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來這裏之前, 就知道了？
陸淼淼：“是先知道我是陸淼淼，還是先知道我是大夢先生？”
陸淼淼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 紀寧還是聽清楚了, 看着她眼中漸盛的火氣, 紀寧還是選擇實話, “先知道你是陸淼淼。”
陸淼淼抿唇, 一直都知道自己和雲橙根本沒什麽常識，而紀家又是地頭蛇, 遲早會發現自己，可是沒想到, 會發現的這麽早。
恍惚想到初見時的模樣, 那會他雖眉眼雖清和, 但神情微冷似有幾分冰凍，當時以為他是天性如此, 現在想來, 原來不是天性如此, 而是當時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如此冷淡？
想到此, 心頭忽然湧上一陣難言滋味，後來送東西的種種，雖是雲橙代送，但這種“和善”, 在他心裏，是不是已成一種笑料？
垂眸一時無言, 不知該說什麽，該做什麽。秋雨似乎越來越急，裙擺已潤，腿邊涼意漸濃。靜站了片刻，陸淼淼擡腳走向階梯，拿出鑰匙開門，期間并沒看紀寧一眼，大門打開，院中熟悉景致出現在眼底。
腿将行，餘光瞥見手中的青油傘，雨中走過，傘面青痕愈濃。
擡頭看向紀寧，嘴角上揚，杏眸也帶着客氣疏離的笑。
“今日種種都仰仗先生援手，來日必當厚報。”
将傘遞向紀寧。
紀寧靜靜看着陸淼淼的眼，并不接傘。陸淼淼等了片刻，失了耐心，将傘立在牆邊就要往裏走，紀寧直接伸手手臂攔住了陸淼淼的去路。陸淼淼颦眉回頭，語氣是已經掩飾不住的火氣，“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紀寧：“我說了實話，你這般不愉嗎？”
看着陸淼淼的眼，那裏雨簾綿綿卻無半分柔情，剛才想過騙她的，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陸淼淼：“沒有不愉。”
垂眸并不看紀寧的眼，“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頓了頓，又再次道：“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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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客的意思已經昭然若揭。
沉默半響，紀寧從袖中掏出一本薄冊，遞給陸淼淼，清潤的聲音依舊。
“ 這裏是芙蓉城的書鋪消息，我想你應該用得到。”
書冊很薄，半卷握在紀寧手心，看着他幹淨整潔的手，陸淼淼突然道：“既然早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那你為什麽過來？”擡頭看着紀寧的眼，“紀隽儀，你是來幫紀寧抓我回去的嗎？”
紀寧搖頭。
“不，你已經自由了。”
那你過來的原因是什麽？紀家還缺你教書掙的錢嗎？陸淼淼實在不解。紀寧卻回避了這個問題，只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息一番吧。”彎身将薄側放在了門檻之上，也不拿傘，轉身走入雨簾回了自己宅子。
陸淼淼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久久無言。
…………
陸淼淼一人盤腿坐在床上，那柄青油傘立在牆邊，傘上雨露已經漸幹，看着傘不知看了多久，陸淼淼深呼吸了一口氣，好吧，接下來的事情還很多，知安書鋪那邊的後續，還有要找新的書鋪，又要怎樣給書客說這一批過後可能會延誤。
終是拿起了手邊不知被無視了多久的簿冊。
打開書冊，有些熟悉的字跡出現在眼底，陸淼淼眼睛一眯，就想到了在梧桐苑書房看到過的紀寧的筆跡，紀隽儀和他字跡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比他腕力足了幾分，筆走游龍間更添了幾分沉穩。
就如同他那個人，芝蘭若雪，萬物不傾。
搖頭，将紀隽儀的臉從腦子裏丢了出去，專心看起書鋪信息。
簿冊只有三家書鋪的消息。
第一家竟是謝家的，謝家在芙蓉城盤踞已久，書鋪雖只是其中一項生意，亦是有聲有色，不少芙蓉城脍炙人口的話本都由謝家書鋪所售，而他們亦曾公開喊話，若大夢先生願來書鋪，自當掃榻相待。
第二家書鋪是流芳書鋪，這個名字倒有些眼熟，在眼裏見過？陸淼淼眉頭一皺就想起來了，就清澤書院大門左側最大的書鋪就是流芳書鋪，當時還留意過幾眼，只因那家書鋪面積着實有些大，知安書鋪連它的一小半都沒有，《成仙》出來之前，學子們要買話本書籍筆墨，最先去的都是流芳書鋪。
再接着往下看去，然後眉梢一挑。
怪不得呢。
原來是清澤書院山長的家業。
