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紀寧擋在門前, 雖眉眼清和身子微瘦,但容貌矜貴, 挺拔的身姿也讓晚齡秋和生哥兒不敢動彈, 來回看着對望的陸淼淼和紀寧, 心裏也在猜測兩人的關系。而陸淼淼呢, 不管心裏奔騰了怎樣的野馬, 至少面上是冷然的。

平靜地從紀寧身上收回視線,笑看着晚鈴秋, “回去吧,我就不送你們了, 有了準信記得回來告我一聲。”晚齡秋點頭應了, 牽着生哥兒, 有些忐忑的看着紀寧,這位公子瞧着溫和, 唇角卻顯得有些冷峻。

紀寧不讓, 晚齡秋也不敢走。

陸淼淼皺眉看向紀寧, 正要開口,紀寧腳步一擡讓開了門, 晚齡秋趕忙拉着生哥兒走了。兩人一走,陸淼淼雙手握着門把就要關門, 紀寧伸手抵住門, 陸淼淼眼睛一瞪,咬牙使勁,當然敵不過紀寧的力氣, 紀寧輕松入門,反手把門給關上了。

陸淼淼後退一步拉開兩人距離,仰頭瞪着他。

“紀先生也會強闖民宅了?”

紀寧:“我媳婦的屋子,怎算強闖?”

陸淼淼被這句話噎了個倒仰,一晚上過去,成個無賴漢了?!正要罵回去,誰知紀寧長腿一邁就輕松近身,又迅速捉過陸淼淼的手腕,陸淼淼還沒開罵呢 ,手腕就覺一陣微涼,低頭看去,竟是一串佛珠套在了自己手上。

非常眼熟的佛珠,不論顏色質地,都和紀寧手上那串一模一樣,只是這串珠子小些,看着秀氣幾分,一看就是女兒家戴的。

陸淼淼膚色白,佛珠深紫近黑,更襯得陸淼淼膚若凝脂,紀寧執着陸淼淼的手,垂眸看着那串佛珠,輕道:“這塊佛檀,是我出生那年父親去廟求來的,在我行冠禮時,父親親手将它磨成佛珠贈與了我。”

擡頭,靜靜看着陸淼淼,忽而一笑,漂亮的鳳眼水侵般透亮。

“當時佛檀還剩一半,父親也給了我,讓我親手送到我妻子手上。”

“現在,它已經有女主人了。”

這串佛珠,是他父親給的?怪不得,一直都沒見他離身過。

一串佛珠就把自己哄好了?

陸淼淼抿着唇,掙紮着想把手從紀寧手裏掙開,紀寧十指握得更緊,手指靈活一動就和陸淼淼十指相扣,掌心貼着掌心。頃身上前,左臂将陸淼淼擁在懷裏,垂眸看着她,“不要生氣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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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磨了一晚上的佛檀,你再掙,我就真握不住你了。”

陸淼淼一怔,然後迅速低頭去看紀寧的右手,骨白依如玉,只是大拇指和食指有些紅腫,陸淼淼心疼的碰了碰,亦不敢用力,輕輕一碰就放開了,仰頭看着紀寧,責怪道:“這種事慢慢來就是了,你急什麽?”

看着陸淼淼杏眼滿溢擔心,紀寧彎身,親昵的和她蹭了蹭鼻尖,嘴邊挂着淺笑。

“若沒有今天這出苦肉計,就你昨晚關門鎖門的動靜,你得把我給吃了。”

陸淼淼:……

昨天自己開門關門的事情,他知道?!

想到這事陸淼淼就覺丢人,太丢人!以為他在外面淋雨呢,巴巴跑出去開了門,誰知外面一個鬼影都沒有!又開始掙紮着要從紀寧的懷裏出來,嘴巴撅得都能挂小葫蘆了,知是自己說錯話把人又給惹惱了。

紀寧忙彎身放下身段,又哄又賠罪的,陸淼淼才勉強放下了尴尬羞惱。

紀寧抱着陸淼淼的手忽然一緊,陸淼淼肩都有些吃痛,不解擡頭,卻見他眸深如海,千種情緒在他眼底劃過,哪怕無言,也感受到了他從內而外的凝重,不由小聲道:“怎麽了?”

紀寧眉峰緊皺,半響後,沉聲道:“我母親,确實是死在我手上的。”

定定看着陸淼淼。

陸淼淼先是一驚,沒有想到他會這麽直白的就講了出來,然後卻是馬上道:“她對你做了什麽?”

看着陸淼淼完全沒有作僞的擔心,不知為何,明明心裏很沉重,卻覺寬慰了許多。紀寧淺淺一笑,“你不是很怕我嗎?知道這件事後,說出我的名字都是滿眼的懼怕,現在不怕了?”

陸淼淼:“那時我只知你的名,又不知你的為人,懼怕肯定會有的。”

又握着紀寧的手,仰頭說的真切,“現在我知你是怎樣的人,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必然是有原因的。”而且,能讓他這般溫和的人做出殺母這種事情,這原因,不知得多沉重了。

又見紀寧薄唇一開似要詳說,陸淼淼忙道:“不用告訴我原因的,我不一定要知道。”紀春蘭就是個瘋子,當初看到梧桐苑的凄涼時就知紀寧大約是過的很不好的。

很感激陸淼淼的貼心,紀寧嘆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心,“确實不是什麽好的回憶。”

“那就不要想了,不重要的。”

紀寧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平複了心情,将紀春蘭暫且丢到一邊,忽然松開陸淼淼的手,退後一步,正眼看着她。

“現在你不生氣了?”

