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穆昕回過神,笑:“你可別怪我急.色。我不過是單純地有些好奇,你到底塞了些什麽東西在那,一下子變得這麽豐滿。”

顧聽煙并沒像穆昕以為得那樣惱羞成怒。

難堪到一定地步,她完全入戲,另一個頭腦清醒的自我仿佛從身體裏剝離出去,冷眼旁觀這幕鬧劇。

她冷靜地說:“沒塞什麽,但俗話說的好,胸什麽的,擠一擠總是有的。”

穆昕笑了一下:“怎麽擠的?”

顧聽煙想了一下,道:“用聚攏文胸,可以把胸部往上托,向中間聚攏。既能達到豐滿的視覺效果,還可以形成乳.溝。”

一本正經的口吻,像是老師在講概念。

她不過是重複剛剛在店裏店員同她說的話罷了。

穆昕是真的想立刻把她扒光,讓她用教具演示的方式來進行教學。

但是周圍還有一圈看熱鬧的人。他不能讓她占了上風,她一來就跟她跑。

而脫衣這種事畢竟需要看地點。

所以穆昕忍耐了一下,及時剎車,道:“太有文化了。過來坐。”

他伸出手攬着她的肩。

穆昕身上有股酒味,還有股莫名的脂粉香味,有些刺鼻。

顧聽煙渾身僵硬,強忍着沒有推開他,像個木偶一樣随着穆昕走到沙發坐下。

今天在場的狐朋狗友都是知情識趣的,沒有人過來打擾。穆昕坐在顧聽煙身側,探手從茶幾上拿了一只高腳杯,往裏頭倒了整杯的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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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昕把酒杯端起來,道:“你身上冷得很,先喝一杯暖和下。”

顧聽煙看着深紅的酒液,笑了一下,接過來。穆昕還打算說點什麽,但顧聽煙已不打算聽,舉起酒杯就往口裏倒。

一大杯酒畢竟有分量,她灌得有些辛苦。

穆昕在旁看着,并沒有被她的拼勁感動。

她看起來服從,挑不出錯處,但就是透着股賭氣般的倨傲,令他不悅。

穆昕當然不知道,這是顧聽煙天性使然,她又缺乏這方面的經驗。想要讨好,費了大力氣,還是做不好。

一杯灌下去,穆昕問:“味道怎樣?”

顧聽煙哪裏喝出了什麽味道,便下意識地說:“還好。”

穆昕笑了笑:“那就多喝幾杯。”

顧聽煙看着重新斟滿的酒杯送到眼前。

空空如也的胃裏灌下冰冷的液體,感覺并不好,但此時此景,顧聽煙只是認命地伸出手去,把杯子接下來。

這次她沒能一口氣倒完,而是分了兩三次。

如此這般,大半瓶紅酒被她一個人用極短的時間喝光了。

穆昕給她倒了最後一杯後就再度起身唱歌去了。唱了一首,又随性挽起包房裏的年輕女孩跳舞,玩得不亦樂乎,卻不再看顧聽煙一眼。

折磨一個不給充分回應的人,并沒有太大意思。穆昕并不着急。

她既然來了,他便有了底。穆昕占盡天時地利,有一萬種方法叫她真心實意地求饒。

他不理,其他人得了叮囑,也都不過來招她。顧聽煙便一個人坐在那裏。

酒喝得太急,此刻開始覺得不舒服。胃裏頭翻江倒海的感覺漸漸擡頭,頭腦也開始有些不清醒。

顧聽煙目光在包廂裏轉了一圈,找到包廂裏洗手間的位置。她起身往洗手間走。

剛走到洗手間旁,一個女孩過來擠了她一下,而後越過她進了洗手間。

顧聽煙看着洗手間的門在眼前關上了。

她呆了一下,笑了笑,轉過身,走到偌大包廂的另一側,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的空氣似乎要潔淨一些。她沿着走廊往前走了兩步,看見前面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以為是這裏的保镖,便疾走兩步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男人側過頭的時候,眉頭是皺着的。

顧聽煙看着他。很年輕的一張臉孔,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他眼眸漆黑,看着她,目光淡淡一掃,停在她胸口處。

顧聽煙松開手,将兩手盤在胸前,擋住胸前春.色。

因為年輕男人的這一瞥,她開口時的語氣有些生硬:“請問洗手間往哪走?”