接着看向第三個，前面兩個條件都很好，這最後一個，陸淼淼自然的挑高了期待，結果竟是一家普通書鋪？皺着眉看下去，這不能說是普通了，甚至比知安書鋪都要差了，位置也在外城。
【欲盤，書鋪百兩帶陳設，後間書坊亦要出售，作價五百兩，坊中用具費用在內。】
看着紀隽儀後面的注解，陸淼淼這才算明白了為何這樣一件普通的書鋪會出現在這上面，原是要賣的。
要自己買個鋪子，自己當老板嗎？
陸淼淼細細思考。
說實話，謝家書鋪和流芳書鋪都是很好的選擇，謝家在芙蓉城是大族，至少在這芙蓉城裏，所有人都會給謝家三分臉面，而這流芳書院就更了不得了，是清澤書院山長家的書鋪，山長年歲已足，學子遍布天下，朝中亦有官員是他的學生。
成仙以後名氣只會越來越大，日後關于自己的生平種種，肯定會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像謝長青這樣的，不可能是個例，以後只會越來越多，而像謝長青這樣脾氣好還好打發的，怕是少了。而這兩家，不管選誰，都比知安書鋪能扛。
但是……
視線繼續看向書冊，看着最後那一家雖小但是五髒俱全的書鋪，價錢也在自己的承受範圍之內，要不要把它給買下，自己當老板呢？自己當老板，怎樣賣書，怎樣給優惠，怎樣攬客，都是自己決定。
既然寫了成仙，就沒想永遠躲于人後。
穿越一遭，出現在這個并沒有記載在自己熟知歷史上的朝代，并不能改變它什麽，但是，心裏也期望着，冗長歲月裏，能有自己的名字。
買了，自己當老板！
這個決定并不需要做太多思考就下好了決心。
激動過後，再看簿冊上的筆跡，不由的，再次想到了他。回想今日種種，他實在太聰明，不管是先前的林昊還是現在的書冊，自己還在彷徨之際，下一步的打算他都已經做好。
而且，本以為這上面會出現紀家的書鋪，到底是他自己的家業，誰知并沒有，反而出現了一家小小的，自己有餘力拿下的書鋪。
要不要當老板這個事，自己都還沒有想過，可是，紀隽儀他就想到了。
真的太聰明了……
崇拜之餘，又想到了先前門口的那一幕，酸澀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說欺騙算不上，他最多只是沒直言而已，但是心裏，真的有點不是滋味，有些委屈。
…………
龍三從外面回來，見紀寧還是剛才他離開時的模樣，埋首書案，手中筆一直沒有停歇，手邊已經數張滿頁的紙，聽到動靜紀寧也不曾擡頭，只道：“準備好了嗎？”龍三回：“準備好了，随時都可以啓程。”
紀寧颔首，手中筆一直不停歇。
又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第三頁紙終于寫完，紀寧快速檢查了一番，沒有問題後遞給龍三，“将這些都給名先生，這幾日，就勞他幫我代課了。”
龍三将書稿收好。
“好。”
龍三默了默，還是沒忍住，剛才先生和嫂子在門前說的話，自己都聽到了，這算是無聲的吵架吧？躊躇一番，到底開了口，“先生，龍三有一事真的不明，還忘先生解惑。”
紀寧看着龍三，将十多天的課一起備完，眼下微微疲憊。
龍三：“剛才先生和嫂子的話，我都聽到了，我就不明白，先生您為何不直接告訴嫂子，你就是紀寧呢？”
為什麽不告訴她自己就是紀寧？
答案馬上就在心裏說出。
因為她怕紀寧。
想着那日她站在門口，雖是笑着問自己是不是認識紀寧，可嘴邊的笑意再燦爛，也遮不住她眼中的惶恐，和下意識想逃跑的行動，當時她的唇瓣似乎都在抖，就因為說出了“紀寧”二字。
她是個聰慧的姑娘，她應該是知道了，紀春蘭的死和自己有關。
當日做出那樣的事，雖是因為她的“死因”而爆發，但其實是自己多年對紀春蘭的怨恨，當時神智雖因癫狂而消失，但清醒之後，依然不後悔。但是現在，想着陸淼淼那日隐含驚懼的眼，有些後悔了，該把死訊捂住的。
想嘆氣，也不知從何說起，小半生的時光，除了紀春蘭，這是第二件讓自己覺得棘手的事情。
不能承認自己就是紀寧，至少現在不能。
現在和她關系還太疏遠，而今天自己說了實話，讓本來才一點苗頭的關系又推回了原點，甚至是比原點還遠的距離。坦白身份，要好的時機才行，那什麽時候才是好的時機呢？
再次長嘆一聲，自己也不知道。
終是沒有回答龍三的問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我回一趟瀾州城，我會盡快回來，這邊的事情，你全部處理吧。”芙蓉城紀家的事情不多，龍三也上手了幾日，當下點頭，又道：“先生不跟嫂子說一聲嗎？”
紀寧走到廊下，外面秋雨依舊綿綿，擡頭想陸宅看去，牆上的爬山虎和小花因雨氣的濕潤顏色更加的嬌豔，可是它們的主人并沒有這樣的生氣。想着她剛才隐含薄怒客氣疏離的眼，紀寧唇角抿過一絲黯然。
“不用了。”
她現在，大約是不想見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章帶着酒氣的更新，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