陸淼淼點頭,不解看着紀寧。

紀寧點頭。

“那好,現在換我了。”

陸淼淼:“厄?”

紀寧:“剛才為什麽要捏那個小子?”

“是他比我年輕嗎?”

陸淼淼:……

看着紀寧一本正經的吃醋,陸淼淼抿着唇偷笑,笑着上前拉着他的手,嬌道:“只是覺得小孩子可愛罷了,你亂吃什麽醋?”又眉飛色舞的将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雀躍道:“比唱戲簡單直白的多,喜歡的人應該很多才是。”

雖晚齡秋那邊還沒有準信,但陸淼淼自己想來,她應該是會答應的,問題不大。

看着陸淼淼歡喜的眼,紀寧并未附和并未贊美,反而神色微凝,唇角帶着凝重,陸淼淼看着他的眼睛,激動漸漸平複,“怎麽了?”

紀寧想了想,委婉道:“當今皇上是孝子,雖皇上已經親政多年,太後也不再垂簾,但皇上從來重尊太後懿旨,一向以太後旨意為先。”陸淼淼不解颦眉,“好端端的,說宮裏的事幹什麽?”

紀寧面覆難色,但仍直言:“太後一直推崇《女誡》等書,女子定要主內,不可逾越至外,不可抛頭露面,當年皇上年幼,太後迫不得己垂簾聽診,皇上親政後,太後還去太廟念了三年經來恕她涉政對外的“罪孽”。”

陸淼淼已經明白紀寧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是,這種表演不管好壞,不管底層百姓怎麽喜歡,上流的那一等人,都不會接受的,因為那個古板保守的太後在?

紀寧握着陸淼淼的手,溫聲道:“淼淼,我知你和尋常女兒不一樣,你膽子大,見地也不一樣,我也知你這樣是好的。”

是真的這樣以為。

雖然淼淼她不似大家女兒般斯文,更不守禮,可這樣的她,更添了許多鮮活,不似循規蹈矩的姑娘,她們的一生都由別人抉擇,無驚無喜。

又道:“可有些事情,只有站在權利頂端後,才能着手。”

你擁有了權利,旁人才會看你,才會聽你的話,才會認同你的話。

聽完紀寧的話,陸淼淼心情有點複雜,自己并不是推崇女權的人,但從相對而言還算男女平等的現代驟然來到男尊女卑的古代,雖街上女子不少,但露面的都是寒門,稍微有點家底的,出門都是面紗覆面數個婆子跟着。

也不知是怕那些女孩兒走丢被拐還是怕她們做出出格的事情。

也從沒有妄想過憑一己之力改變什麽。

只是想着,她們能膽大一點,男人們,對女孩也寬容些,不要只把她們當籠中鳥。

并沒有過多的執念,所以現在也不覺失望,只是有點惆悵,轉而又想到一件事,“那我現在得趕緊去告訴晚齡秋,雖然她是和自己戲班的人商議,但若被傳了出去,怕是會有人去找她的麻煩。”

雖然她現在已經從良,但既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想來流言受了不少,可不能再因為自己讓她再遭遇不好的事情了。

說着就要往外走,紀寧攔住了,朗聲道:“龍三。”

龍三直接從隔壁牆翻了過來。

“主子。”

紀寧:“你讓人去梨園傳個話,告訴晚齡秋先前之事不要再提,也不要再和旁人說道,再讓柳先生把《妖》改成戲曲。”

柳先生是紀家梨園的戲曲大家,雖駐在紀家梨園,但一般戲班是請不動他的,晚齡秋的戲班當然也在此列,這次雖是陸淼淼反悔了,倒也給她補償上了,柳先生出馬的戲曲都是賣座的大戲。

“是。”

龍三應了,等了一息沒有別的吩咐,這才翻牆走了。

若是平時,陸淼淼怕是得揪着紀寧問這龍三是誰了,平日他都隐在暗處嗎?但此時陸淼淼顯然沒有這個心情,到底有些惆悵,雖未跟人說過,但《妖》就是為了這個出來的,白忙活了一場,還沒開始就夭折了。

紀寧伸手攬過陸淼淼有些耷拉的肩。

“你現在可別想其他事了,先想想眼前的吧。”

“眼前什麽?”

陸淼淼有氣無力的看着紀寧。

紀寧:“我老師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們過幾日就要登門去拜訪,還有這邊,要挑個日子,是自己在家做但是單訂一桌酒席,請了周嬸嬸她們來,告知我兩關系才是。”

“再有,這裏雖不是瀾州,但紀家人也甚多,下面的人也要來拜見你的,你什麽時候有空閑?”

陸淼淼:“拜,拜見我?”

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

“為什麽?”

紀寧:“你是紀家主母,他們當然要來拜見你了。”

陸淼淼一臉懵逼的看着紀寧。

昨天才接受的告白,今天就成了主母,這中間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看嘛,說了不虐嗒=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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