋景,會一直陪伴照顧他。

兩人就像散落在土裏的種子,本來不是出生于同一棵樹,卻又被風銜到了同一方土地,接受同樣的雨水灌溉,沐浴着同樣溫度的陽光照耀,生根、發芽、長出枝丫,長成各自的模樣,向上生長的枝幹一旦接觸,便開始纏繞,越是掙紮,繞得越緊,互相汲取養分,相生相長,彼此依存。

宋景的手掌比宋晚洲還要大一點,宋晚洲圓潤的指尖正好抵在他的指腹,微微錯開,修長的手指穿過宋晚洲指間的空隙,十指交叉,緊緊握住宋晚洲的手,篤定道:“那哥哥再等等我,你想讓我做的,我全都會去做,不會讓你失望的。”

掌心傳來宋景手心滾燙的溫度,宋晚洲輕輕彎曲指節,貼在宋景的手背,嘴角微微上揚,勾出半月形的弧度,眼底的溫柔如流水,輕聲說:“那小景可要好好學習啊,哥哥先去北京等你。”

十指緊握,大拇指相貼,倆人算是立下承諾。

宋景信誓旦旦地許諾,他會追上宋晚洲的步伐。

宋晚洲許諾,他會等宋景。

零點的鬧鐘響起,宋景還沒松開手,目光深邃而專注地盯着宋晚洲眼底的池水,薄唇輕啓,笑意直達心底。

他說,“宋晚洲,生日快樂。”

宋晚洲說,“謝謝。”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卧室床側的落地窗傾瀉進來,均勻鋪灑在已經整理好的空床上,兩間卧室的主人早已起床,按往常一樣,洗漱,吃早餐,準備上學。

“嗯,好,謝謝媽媽。”宋晚洲坐在宋景對面,揉了揉眼皮,無聲地打着哈欠,“正在吃早飯呢,小景已經起來了。嗯,他買的早飯。媽媽吃了嗎?”

關之文第一講有課,趕在上課前給宋晚洲打個電話,送上生日祝福,溫柔地說:“小景倒是起來得挺早,宋先生早上沒課,現在還在睡,沒起來,我讓他中午給你打電話。陽陽,媽媽今年是不是第一個給你說生日快樂的?”

不知為何,關之文一直固執地想要第一個對宋晚洲說生日快樂,但每年都不是第一個。

宋晚洲擡起眼眸,看了一眼叼着包子若無其事正在看手機的宋景,輕聲說:“小景昨晚已經說了,媽媽今年是第二個,明年我給你打電話,你就是第一個了。”

“臭小子,動作倒是挺快。”關之文憤憤道。

“對了,媽媽,今晚可能會晚點回來。”宋晚洲往嘴裏喂了一口包子,滿嘴的醋味,酸得緊皺眉頭,不上不下,找了張紙把包子吐了出來,吸了口豆奶才算緩過勁,看到宋景憋笑的模樣,自然也知道出自誰手,睨了一眼,無聲嗔怪了一句。

“我要去小景他們學校,有晚會,小景有節目。”上周回家忘了說,平時比較忙沒找到機會,雖然今天不需要回家,但還是借着電話告訴關之文一聲。

“怎麽沒聽小景提過?”

“小景可能不大好意思,晚上我幫你錄視頻。”對上宋景疑惑的視線,宋晚洲壓低了聲音,小聲為他解釋。

宋晚洲挂斷電話,宋景正好吃完,擦了擦嘴,“哥哥,晚上我可能騰不出時間來接你,我會讓我朋友去接你。”

“不用了。”不想麻煩外人,宋晚洲果斷拒絕。

宋景早上口頭答應了,晚上還是給宋晚洲發了短信:【哥哥,我朋友來了,叫姜新知,就在校門口,黃頭發,很好認。】

宋晚洲第一次請假,就連吳濤都詫異,問他是不是生病了。

宋晚洲實在不好意思撒謊,但如果不撒謊,吳濤不會準假,只好腼着臉輕咳一聲,點頭承認:“嗯。”

他生得白,瘦瘦弱弱,平時也老實本分,吳濤不疑有他,在準假條上簽了名字,讓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早點吃藥,病得嚴重記得去醫院。

“謝謝老師。”宋晚洲深感歉意,初次撒謊就連耳尖都是紅的,低着頭不敢多說話,怕暴露了。

走出校門,有一帶着黑帽的男孩背對着校門,後腦稍稍露出一點黃發,脖頸上挂着白色耳機,蹲在門口的石墩上,青煙寥寥,手搭在膝蓋上,抖落的煙灰随風飄散。

宋晚洲沒見過宋景的朋友,不确定前面有點社會的男孩是不是姜新知,走上前,試探地問:“姜新知嗎?”

