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三人到底還是沒能進去祭拜月神, 因為人實在是太多了，等了好久前面還是人山人海。明明已是深秋的天, 雲橙臉都已經紅撲撲了, 她又矮, 在下面更覺氣悶, 陸淼淼颦眉對着紀隽儀道：“我們走吧, 不等了。”

紀寧生得高，也不需墊腳, 平視而去，看着前面簇擁的人頭, 點頭。

彎身, 單手将雲橙給抱了起來。

雲橙突然騰空, 下意識的挽着紀寧的脖子，瞪眼看着他。紀寧薄唇一抿, 笑道：“哥哥抱你, 一會就放你下來？”雲橙眨了眨眼睛, 看向了陸淼淼。陸淼淼正微張着嘴看着紀寧，看起來挺瘦, 單手抱雲橙一點都不吃力。

男人果然不一樣。

伸手捏了捏雲橙的小臉，“這麽俊的哥哥抱你, 可不許耍壞。”

紀寧單手抱着雲橙, 左手去牽陸淼淼，看到他的動作，陸淼淼一怔, 躲，還是不躲，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思緒翻滾，身子卻很誠實的僵在原地，誰知掌心并未傳來觸感，手腕被锢住了，隔着薄薄的水袖，似乎還能察覺到他掌心的炙熱。

陸淼淼看着紀寧。

紀寧挑眉，清隽的眼微微疑惑。

“怎麽？”

“咳。”

陸淼淼咳了聲，看向前面。

“沒什麽，走吧。”

看着陸淼淼白嫩的耳尖染上了緋紅，紀寧唇邊笑意一閃而過。

太廟廣場已經擺滿了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方桌長凳，每桌八副碗筷已擺好，空氣裏彌漫的全是熱菜的香味，人群聚集在四個方位，每個入口都有官兵守衛，正在有序的入內，陸淼淼紀寧雲橙三人也就近開始排隊。

等了片刻，忽然有一婆子迎了上來，看着陸淼淼就哎喲一聲，“姑娘可算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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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淼淼：“怎麽？”

婆子：“老夫人讓您去前面主桌呢，您跟我走吧？”

中秋大宴，裴家當然會在，因裴家在，這芙蓉城的各個大族都在出現，這些人的位置當然都在主桌一區了。周嬸嬸昨日就想去告訴陸淼淼的，只因元清回來說她有約了，周嬸嬸一想就知肯定是紀寧。

但今日這主桌她必須來呀，今天她是主角。

所以派了數個婆子在路口等着。

去主桌？

陸淼淼當然不去了，這種宴會，離老板越近，越吃不好飯，你得随時關注老板，老板眼神一動你就得擋酒，陸淼淼可不願意去，好好過個節，誰要去伺候那些大爺！是以，直接對着婆子道：“勞媽媽過來尋我一趟了，只是去主桌就免了，請老夫人她們吃好。”

婆子怔住了。

不去主桌阿？除了裴家，芙蓉城大大小小的官還有各個大家族都在那邊阿，陸姑娘還不願意去？！呆愣片刻回神，然後眉頭一跳，人呢？到處都是人，獨獨沒了那抹紅衣，陸淼淼趁着婆子發呆的時候就已經跑了。

婆子跺了跺腳，回去回話了。

裴老夫人正坐在位置上和旁人說話，時不時的看向四方，眉頭一直颦着，淼淼丫頭怎麽還沒來？都要開宴了！正想這事呢，有婆子上前，附耳說了幾句，裴老夫人眉頭一豎，“跑啦？”周圍人都看了過來。

裴老夫人冷着臉起身，将婆子叫到了一側，“說說，你看到她的時候，是什麽樣的。”

婆子也不敢怠慢，将找到陸淼淼時看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就連雲橙還被紀寧抱在手上的事都說了，周嬸嬸也無語了，這孩子，今日正是出風頭的好日子，她還躲了？罷了，想了想，道：“你找個小厮跟大爺傳話，就說今日不必提淼淼丫頭了，只說中國菜罷了。”

這是淼淼丫頭唯一的要求，自然要好好對待了。

婆子應聲去了，周嬸嬸卻在原地想着一事。

雲橙被抱在紀寧手裏？

這淼淼丫頭和雲橙感情好，但是今日，雲橙好像不該帶在她身邊。這中秋燈會阿，和七夕沒什麽兩樣，大街上同游燈海的男女多的是，每年中秋過後，定親的人特別多，也算是難得的，男女光天化日下促進感情的時機了。

正午鐘聲響起，裴元澤起身，理了理幹淨的官服，登上了高臺。

看着下方已經入座的百姓，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始朗盛說着每年的祝詞，裴元澤已經辦過兩次大宴，自不會緊張，他亦是個爽利性子，并不會說很久的官話，必要的說完就會直接宣布開宴。

