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紀隽儀, 就是紀寧?
這個晴天悍雷震得陸淼淼一句話也說出來,腦中思緒萬千, 飛快的閃過了無數個畫面, 但偏生一個也抓不住, 只是傻傻站在原地。李秋秋見她一瞬間面如紙灰, 心下大驚, 紀先生名寧,字隽儀, 怎麽了嗎?
淼淼一直喚的他的字,竟還不知他的名嗎?
李秋秋當然不知道陸淼淼先前和紀寧的那一段過往, 現在倒也不敢問, 只扶着她, 憂心道:“淼淼?”
“淼淼?”
晃了晃了陸淼淼的身子。
晚齡秋也在跟在喊,心下更是驚恐, 自己說什麽不該說的了嗎?她, 她怎一副失了魂的模樣?!兩人喚了半天, 陸淼淼還是一副失了魂怔怔的模樣,在李秋秋急得都要去找大夫了的時候, 陸淼淼終于回神。
眼中終于有神。
“怎麽了?”
看到陸淼淼回神,李秋秋喊了一聲阿彌陀佛, 斥道:“你剛才吓死我了, 我還以為你失魂了!”陸淼淼笑了笑,垂眸,長長的眼睫蓋住了眸中思緒, 看不清她的在想什麽。李秋秋有心想問剛才到底是怎麽了。
可想到陸淼淼剛才那副失了魂的模樣,張口幾次,到底沒敢問。
李秋秋尚且如此,更別說本來就陪着小心的晚齡秋了,本就忐忑,現更添了數分惶恐,定是自己剛才說錯話了!青絲忽然撫面,将鬓發挽至耳後,擡頭看去,不知何時秋陽竟已褪去,天際一片鴉青水墨,秋風陣陣,秋雨又要來了。
想了想,心雖裏不舍,但仍道:“怕是要下雨了,陸夫人還是家去吧,明兒我帶了小子們登門您挑便是。”
李秋秋贊同的看着晚齡秋一樣,正要附和,陸淼淼卻擡頭,神色已經平靜,只是唇角微抿,瞧着心情不甚愉悅的模樣。
“不用,來都來了。”
說着人已經擡腳往梨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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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秋晚齡秋對望一眼,俱是心憂又不敢勸,只好跟上了。
紀家梨院極大,大小戲班共有八個,走進梨園,現不到晚上熱鬧的時候,但仍見各中小旦,或花着臉,或身着戲服在園中排練吊嗓。晚齡秋先一步領路,走過三條長廊一片小湖,停在了一處小院子面前。
院前合歡樹正蔥郁。
晚齡秋一邊推門一邊笑道:“我們班就在這個院子了。”
推開門,院中亦有數十個人正在排練,見到晚齡秋都是一喜,笑着簇擁了上來,待看到晚齡秋身後的陸淼淼和李秋秋時,才收斂了笑意,自覺站好,不敢笑鬧,小心打量陸淼淼和李秋秋,不知她們是誰,來這裏做什麽。
晚齡秋拍了拍手道:“這位便是胡為先生了。”
“诶?”
衆人大驚。
經章喚之一鬧,雖不在現場,但也知胡為先生是女人了,但心裏想的是,應是一位歲月已足的夫人?可現在眼前這位,最多不過十六的年紀,顏色生的又這般好,園子裏最漂亮的小旦都敵她不過呢。
竟就是胡為先生?
