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陸淼淼的聲音隔着陣陣龍吟細雨聲傳進了雲橙的耳朵, 雲橙抱着狗蛋從屋子跑向花廳，廊外秋雨依舊淅瀝, 屋檐連上了細密雨簾。雲橙到花廳時, 飯菜已擺桌, 陸淼淼正在布筷, 頭也不擡道：“去洗手。”
雲橙點頭, 将狗蛋放下了地。
狗蛋一下地就扭着屁屁沖向它的小盆，埋頭呼哧呼哧開吃。
雲橙洗完手回來入座, 桌上擺了三菜一湯，糖醋排骨, 六合春餅, 枸杞豆芽并小菜豆腐湯。起筷, 夾了一塊排骨，剛入口就眼睛一瞪, 這, 這是放了一碗的糖嗎？驚愕的看着陸淼淼。陸淼淼亦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面色不改的入口，看着雲橙, “怎麽了？”
雲橙驚疑不定的看了她一會，搖頭, 偷偷把排骨藏在小碗裏面, 小心的去嘗其他的菜，然後更欲哭無淚了，不是太鹹就是太甜, 最後喝了一肚子的湯，因為湯雖沒味，好歹能入口。
陸淼淼倒是正常的用了一碗飯。
停筷後，看着剩了這麽多的菜，看着雲橙，“你今天沒胃口麽？”
雲橙搖頭。
【我吃飽了。】
也不等陸淼淼的回應，彎身抱起正在腿邊蹭着玩的狗蛋就飛跑回屋了。
總覺得現在的姐姐有點吓人呢。
雲橙離去後，陸淼淼有條不紊的做着該做的時候，收碗洗碗，又順手将廚房各個角落都收拾得亮堂堂後，這才去了書房。
外面秋雨依舊纏綿。
黃花梨的桌面上，正放了一本《妖》。
這個故事很短，當時寫的時候也有意識的規避不能實現的場景和人物動作，又翻了一遍将劇情記在心頭，又尋了一張紙出來，羅列了四個部分。
初見，情濃，分離，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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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初見開始，先把紅玉和謝流蘊的臺詞羅列了出來，臺詞列完，又順着臺詞和劇情去想這一幕最該展現的場景，一字一筆落在紙上。燭光忽然搖曳，原是外面秋風越來越甚，屋內都感受到了深秋夜雨的涼意。
陸淼淼握着筆的手一頓，起身，啪的一聲将窗戶給關上了。
窗戶關上，罩中燭光終于不再搖曳，惱人的秋雨聲似乎也被隔絕了，陸淼淼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改臺詞寫劇本，只是越寫越慢，握筆的手越來越緊。
“啪！”
将筆摔在桌子上，雙手捂住耳朵。
“這雨怎麽這麽煩！”
即便關上了窗，雨聲還是還是入耳，一聲又一聲，将本來就強作鎮定的心給打亂了！陸淼淼捂了半天的耳朵，一點用都沒用，雨聲無比的清晰。嘆了一口氣，起身，開窗，涼意夾雜着雨氣潤潤的撲來，無月漆黑，牆上斑駁着樹影，樹葉不時被秋雨零落。
沉默了半響，終是披上坎肩，拿過了牆角立着的油紙傘。
“絕不是心軟，絕不是。”
“這種雨中求原諒的戲碼姐姐看過太多了，一點感覺都沒有，絕對沒有！”
“是這古代的醫療條件太差了，一場感冒說不定就會要了人命。”
“人命關天，不能胡來。”
陸淼淼撐着傘在門內自言自語的半天，找了無數個理由終是把自己給說服了，深呼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開了一條縫。門縫越開越大，神情也從冷傲矜持變成了呆滞，門外空空蕩蕩，一個人鬼影都沒有，秋風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似乎在嘲笑陸淼淼的自作多情。
陸淼淼：……
“草。”
“嘭”的一聲關上了門，還把鎖給落上了！
…………