但今天，官話說完後，裴元澤卻沒下臺，而是繼續朗聲道：“你們也都看到了，今日宴席，除了熬蟹依然在，主菜和往年完全不同。”

只靠人的聲音，這麽大的廣場，遠一些的人自然是聽不到的。而坐在主桌周圍的人，他們已經吃過裴家的壽宴，當然知道今天是八大碗，也知裴大人說這些是為了給陸姑娘面子，當然要捧場了。

當即高聲回道：“今天是什麽菜阿，怎麽這麽多蒸籠？”

隔得稍遠些的百姓也在豎着耳朵聽呢，是呢，今年大宴，不僅起了數百個竈臺，還有數百個兩人高的蒸籠，得站在高梯上才能打開籠頂呢！而且這味阿，忒香了，本來不餓的，聞着那味都餓了！

裴元澤：“今日主菜為八種蒸菜，是一種全新的宴席菜，名為中國八大碗。”

中國八大碗？

上次吃過裴家宴席的，知道這是八大碗，怎麽又添了中國二字，那是哪裏？裴元澤卻沒有再說，而是直接揮手，道：“開宴！”

中國在哪自己都不知道，也無法解釋，至于八大碗，說再多都是浪費時間，自己吃過一回就知道了。

随着裴元澤一聲令下，數百個蒸籠旁都有人登高開頂，開頂的那一刻，濃郁的肉香飄進了每個人的鼻子裏，巴巴的順着味道看着蒸籠，連往年最期待的熬蟹都丢一邊了。婆子們有序的上菜，八大碗也終于出現在人們眼前，蒸得醬色都泛着透明，油亮透化，迫不及待的夾了一筷入口，本以為會油膩，誰知肥肉都已軟糯，一點油腥不見，入口即化。

八大碗，一籠出，顏色，肉感，味道，全部不同。

“好，好吃！”

不時有驚呼傳來，很快一碗就見底。

…………

陸淼淼這邊，随意在邊上坐了一桌，自然聽不到前面的動靜，但她這桌也開始上菜了，八大碗上來時，香味逼人又是全新的宴會菜，當然是第一時間動筷子了，看着陌生人臉上的驚呼，和馬上傳出來的驚嘆。

陸淼淼與有榮焉。

其他的先不說，光是吃這一點，沒人逼得上大中國！

“好吃得很哦，妹娃子，你不吃阿？”

坐在陸淼淼旁邊的，正好是以為大約七十出頭的老奶奶，她一直注意着陸淼淼呢，這女娃娃生得太好看了，哪個都要多看一眼！陸淼淼笑着給雲橙夾了幾筷子，還不忘回道：“您多吃點。”

老奶奶點頭，“是要多吃點，還不曉得下次做這個要好久了。”

人雖老了，手腳還利索，說兩句話的功夫碗就疊滿了。

見她拿勺子去舀糯米，陸淼淼小聲道：“這個味道雖好，但您少吃些，吃多了晚上會不舒服的。”聽了陸淼淼的話，老奶奶有些可惜，又再次道：“下次吃不曉得是好久了。”

陸淼淼：“很快就能常常吃到了，這次宴會後，官府會把配方公布的，到時候，您在家裏都能自己做了。”

“真的阿？！”

問話的是陸淼淼對面的一個大嬸，她雖忙着吃菜，一直聽着兩人說話。這配方要公布阿？這些菜好好吃哦，雖然都是大肉，平時舍不得，但是誰家沒有紅白喜事阿？宴會就得做這樣的菜才大氣，再窮都得弄一桌子肉菜出來，而且看他們都是從蒸籠裏拿出來的，還方便！

陸淼淼肯定點頭。

這是和裴家早就說好了的，文化，自然要流傳出去，流傳了，才能傳承。

“哎喲，真的是謝天謝地。”

“也不曉得哪個腦殼弄聰明，想出這些菜！”

陸淼淼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最好起筷吃飯，眼底忽然出現一個修長大手，手裏握着一個白色小碟，碟裏盛了已經剝去殼的蟹腿，白嫩細化，擡眼看去，正是紀寧，陸淼淼小聲道：“謝謝。”

紀寧笑着搖頭，又去給雲橙剝了。

給雲橙也剝了一小碟，紀寧用手帕擦了手，隔着雲橙對陸淼淼道：“我去一下，很快回來。”

陸淼淼點頭。

紀寧起身，離了廣場後，做了個手勢，龍三很快出來，上前，“先生有什麽事？”紀寧道：“方家人都來了麽？”龍三雖不知紀寧為何會突然問起方家，但點頭，“來了，大方二房的主子都來了。”