只是,她雖年歲輕,但臉似覆寒意,瞧着不太好相處的模樣,倒一時也不敢胡言,只小心的看着。
晚齡秋知道陸淼淼心情怕是不太好,也不多言,也不敢耽擱什麽,直接道:“春哥兒,齡哥兒,生哥兒,你們三個上前。”被晚齡秋點名的三個怔了怔,乖巧上前,晚齡秋看着陸淼淼,笑道:“這就是我們班裏,年歲小顏色又過得去的孩子了。”
陸淼淼點頭,一一看過去。
一看就直接看向了最尾的那一個。
瞧着十四五的年紀,眉眼還很青澀,難得是一雙眼睛,鴨蛋青芝麻黑,又潤又亮,眼尾微微下移,垂眸時平添了數分的無辜。
陸淼淼下巴一點。
“就他了。”
謝流蘊就是這個年歲遇到紅玉的,還沒長成,眉眼還青澀,甚是乖巧。
晚齡秋看着生哥兒,生哥兒也是一臉驚訝,不知所措。晚齡秋直言道:“陸夫人,這個孩子是學了幾年,但還沒出師,還沒登臺唱過。”陸淼淼搖頭,“我說過了,不需要唱。”反正都沒演技,形象最符合就是第一條件了。
至于演技,慢慢磨吧。
至于成年後的謝流蘊,用化妝來改改就行了,一臺戲又不是電視劇戰線拉得長,一臺戲滿打滿算也就半個時辰,時間太短,就不換人了。
陸淼淼直接道:“不用去找人改戲曲,明天午後你帶着他來我家裏一趟。”又轉身對着李秋秋道:“至于銀錢等事,你和她說吧,我也不清楚價錢,我就先回去了。”談價這事李秋秋在行,自不會推辭,只看着陸淼淼,小聲道:“我先送你回去?”
雖然她現在瞧着挺正常的,但想到剛才失了魂的模樣,李秋秋還是心有餘悸。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也不給李秋秋再言的機會,說罷就轉身向外走了。
…………
從梨園出來後,外面秋風更甚,天際已經烏雲滾滾,陸淼淼押着被風吹亂的衣裙,走向了回家的路。一路上,只想《妖》該怎麽改成劇本,演員的臺詞又該是什麽,重要的是動作,有些太過親密的動作,是不能在臺子上展現的。
書中雖未有香豔情節,但也隐晦的提過房事。
這一截肯定跳過,到底是古代,連親吻戲也是不能有的,那要如何展現兩人旖旎情節呢?
一路深想只埋頭走路,誰知腳步忽然自己就停了,垂眸看着自己腳下,有些昏暗的天際下,臺階周圍的青苔依舊明顯,頓了頓,擡頭,熟悉朱紅大門印在眼簾,不是紀寧的屋子又是誰的?
陸淼淼想走的,可是腳步就是自己生了根,就是挪不動。
癡癡的看着緊閉的大門,許是秋風太涼,太刺眼。
眼眶竟漸漸濕潤了。
你明明就是紀寧,為何我猜你是他兄弟的時候,你不否認?
你可知,我錯認了你是他兄弟,心裏愧疚許久,只覺對不起紀寧……
誰知你竟是他!
身後忽有足音傳來,陸淼淼雖未回頭,但知道,肯定是他。只因聽過太多次了,他的足音也和他的人一般,不急不緩,似萬千難事在他眼裏都是過眼雲煙,足音在三步外的距離戛然而止,不出聲,亦不進前。
陸淼淼亦未回頭。
紀寧正看着陸淼淼的側顏,見她神色怔怔,便知她已知曉自己身份,從龍三那裏知道她去了自家戲園,就知道壞事了,現在一看,果然。是真的沒想好要怎麽說,本以為還有一天時間可以細想,誰知,她現在竟就知道了。
陸淼淼忽然回頭,定定的看着紀寧。
他站在三步遠的地方,眉宇滿是擔憂,不知為何,陸淼淼忽然就想到了初見時的模樣。那時他立于梧桐樹下回眸,雖眉眼清和,但周身氣質高不可攀,隐有冷峻,着實不敢上前親近。
後面同他熟悉了些,更知他是一個端方君子。
而這樣的端方君子,怎會貿然和女子親密?
想着後來甜蜜的種種,當時只覺高興,只覺得他并未拒絕自己,他也在迎合自己,卻并未想過,他這樣一個君子,無媒做下這些“荒唐”事情,他的性子,怎會肯?除非,自己一直是他的妻,他自不會顧忌。
想到這,陸淼淼的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陸淼淼你真傻,這麽多的破綻,他的人設只在你面前崩,你竟都未深想!
