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峰回路轉

我和同學們一樣，本能的轉過頭望向教室門口。

那頭，媽媽穿着她多年買的老舊正裝沖進教室，發現我正跪在班主任面前，兩行老淚順着臉頰，滑下來。

上學之後就沒看過媽媽流淚，就算再辛苦，媽媽也總是笑着面對我。該死，我怎麽能讓媽媽這麽傷心這麽悲痛呢？

“陽陽，對不起媽媽來晚了。”媽媽拉着我手，“來先站起來，媽媽來解決。”

我順從的站來起來，哪知她立刻哀求：“劉老師，這次是我家孩子不懂事，你就大人有大量，消消氣。”

黑猩猩意味深長的笑着，趾高氣揚，半晌不接話。

“阿姨，還沒到這個地步。”顧耀城拉住我媽媽。

“媽！”我也拉住她。

黑猩猩拍起講桌：“顧耀城，這兒沒你什麽事，你看着就行，多管閑事信不信我也讓你留級不能畢業？”

“顧耀城，回去坐着。”我命令着。

他凝視着我，目光深沉的在我身上流轉，半晌不做聲，但也不離開。

“劉老師，”媽媽繼續苦求，“你看我家陽陽的手也被打骨折了，求您就不要再追究了，這是書是一定要讀下去的！總不能讓孩子只有初中學歷吧，而且陽陽在學校一直表現不錯。”

此刻下課鈴聲大響了，頃刻之間其他班的同學傾巢而出，紛紛站在我們教室門口看熱鬧，熱火朝天的讨論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似乎是想在其他班同學面前裝得比較友好，黑猩猩妥協了一步，不過依舊讓人難以接受：“好，作為老師，我畢竟也是個受過高素質教育的人，錢的事就算了，你們娘倆今天在我面前給我磕三個響頭，一切我既往不咎。”

天氣很冷，我四肢冰涼，顧耀城捉住我的手，火熱的溫度從他的手心傳遞到我的身上，蔓延上我的心房。

握着他的手，我似乎感覺到了某種未知的力量，突然就什麽都不怕了。

我疑惑的望向他，他篤定的對我點頭。

“媽，別聽這個黑猩猩的話，我相信顧耀城，他一定有辦法！”

媽媽沒有理旁邊的我，自顧自的說：“謝謝劉老師您寬宏大量，我磕頭之後，您要記得一點尹向陽沒有偷您的錢包，他不是小偷。”

“媽……”

“我磕頭之後，您要清楚，您以後不要再為難陽陽……”

“賠什麽錢，磕什麽頭？”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進教室，打斷我媽的話，他身材健碩，走路的步子器宇不凡。

“爸你總算來了！”顧耀城幾乎開心的蹦起來，沖到那男人面前，相比那就是顧叔叔吧。

“叫來那麽多人總要點時間。”顧叔叔回應着，走到我們身邊，把我媽拉起來。

媽媽看着顧叔叔的眼神，有點古怪，不過她順從的站了起來。

黑猩猩微微吃驚顧叔叔的出現，不過依舊淡定的威脅：“這位家長是顧耀城的爸爸吧，現在是在解決我的私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顧耀城對顧叔叔點點頭，上前一步，反問：“偷竊這是私事？”

“偷竊的确不是私事，”黑猩猩饒有興致的瞥了顧耀城一眼，似乎是看在顧叔叔的面子，才回答道，“可我畢竟是學生的班主任，并不想把事情鬧大。”

顧耀城不可置信的怒道：“叫學生的家長向班主任下跪，并勒索上萬元的賠償，你這叫‘不想把事情鬧大’？”

“你什麽意思？”黑猩猩有些不耐煩。

“誣陷他人行竊、诽謗他人并濫用私刑，這是刑事罪。”顧耀城冷眼說。

“你說什麽？”黑猩猩輕蔑的勾起嘴角，“顧耀城，別以為你看了幾本法律書就能濫用法律知識。沒有證據，你不能亂說。”

“真的嗎？”

我被顧耀城的反問弄得一頭霧水。我只想讓事情平靜下來，還從來沒有想要反将黑猩猩一軍呢！

林智慧她們也頗為期待的盯着自信滿滿的顧耀城，想看他到底能玩出什麽花樣。

顧耀城看了顧叔叔一眼，顧叔叔點點頭，于是他高喊道：“請問韓老師在外面嗎？方便進教室說明情況嗎？”

“好的！”對我最好的英語老師韓老師走進教室，她是老師之中絕對的大大大美女。

顧耀城彬彬有禮：“韓老師您好，您可以說下當天的情況嗎？”

韓老師點頭，擲地有聲的敘述：“好的，那天我從衛生間回辦公室，恰好聽到劉老師說對誣陷尹向陽偷了他的錢包，并诽謗尹向陽的媽媽在自己的單位是也經常偷竊甚至……偷人。”