所以，方清鈴也在？

那是個最驕縱蠻橫的。

雖然今天人這麽多，自己又坐在邊緣，但難保不能遇見。自己自然不會叫淼淼受委屈，但方清鈴那個嘴巴，必然會說難聽的話。想了想，道：“你派人看着方三小姐方清鈴，不要讓她靠近我。”

今天先看着，後面再把這個牛皮糖徹底解決。

“是。”

龍三恭敬應下。

紀寧離去後，又吃了一會子，陸淼淼左手的那個老奶奶卻是飽了，本來年歲老了胃口就輕，因八大碗稀奇，猛吃了幾筷子，現在竟已飽了。她喜歡陸淼淼，又見陸淼淼吃得慢悠悠時不時還給雲橙夾菜。

知她沒有急餓，就找她擺龍門陣了。

湊近，小聲道：“妹娃娃，你男人長得也好俊哦。”

“我活了這麽大歲數了，第一次看到弄好看的男娃娃。”

陸淼淼俏臉一紅，“他，他還不是……”

老奶奶：“而且我沒聽到他說川話，他不是這邊人阿？他是哪的人哦，在這邊幹啥子安？”他不是我男人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又被老奶奶一疊聲的問，上了年紀的都這樣，陸淼淼也不惱，依然笑道：“是瀾州人，在清澤書院當先生。”

老奶奶：“哎喲，文化人阿！清澤學院的都是文曲星，他弄年輕就當先生了，好能幹哦。”

是很厲害，陸淼淼點頭。

老奶奶渾濁的眼看着陸淼淼，“他能幹，你更能幹撒，弄好一個男娃娃，長得好看，又有本事，還給你當上門女婿，你更能幹哦。”

陸淼淼傻了，實在不能理解老奶奶的思路。

“奶奶，他不是上門女婿。”

老奶奶擺手，“我懂的我懂的，是不是嫌上門女婿名聲不好聽嘛？我覺得沒啥子得，想在哪邊就在哪邊嘛，這有啥子嘛。”

“而且你這個女娃娃弄漂亮，天涯海角都要跟到你跑撒。”

那個男娃娃一直說的官話，妹娃子還能說川話，他不是上門女婿是啥子嘛！

陸淼淼正要反駁，忽覺長凳一重，下意識的側頭，白衣俊顏出現在眼裏，紀隽儀竟已回席了，這麽快？紀寧回來了，老奶奶就不找陸淼淼擺龍門陣了，不要切打擾人家小兩口嘛！老奶奶一臉我懂的對着陸淼淼挑眉笑了笑，回身找另一邊的擺龍門陣去了。

陸淼淼：……

等等，剛才紀隽儀聽到了嗎？

陸淼淼迅速想到這件事。

應該沒聽到吧？

剛才奶奶聲音挺小的，而且聽到了，應該也沒聽懂吧？這老奶奶是川西南那邊的口音，雖說都是四川話，但川西南和川東北差得很遠很遠，像自己這個純正的四川人，第一次去那邊的時候，愣是說了一個月的普通話。

他，應該沒聽懂吧？

雖然心裏篤定紀隽儀沒聽懂，但還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他的表情。他正伸手為雲橙盛湯，眼簾低垂，神色平靜，應該是沒聽到的，陸淼淼松了一口氣。

又吃了一會飯，陸淼淼飽了，為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酒，小口小口的抿着，聽着旁人熱鬧的龍門陣，倒也悠閑自在，時不時的還插兩句進去。雲橙扯了扯陸淼淼的袖子，陸淼淼回頭，“吃飽啦？”

雲橙點頭。

陸淼淼拿出手帕給她擦嘴。

餘光看見紀隽儀，他亦拿着小杯在淺酌，側顏依舊輪廓分明，只是眸色有些怔，顯然在若有所思。再低眼去看他面前的碗碟，除了筷子有些油光，碗碟幹幹淨淨的，沒吃？手繞背後拉了拉他的衣擺。

紀寧回眸，挑眉，無聲的詢問。

陸淼淼：“你怎麽不吃呀？不合胃口嗎？”

紀寧：“我在想一件事。”

陸淼淼：“什麽事？”

紀寧身子微傾，清隽的眼滿是笑意，看着陸淼淼，用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低低道：“在想怎麽當上門女婿。”

陸淼淼杏眼一下子瞪得溜圓，随即臉色爆紅。

“你，你聽到啦？！”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只有小肥章啦，來不起大肥章了，姨媽來了，肚子一直在翻滾，痛炸了QAQ

謝謝寶貝的地雷昂，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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