他望着她,在她盤起手的時候,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也在找。”他說。

顧聽煙失望了,越過他便徑直往前走。一個服務生打扮的人出現在前方拐角處。

顧聽煙從她口裏問出了洗手間的方位,感覺到身側有人,側頭一看,剛剛那個年輕男人不知何時已走到身邊,靜靜地聽她跟服務生的對話。

顧聽煙加快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地沖進了廁所。

胃裏翻江倒海,但她從中午到現在什麽都沒吃,自然也吐不出什麽。掙紮了一會兒,用冷水洗了臉,她便出去。

一走出女洗手間,她就看見那個穿西裝的年輕男人站在洗手間外的走廊裏,看着她。

清透專注的眼光。

他的目光投注在她露出小半乳.房的胸口上。那裏有一顆小小紅痣。

如果他盯得位置不是她胸口,顧聽煙大約是會欣賞這樣的看人方式的。

她不想惹事生非,無視了他的存在,越過他要回包廂去。

他卻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她,在她經過身側的時候,忽然道:“你很缺錢?”

四下無人,這話只可能是對她說的。

顧聽煙平素就不是好脾氣的人。

她站住了腳,下意識地又用手擋住了胸。

顧聽煙擡起眼,回望住他,盯着那對深黑的瞳仁,冷冷地道:“先生,我們并不認識。我缺不缺錢,不關你的事。”

年輕男人望着她,臉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但他沒有被她這句話逼退,卻說:“簡·奧斯汀。”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顧聽煙愣在那裏。

她不明白,對面的人是什麽意思。

沈念青難得耐心,見她沒有反應,補充說了一句:“那天我們在圖書館見過。”

他這麽一說,顧聽煙立刻想起來了。

那天在圖書館。因為被穆昕無理糾纏,她心煩意亂,走到文學區的書架,試圖尋找簡·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

那裏有一個英俊的男生在專心致志地看書。

那個男生,就是眼前穿着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

顧聽煙無端覺得窘迫起來。

眼前的人可能是梧桐學院的學生,她這副模樣被他看見,着實有些尴尬。

顧聽煙更想走了,道:“我想起來了。但我們仍然不算認識。”

沈念青望着她,臉上浮起一個淡淡的微笑。

“你去過珀斯嗎?”

他自動無視了她不甚友好的話,輕聲地問。

顧聽煙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盯着男人的眼光變了顏色,口裏道:“沒有。”

沈念青有些失望。

他想了想,道:“我很喜歡你。如果你缺錢的話,我大約可以幫幫忙。”

他自以為說得已經十分委婉,但顧聽煙心裏的火在“蹭蹭”地往上冒。

沈念青看着她。依然是清透專注的眼光。略顯無辜。

顧聽煙覺得他的目光是有溫度的。

非常清涼,讓她冷靜。

穿成這樣出現在這裏,只差沒有把“賣身”兩個字貼身上了,也不怪他會誤解。

顧聽煙生出一些莫名情緒。

左右她也不想太快回到穆昕所在的那個包廂。顧聽煙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惡作劇般笑起來:“可是我收費昂貴。”

沈念青愣了一下。

被她如此搶白,但沈念青的臉上并沒有出現忿怒的神色。

他只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心平氣和地道:“賣誰不是賣,你何必這麽抗拒我。我不會比旁人出的價低。”

顧聽煙怔在那裏。

眼前的人看起來溫文有禮,說出來的話卻是令人吃驚的粗糙。但他的神情又十分嚴肅,并沒有表露出鄙夷。

而顧聽煙心底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贊同。

如果一定要賣,賣給誰都比穆昕強。她想。

沈念青見她遲遲不答話,耐心地再度開口,試圖說服她:“你漂亮又聰明,應該不喜歡在這裏工作。如果是出于經濟上的困難而迫不得已,我可以長期關照你,幫你擺脫困境。”

顧聽煙呆在那裏。

他不過與她萍水相逢,就可以用這樣平和鎮定的态度,用猶如談論天氣股價時政的口吻,同她商議“包養”的事宜。

顧聽煙感覺到一種鮮見的壓力。

對面的男人很聰明,很冷靜,與她接觸的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

倒像一位故人。

想起來他剛剛無頭無腦地說的那句“你去過珀斯嗎”,顧聽煙忽然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情緒的波動影響了她的反應。她沒有動腦去想沈念青是如何判斷的,而是掩飾般地反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在這裏工作?”

沈念青淡淡地笑,反問:“如果你喜歡,我看你的時候,你為什麽要用手擋着胸?如果你長期在這裏工作,不會看不出來我穿得衣服價值不菲,是值得你關注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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