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陰霾
“放心，菊花很安全。”顧老師耐人尋味的嘟哝，又翻了個身，繼續睡。
“幸好。”我聞着衣服上好聞的香氣，心情平複了很多。
更清醒一些之後我才意識到，這不僅僅是顧老師家，也是顧耀城的家，他和顧老師是兄弟。
我一個激靈從床上滾下地。
可千萬不要讓我碰到他啊！不然他會以為我和他哥哥發生了什麽身體上的糾纏！
該死，為什麽到這種時候我還在考慮顧耀城心中我的形象呢！？
正想着，一開門，好死不死，恰好碰到顧耀城從對面開門走出來。
我尴尬的和他對視，剛剛起來的他，睡眼惺忪，全身散發着慵懶和潮濕的氣息，頭發亂糟糟的肆意張牙舞爪，裸露着上身，完美的胸肌和腹肌和麥芽色的健康肌膚，頗有魅力，如同三月美好的午後。
然而他移開視線，瞥向一邊，喝着桌子上的涼水，然後他說，冷冷的。
“等下把衣服換了，你穿的是我的睡衣。”
我突然記起了昨天發生的一切，以及這家夥對我說的戲谑的話，于是我氣惱的瞪着他。
“脫就脫，你以為你衣服有多香啊！”我憤慨的的回應。
他又冷不丁的接一句：“被爆菊/很爽吧。”
我一愣，更加怒火中燒，賭氣地說：“是的，很爽！你也應該試一試！”
……
這座南方城市的天氣就是這樣，當夏的腳步越來越近時，迎來的卻不僅僅是一波又一波的高溫，而是一場又一場的大雨，每每送走一場大雨，氣溫就升高個兩三度，以此積聚熱的能量。
離“我接受邵雨薇，而慘遭她戲弄”已經過去半個月天了，這半個月裏，我和顧耀城都尴尬的無法給對方撥電話，我們以拉鋸戰的姿态将對方隔絕在各自生活空間之外，生怕前進一步就有什麽東西會灰飛煙滅，随之而來的驚天動地會毀壞一切。
如今天空已經憋了好幾天的悶熱和潮濕，空氣中凝聚着惱人的水分子，走在戶外，感覺連呼吸都是濡濕的，運動時似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令人窒息的濕熱。
不過教室的氣氛比天氣更讓人窒息。
無論我的同桌胡嘉琪還是她的好朋友盧思萌，無論裝逼班長夏聖峰還是演技達人邵雨薇，無論我最信任的男人婆林智慧還是非常八卦的胖子汪大金，無論是作為“好朋友”的顧耀城還是我……
大家似乎都達成了一個共識——不說話。
因此，這幾日，教室裏面籠罩着揮散不去的陰霾，雖然有幾位老師戲稱我們這是開竅了——努力為大學拼搏。
扯淡！
早上上課時，窗外一陣陣的悶雷，天空一度暗成黃昏，陽光透不出來，風也吹不進來，仿佛天體之間幻化成無盡的網，網住世間的人們。
當然與末日論無關，近幾年，這樣的奇景出現了好幾次，所以同學們也都不再好奇這天空怎麽說變就變。
中午去食堂買飯，胡嘉琪開心的拉着顧耀城，有說有笑，買這買那，和在教室對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樣，買完之後，她又拉着他朝外走，看來是要去我們學校著名的情人坡。
我忽然失去吃午飯的心情，是的，我生氣了，我吃醋了，就算顧耀城對我說了那麽傷人、那麽真實的話，我還是好喜歡好喜歡他。
于是我買了點清粥和蔬菜，拿回教室。
還沒坐穩，一個旋風般的身影就出現在我眼前。
“尹向陽！”夏聖峰叫道。
“……”我有點無奈，心裏壓抑着蓬勃而出的怒火，我不想說話。
“尹向陽！”他沖過來，推了我一把，攔住我的去路，“我要你給個交代！”
我煩躁的瞪着眼前這個高大無腦的二貨，有氣無力的說：“交代什麽？”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雨薇？”夏聖峰質問我，我環顧教室，此時就只有我和他兩人，他繼續說，“我全都知道了！”
“呵，你都知道？你确定？”我譏諷道，心想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他就絕對不會來找我麻煩，而是把邵雨薇打入冷宮。
他被我的質疑之詞攪了不爽，拽拽的用他颀長的手指指着我的臉，仿佛要戳進我的眼睛裏。
“雨薇全向我說了，我全明白了！尹向陽，你這家夥，你這gay逼，你說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種惡心的貨色，你不喜歡雨薇也就算了，憑什麽假裝和她在一起，然後狠狠地抛棄她？”
我懶得理他，一聽便知他被邵雨薇洗腦了。
見我坐下來，開始喝我的清粥小菜，夏聖峰面子挂不住，炮火更加猛烈。
“雨薇那麽好！那麽善良！那麽漂亮！你看你做了什麽，把她弄得哭哭啼啼，人不像人！你今天給我個交代！”
他被邵雨薇洗腦成功，我突然覺得很滑稽，內心的怒火轉為了平靜。