同學一片嘩然。

“哇，原來劉老師是這種敗類呀！”死胖子汪大金假裝恍然大悟般的大叫，很多同學也跟着附和。

黑猩猩氣憤的站起來：“韓老師，有些話你不能亂說！”

韓老師義正言辭：“劉老師，你認為我有必要誣陷你嗎？”韓老師的形象在我心裏突然由普通美女變得大義凜然起來。

我拉着媽媽的手，感激的對韓老師點頭。

黑猩猩信口雌黃:“可是，這個小畜生偷我錢包是事實！”

“好。那我問您，您錢包裏有什麽？”顧耀城繼續追問。

他這樣的窮追猛打，不僅帥氣，而且充滿着正義感，讓他渾身散發出渾然天成的男人味。

“……有銀行卡，五百塊錢，身份證，會員卡，反正就這麽多，錢包裏還能有什麽？”黑猩猩數着。

“您确定您身份證被偷了？”顧耀城重複。

黑猩猩篤定：“百分之百确定。”

“好吧，”我察覺到顧耀城的嘴角藏着淺淺的彎曲，“任老師，請您進來當着大家的面兒說明一下，好嗎？”

物理老師任老師走了進來，對着顧叔叔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顧耀城問：“任老師，你想告訴我們什麽呢？”

任老師瞥了黑猩猩一眼，厭惡的搖搖頭，不徐不急的說道:“我聽了顧律師的建議，偷偷騙劉老師說學校最近要發一筆補貼金，不過是打在其他銀行的卡上，我知道劉老師沒有那家銀行的儲蓄卡。當天下午，正在那家銀行工作的親戚打電話告訴我，劉老師拿着自己本人的身份證來辦的新卡。”

在任老師說完的一瞬間，我發現同學們和我一樣倒吸一口涼氣。

那黑猩猩的話簡直是漏洞百出，還妄想以班主任的身份便能夠只手遮天。這怎麽可能？真理永遠站在正義旁邊。

連黑猩猩自己都驚詫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任老師你！”

顧耀城盯着面如死灰的黑猩猩：“劉老師，您還有什麽話說？”

黑猩猩繼續狡辯：“可能我記錯了，那天我把身份證拿出來了，沒放在錢包裏，所以身份證沒掉。”可這狡辯明顯慘白無力。

“那您會不會根本就是将會員卡、銀行卡和錢都拿出來了，其實什麽沒丢呢？”顧耀城狡黠一笑。

黑猩猩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順水推舟的說下去：“被你這樣一問，我想起來了，我的錢包好像被我放在家裏，我一時忘記了！對不起，尹向陽，誤會你了，不過你打人也是不對的，老師還有事，今天到這兒，我先走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想溜之大吉，死胖子汪大金一個箭步攔下他，他發現自己手上還拿着我給他的醫藥費，于是像碰到鬼一般，把錢扔還給我：“這個我也不要了，我頭破了算自己倒黴。”

“劉老師，這事還沒完呢？”

顧叔叔走到他面前攔住他，身高的差距給黑猩猩無形的壓迫感。

黑猩猩仰頭看着這個比自己高大的男人：“你到底還想怎樣？”

顧耀城顯然還不知道有下招，吃驚看着自己的爸爸。

現在輪到顧叔叔出場，我期待這個儒雅的律師還會做什麽。其實他已經幫到我了，劉老師的“既往不咎”已經是我認為的最好結果。

顧叔叔嚴肅的陳述：“依據我國刑法第246條，捏造事實誣告陷害他人，故意捏造并散布虛構的事實，足以貶損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至少判處三年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黑猩猩大驚失色：“我賠錢，我和解！”

“你說了可不算，還要看他們！”顧叔叔望向我媽。

我才不想要那樣瑪麗蘇，所謂睚眦必報大概就是我這種人，況且如若這次原諒他，在今後的學習中他肯定會百般折磨我。我剛想對顧叔叔說我們一定追究到底，媽媽卻暗暗的捏住我的手。

她說：“我們不需要錢，只要一個公正，一個清白。”

我有些不開心，可我尊重媽媽的決定。

黑猩猩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他們都不追究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作為律師，我的責任做到了，可是作為顧耀城的家長……”顧叔叔緩緩的說，“其實剛剛我已經約了班上大部分家長在學校開會了，他們現在在外面，我們共同達成共識，一個做事不分青紅皂白、常常使用語言暴力、教課水平低，甚至蓄意捏造事實誣陷他人以達到榨取他人財産的人根本不配當老師！”

顧叔叔的評論真是精确！我歡喜的瞟了顧耀城一眼，他正注視的他爸爸，眼底透露的仰慕。

好羨慕他有個這麽優秀的老爸！

“所以家長們的決定由我代為轉達給你。”顧叔叔就像法官一般宣布了判決書，“我們決定你再也不是這個高二五班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了！”

“你們家長沒有這個權利！”

黑猩猩怒火中燒，我甚至感覺他身上那些惡心的黑毛都要被烤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