第二日，陸淼淼和雲橙起來時，秋雨已停秋陽已高照，院中已看不到半點濕潤。還一個時辰就中午了，陸淼淼也懶得做早飯了，摸了幾十個銅板給雲橙，讓她自己随便去外面買點吃的。雲橙接過銅板，眯着眼自己梳了小辮子，又和狗蛋鬧了一回，邁着腿向镖局去了。
誰知剛開門就看到一彪形大漢杵在門口。
雲橙：……
身子一凜，下意識就擺出了架勢。
龍三：……
看着雲橙擺的招式，目光直指自己下腹某個地方，龍三雙腿一緊，默默退後一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丢下一句“公子給嫂子做的。”撒開腿就跑了，可沒忘記周大夫的慘狀，聽說上次周大夫被這丫頭給踹了一腳後，一個月沒進夫人的屋子，噗！
陸淼淼正在廚房給狗蛋弄吃的，轉個身就看到雲橙又回來了，挑眉剛要詢問，就看到她手中的三層食盒，內斂黑漆上畫上幾根蔥郁的青竹，一看就知道是誰家的。
雲橙：【剛門外一個奇怪的男人說紀哥哥你給你做的。】
陸淼淼挑眉，昨晚那鋪天蓋地的自作多情又砸了過來。
冷哼一聲，眉頭一豎，道：“丢出去，以後都不準拿回來！”
不解的看着陸淼淼。
【你和紀哥哥怎麽了？】
陸淼淼已經轉身繼續給狗蛋弄吃的了，竈臺被她弄得噼裏啪啦一通震天響，不知是做飯呢還是拆家呢。
雲橙：……
嘆了一口氣，認命的又提着食盒倒回去。
大人的世界真難懂。
午飯後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的模樣，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陸淼淼想着應是晚齡秋和生哥兒，快步去開門，門外果然是兩人。經過昨日，晚齡秋雖沒那麽緊張了，但還有些拘謹，彎身福了一禮，“陸夫人。”
又推生哥兒。
“還不快給夫人磕頭！”
陸淼淼來不及阻攔，生哥兒就麻利的跪下，很實在的磕了一個響頭。
“……”
嘆了一口氣，讓開門，“進來吧。”
吃過一會茶後，即便兩人還有些拘謹，陸淼淼也沒心思再順着她們的心情了，只拿着昨夜整理好的劇本遞給晚齡秋，“你先看一次吧。”晚齡秋點頭，雙手接過，低頭認真看起來，生哥兒也湊了上去。
一看陸淼淼給的劇本，晚齡秋就眉頭緊皺。
這位陸夫人和大夢先生一般，話本都是通篇的白話文，這點自己當然知道，白話文也有白話文的好處，能看的更明顯些，只是，現在這戲曲都改成白話文了？改成白話文，那還叫戲曲嗎？
不由停住，悄悄的看向陸淼淼，陸淼淼正垂眸飲茶，神色淡淡。
猶豫了一下，又埋頭繼續看去。
劇本比起話本，更短，一刻鐘後，陸淼淼放下杯盞。
“看完了？”
晚齡秋猶豫點頭，心裏掙紮半天，還是忍不住道：“夫人，這……”
“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陸淼淼擺手，起身看向生哥兒，“《妖》你熟悉嗎？”生哥兒猛點頭，“就是我把書給班主帶回去的！”陸淼淼點頭，擡腳向院中走去，“跟我來。”
三人站在院中，陸淼淼看着生哥兒道：“現在起，我是紅玉，你就是謝流蘊，你剛被紅玉丢進池子裏又起身的那一幕，記得嗎？”
被紅玉丢進池子裏又起身的那一幕？
生哥兒對《妖》是真的倒背如流，陸淼淼一提他就想起來了，紅玉說完哪來的野猴子，然後竟憑空變成一方碧波池将謝流蘊丢了進去，謝流蘊又驚又怕從水中起身。
點頭。
“記得。”
陸淼淼：“那好，我們現在來演一演。”
昨天晚齡香已經大致和生哥兒講了陸淼淼口中所謂的演，晚齡秋還和她來了幾場，是以，此時雖驚，倒也不怎麽害怕，半蹲着身子，仰頭，驚慌失措的看着陸淼淼。
陸淼淼滿意點頭。
當時謝流蘊是坐在池子裏的，看來是真的很清楚劇情。
神情忽然一變，既悠又閑，唇邊挂着玩味的笑，一步一步慢慢向謝柳蘊走去，素手一擡，謝流蘊被迫仰頭，看着眼前美豔無比的臉，吞了吞口水，有驚豔，更多的卻是害怕，抖着嗓子，“敢問姐姐，是妖，是仙？”