“班長，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悶熱的原因，造成你心情不愉快，需要發洩，但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大呼小叫，一方面對身體不好，一方面我怕你的口水噴進我的碗裏……”我頓了一頓，欣賞夏聖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接着說，“如果你一定要我給你交代，我只能說，我為你感到悲哀，你一直活在邵雨薇的劇本裏，永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夏聖峰正要發作，班上的幾個女生結伴回教室，他似乎不想在這幾個女生面前丢臉，低聲卻依舊裝狠的說：“尹向陽，走着瞧！”
“好的，未完待續。”我随口回應。
緊接着，天空中響起了一聲猛雷，不出幾秒鐘，暴雨像開閘的大壩傾盆而下，不出幾分鐘，密不透風的空氣裏，多了幾分期盼已久的涼意。
胡嘉琪在幾分鐘後出現在教室門口，全身淋個透濕，就像那些小說裏常描寫的落湯雞，我遠遠的便可看出她雙目紅腫雙眉緊皺，可能是雨水流進眼眶裏了，更可能的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她走過來，我連忙起身，讓她進去。
被邵雨薇欺騙以來的半個月，我和她一直相敬如賓，偶爾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我從不質問她為什麽要故意唆使我接受邵雨薇，因為我可以理解她，她害怕我成為她的情敵，盡管我根本不配。而她應該通過盧思萌知道了當天的事情，也非常識相的不在我面前提起邵雨薇和顧耀城。
坐下來，我清楚地感覺到她憤怒的瞪了我一眼，我不明所以，剛想追問，她卻全身濕漉漉的趴在課桌上，整個頭埋進自己的臂彎裏，将我隔絕在外，身體不住的顫抖。
她怎麽了？
難道在哭嗎？
我輕輕的探過身去，小心翼翼的拍着她的背，剛接觸到她，她的身體如同無助的小獸般收縮了一陣。
“胡嘉琪，怎麽了？”我問。
一邊努力地安撫她，一邊回想她剛剛看我的眼神。
我又做了什麽得罪她嗎？
該生氣、該不理人的不應該是我嗎？
我才是那個受害者啊！
——被夏聖峰視作眼中釘，被邵雨薇欺騙感情。
——被胡嘉琪教唆，被盧思萌背叛。
——被我最愛的、最在乎的顧耀城讨厭。
我人生的最低潮。
“別哭，別傷心了，在我心中你是最堅強的女生，什麽也不怕。況且你和你男朋友不是相處挺好嗎……”
她突然直起身子，無助和怒火交織在一起，她大聲的，就像她常常會做的一樣，吼道。
——“滾！”
雖然窗外是鋪天蓋地、噼裏啪啦、足以淹沒一切的暴雨，可她的一聲“滾”依舊響徹全班。
我驚詫的止住手上的動作，班上已經陸續有許多同學回來，我如芒在背。
“胡嘉琪，該生氣的是我！”我憤慨的丢下一句，氣沖沖的跑出教室。
跑出去的走廊上，卻好死不死，和顧耀城不期而遇。
他也被淋透了雨，全身彌漫着被雨水沖刷的悲傷感，如同掉落在凡間的精靈。
我擡起頭，正對上他那雙霧蒙蒙的眸子，身體如觸電般動彈不得。
他是我最愛的少年，此時的他被前所未有的悲傷感所籠罩，顯得那樣無助。
我又記起了那個星空，那片草坪，那個吻……當然，還有他決絕的話語。
他也發現了我，卻又好像沒有看見，他身體繼續連貫的動作，迅速的、不加一絲停頓的，從我身旁……掠過。
我突然又要流淚了，盡管耳邊響起那夜顧耀城盛怒的聲音。
——“你別給我哭了！一個晚上不停地哭哭哭，你是個男生！”
我哭是因為我愛他，卻得不到他。
我哭是因為我在乎他，卻無能為力！
我朝天臺跑去，我想淋雨，讓大雨把我淋濕，讓大雨把我淋清醒，讓大雨把我治愈。
我一直都沒有對他說實話，也沒有對自己說實話。
我放不下！我沒有被時間治愈！
就算他不是拿我當朋友，就算他不是每天和我通電話，就算他沒有幫我打敗黑猩猩，就算他沒有無時無刻挺我到底，就算他狠心的對我說你覺得gay很惡心，就算他絕情絕義沒心沒肺的說他不會愛我……但只要他出現在班上，在我的視線裏面走來走去，我就絕不可能被治愈，我根本就不能不去愛他。
這是我的宿命。
他就是我的劫數。
我淚眼朦胧的向上面樓梯，不顧其他不認識學生或詫異或看笑話的眼神，直到我的衣服被人死死地拽住。
我帶着受寵若驚的驚喜停住腳步，難道是他？
我小心翼翼轉過身，卻發現是那個自稱喜歡我的盧思萌。
“尹向陽，你怎麽了？”她關切的問。
自從那晚之後，她一直欲言又止的想找我說話，單卧全都意興闌珊的回絕。
“……”我回過頭，繼續向上走。
盧思萌不依不饒：“怎麽了？”
“關你屁事！”我停下腳步。
“尹向陽！”盧思萌委屈的垂下眼睛，眼眶裏有什麽東西濕濕的，“對不起，我錯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自嘲的大笑：“你錯了？你怎麽可能錯，你說的很對，我是自艾自憐自作自受，我就是個超級無敵霹靂大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