當時亂花迷了眼,若細想想,也不至于今天才知道!
“淼淼!”
陸淼淼一哭,紀寧就慌了,上前一步想要牽陸淼淼,陸淼淼退後一步,避開了紀寧的手,紀寧的手僵在半空,秋風拂過,将掌心不知何時冒出的汗都吹涼了。
陸淼淼退後一步,淚眼婆娑的看着紀寧。
“我只問你一件事。”
“若你還念着我這些時日的好,就跟我說實話。”
秋風越來越大了,陸淼淼的裙擺陣陣,看着她滿臉淚痕和身子自然的抗拒,紀寧眉間折痕越來越深,袖中拳頭緊握。
“你說。”
陸淼淼咬着唇,“那日我錯認你為紀寧的兄弟,你為何不直接認下你就是紀寧?”
“為什麽,要一直騙我?!”
“因為你當時,懼怕我。”
紀寧說了實話。
懼怕?
陸淼淼聽到這詞,努力回憶當時的場景,忽然一怔,當時,當時自己是從李秋秋那裏知道了紀寧一歸家,紀春蘭就亡故了,自己當時猜測,紀春蘭的死和紀寧肯定是脫不了關系的,因為自己滾的時候,紀春蘭還活蹦亂跳呢,何以紀寧一回家,她就病死了?
當時自己,有怕的那樣明顯嗎?
陸淼淼怔住。
看着陸淼淼臉上的怔然,紀寧苦笑。
“當時你說紀寧二字時,你自己不知道,我看的分明,你身子在抖,眸色在躲避。”
“你讓我,如何承認,我就是紀寧?”
因為自己當時怕,所以才隐瞞了身份?陸淼淼看着紀寧,不知該說什麽,該做什麽。紀寧上前一步,輕聲道:“淼淼,我知你怕我,當時我已歡喜你了,所以我不敢承認,我亦打算後日告訴你實情的,你信我。”
伸手又想去拉陸淼淼。
陸淼淼再次後退了。
垂眸不看紀寧。
“我先回家了。”
說罷也不看紀寧的神情,似身有有洪水一般,迅速開門關門。
紀寧看着緊閉的大門,想着她剛才倉皇離去的背影,向來挺拔的背脊突然就完了,拳頭也散開,無力的垂在身側。
現在,要怎麽辦?
陸淼淼徑直回了卧房,抱腿坐在窗下的貴妃榻,仰頭呆呆的看着窗外,黑雲已經漫天,秋雨大約說來就來了。
因為自己怕?所以就不敢承認嗎?
那後面呢,兩情相悅的時候,為什麽不說呢?那時自己也了解了他的為人了,知他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總是事出有因的,後來為什麽不說?只要你說了,自己必然新的。
為什麽不說?
因為認為自己不會相信他,對嗎?
問清楚之後,不僅有了被欺騙的震驚,還有不被信任的心酸。
陸淼淼抱着雙膝,埋頭哭了起來。
天黑之際,雲橙從外面回來,将從镖局拿的傘立在門邊,徑直去了陸淼淼的屋子,見屋中一片漆黑,窗邊似有人影獨坐,将燭臺點上,走到陸淼淼身邊,搖了搖她的身子,陸淼淼擡頭,眼眶很紅,臉色淚痕明顯。
雲橙一怔。
【你怎麽了?】
陸淼淼搖頭,輕笑道:“做了一個噩夢,吓到了。”
說着又起身,“你餓了嗎?我現在去做飯,你等等。”一邊說一邊往廚房走,雲橙拉住了陸淼淼的手,陸淼淼回頭看她。
雲橙:【紀哥哥在外面,我讓他進來避雨,他不肯。】
陸淼淼聞言一怔,擡頭看向外面,夜色已濃一片漆黑,只聞秋雨淅淅瀝瀝,他在外面淋雨嗎?陸淼淼沉默好久,沒有回雲橙的話,還是走進了廚房。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傻姑娘們,掉馬既然發生在開車前,很明顯後來的帶球跑不是因為這件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