紅玉一聲輕笑，聲音猶如清鈴不停禍亂人心，玉頸一伸，在謝流蘊脖間吸了一口氣，手指劃過他的胸膛，“好年輕的味道，姐姐有點餓了，你舍身予了姐姐罷？”妖嬈萬分，手卻直直伸向謝流蘊心口，似下一刻就要橫穿而過。
生哥兒僵直身子，癡癡的看着陸淼淼。
陸淼淼起身，笑道：“怎麽不躲？”
生哥兒這才回神，話本裏，謝流蘊是腿一軟倒進了池子裏躲了過去，剛才這位夫人太妖太魅，自己，竟看呆了，紅着臉低頭，羞愧的不敢看陸淼淼。
陸淼淼卻看向同樣呆住的晚齡秋。
“你覺得剛才那一幕比戲曲比，誰更直觀？”
當然是剛才那一幕了！
剛才自己都忘記她是陸淼淼，只知她是紅玉，明明是寵溺的誘哄，手卻只取謝流蘊的心，心都随着她的動作給糾起來了。現在再回想剛才陸夫人給自己看的所謂劇本，原來是這樣的。
“夫人好聰明！”
“這樣演出去，誰都能看明白的！”
陸淼淼卻是正色道：“你別高興太早。”
“厄？”
“這樣的表演以前沒有過，表演本身自然沒有什麽，但男女之間親密動作再難避免，到時，你們真的有膽子在上百人面前演出來了？”
晚齡秋随着陸淼淼的話，去想剛才她的表演，雖無真正的肌膚之親，但靠得極近的距離，已放大了所有的暧昧。當然，自己以前在那個地方呆過，比這過分的事情經歷的多，但都是暗地裏的，誰光明正大做過這種事情？
還沒等晚齡秋想明白，陸淼淼又道：“而且就算你們順利表演完後，看客事後會怎樣評價你們，是贊譽，還是說你們行為放蕩，這點我也不知道。”
陸淼淼退後一步，看着晚齡秋。
“你若願意，就照着我給你的劇本去排練。”
“你若不願，我亦不會強求，我既賣給了你，當然不會反悔，你自去找人改了戲曲就是。”
這是将選擇權交給了晚齡秋。
出頭鳥難做，再者，這也不知是驚是喜。
晚齡秋滿臉掙紮的看着陸淼淼，剛才的那一幕一直在心頭，自己本身就是戲班的，當然知道剛才的那種表演才能讓看客看進去，才能真正得人心！可陸夫人的話也沒錯，有些行為，私下做還可，若當着這麽多人光明正大做出來，就太過出格了。
臉一會白一會青，許久沒個決定。
陸淼淼也不催，就靜等她做決定。又過了許久後，晚齡秋道：“陸夫人，這事我現在不能給準話，這戲班雖然是我的，但跟着我的那些人，都是我的家人，這事太難，我一個人不能做決定，我能回去問問她們嗎？”
說完忐忑的看着陸淼淼，怕她一時惱了就不願意了。
陸淼淼點頭。
“這是當然。”
臉上沒有絲毫勉強，晚齡秋這才松了口氣，拉了生哥兒，“那我這就回去了，一有了決定馬上就來告訴夫人，不會讓夫人久等的。”陸淼淼道了聲好，送她們出門，剛走兩步，卻聽得生哥兒怯生生道：“陸夫人，您是不是認識大夢先生呀？”
生哥兒最愛看《成仙》，也知大夢先生說的話都是從眼前這位陸夫人口裏傳出來的，而且現在《成仙》也在她的書鋪賣，必然是認識的。
陸淼淼點頭，一邊開門一邊随意道：“怎麽了？”
生哥兒眼睛悠的發亮，“那夫人您能幫我轉告幾句話給大夢先生嗎？”
“我真的好崇拜他，我以後會賺很多錢供養大夢先生！”
收獲腦殘粉一枚陸淼淼自然是高興的，又看生哥兒模樣生得好，先前還有些羞澀，總垂着頭，看着小臉一亮，殷切的望着自己，倒有了幾分肆意小公子的模樣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先生不用你養，你先顧好自己吧。”
“好了，你們快……”
話沒說完就呆了。
門外站着的，青衫獨立，眉眼如畫。
不是紀寧又是誰？
他的視線直直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恩，剛才捏過生哥兒臉的右手。
陸淼淼：……
這特麽每次調戲小鮮肉都能遇到他是幾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安啦，現在是不虐的，放心~=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