姜新知回過頭,看到是宋晚洲,收起臉上的玩世不恭,将煙掐掉,笑着打招呼:“嗯,晚洲哥哥,我是宋景的朋友,以前你來給他開家長會,見過你。”

宋晚洲不是只看外貌的人,但從姜新知嘴裏聽到他喊自己哥哥,心裏油然而生一絲怪異,面上不顯,嘴角微微上揚,溫和地笑了笑:“喊我晚洲就行,不用太拘束。”

姜新知家裏的車停在不遠處,他雙手揣兜走在前面帶路。

宋晚洲輕輕凝眉,蹲**将他丢棄的煙頭撿起來,用紙巾包着,毫不聲張,跟在姜新知身後,等到有垃圾桶再丢了進去。

姜新知對宋晚洲很好奇,餘光一直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看到他将煙頭丢進垃圾桶,勾起嘴角,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眼底卻沒有半點溫度,心想,果然是兩兄弟,做的事都一樣。

兩人到的時候,晚會已經過了大半,臺下育才的學生也難得有放松的機會,趁着校慶晚會都在盡情地歡笑,吶喊,為臺上激情演出的同學鼓掌。

宋景的節目放在最後一個,宋晚洲本以為姜新知會帶他去下面觀衆席找個位置,沒想到姜新知帶着他去了後臺準備室。

推開貼着‘請勿打擾’字條的門,宋晚洲看到宋景正閉着眼躺在沙發上休息。

姜新知走過去,蹲下.身,動作親昵地摸了摸宋景的臉,面無表情地說:“景哥,你哥來了。”

宋晚洲站在倆人後面,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有點不舒服,但沒做表示,只是跟着輕喊了一聲:“小景。”

宋景逃了一天的課,忙到現在,實在疲倦,剛閉上眼就徹底熟睡了過去,依稀聽到宋晚洲的聲音才緩緩睜開眼。看到真是宋晚洲,一雙寫滿疲憊的眼眸中含着盈盈笑意,從沙發上坐起來,完全無視蹲在他面前的姜新知,咧開嘴,笑着說:“哥哥,你來了。”

姜新知嘴角一僵,背過身站起來,毫無波瀾地說:“景哥,我和大川他們在外面等你。”

宋晚洲錯開身讓他過去,輕皺眉頭,疑惑地問:“小景,我在這裏合适嗎?我是不是應該去臺下找個位置?”

“哥哥,今晚的主人公是你。”宋景拉着宋晚洲走到角落,掀開遮灰的布罩,露出底下嶄新的電子琴,“你要是不在這裏,誰該在這裏?”

宋晚洲面露驚色,“小景你買的?”

宋景輕挑眉梢,點了點頭:“存了好久的錢才買下來的。”

“哥哥,等會兒和我一起上臺吧,禮物要自己拆才有意義。”

宋晚洲眼底濕潤,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原來之前拉他在‘胡桃裏’上臺只是預演,宋景專門給他準備的禮物居然是和他一起演出。

鼻子一酸,別過臉抹掉眼角的淚珠,眼尾泛紅,聲音微啞:“好。”

“哥哥,你不是告訴我壽星不可以哭得嗎?你怎麽鼻子都紅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景哥,馬上到我們了。”

宋景捧着宋晚洲的臉,指腹拭去他睫毛上的淚,小聲地說:“哥哥,該上臺了,不能讓其他人看到哥哥哭鼻子的樣子。”

宋晚洲尴尬地低下頭:“走吧。”

到臺上的時候他已經調整了過來,雖然不知道宋景準備的什麽曲目,但從兜裏給了他一張樂譜。

宋晚洲攤開紙,上面的五線譜明顯是人手畫上去的,左上角有批注:《夢》

“下面有請來自初二八班的‘倉庫’樂隊給我們帶來原創歌曲《夢》。”

前奏響起,舞臺的多餘的燈光熄滅,只留下幾盞聚光燈照在宋景頭頂,他臨場換上了從家裏帶來的小西裝,胸口別了一枝紅玫瑰,淡淡的暖色光線照在他身上泛着柔和的光,整個人透着與年齡不符的深情,站在麥前,眼尾上揚,雙唇輕啓。

看不清的臉,牽不到的手

唯有夢裏才能擁抱你

...

只是太年輕,得不到回應

...

想要全世界都看見,為你摘得整片星空

...

歌聲停了,何川和賈正飛都笑着停下,姜新知也不情不願地垂下手,最後三十秒是宋晚洲的獨奏。

聚光燈下的宋景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根熒光棒,笑着對宋晚洲揮手,将麥拿在手中,低聲說:“哥哥,生日快樂。”

宋晚洲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臺下像是提前排練好一般,一點,兩點...全場育才的學生手中都握着一根熒光棒,點彙成線,線彙成面,漆黑的夜裏閃爍着滿天星光,跟着臺上宋景的手一起揮動,異口同聲地喊:“宋晚洲,生日快樂。”

情緒湧上心頭,他本以為演出禮物,沒想到宋景還背着他安排了這麽一出,鼻子一酸,雙眼霎時間蓄滿了眼淚,睫毛微顫,感動的淚水便從眼中掉了出來,落在琴鍵上。

謝幕的時候,宋景緊緊牽着宋晚洲的手站在最左邊,彎腰的同時,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今晚為你摘得星星,明晚将萬千星輝贈予你。”

“宋晚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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