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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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的收拾着桌上的紙盒,莫芫看着提拉米蘇的盒子眼神有些恍惚,伸手将牆上的燈關了,屋內陷入昏暗中,莫芫跌坐在沙發裏,電視機閃閃爍爍,依舊在唱着歌曲,莫芫拿過一個抱枕抱在懷裏,雙腿蜷在沙發裏,靜靜的看着桌上的紙盒發呆。

十年前,簡棽會在睡覺前給她讀雜志,讀小說,17歲的女生喜歡的莫不是瑪麗蘇的言情小說,簡棽不止一次嘲笑過她,卻還是每天晚上讀給她聽。

她記得有一篇小說的名字,叫做《提拉米蘇,帶我走》,已經不記得故事的內容,只記得她問簡棽,為什麽名字叫《提拉米蘇,帶我走》,難道主角的名字叫提拉米蘇?

當時簡棽嘲笑她笨,就是不告訴她什麽意思。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原來‘提拉米蘇’的含義便是‘帶我走’。

莫芫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容,低喃那個刻入骨髓的名字,“簡棽,簡棽...”

自此以後他隔幾天便會給她帶回來一塊提拉米蘇,她知道他們并沒有什麽錢,她告訴簡棽不要再給她買了,她并不喜歡吃,可是簡棽總是摸摸她的頭,溫柔的道,“哪有小女孩不喜歡吃甜點的。”

她讓簡棽與她一起吃,簡棽總是以各種理由拒絕,她知道他只是不舍得吃而已。

習慣了每天買一份提拉米蘇,每次看到提拉米蘇她心裏便會痛,痛的難受,痛的窒息,可是她寧願這樣痛着,讓她知道簡棽确确實實的存在過,并不是她幻想的産物。

走到那個十年沒有住過人的房間,拿起桌上的便簽紙,緩緩的寫着,“簡棽離開的第3786天。”

拿着手裏的便簽紙靜默了一會兒,莫芫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容,“簡棽,十年又136天,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路燈陸續的亮了起來,透過窗子照了進來,屋外有風吹着,屋內一片寂寥。

初秋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了,路邊樹上的葉子已經開始變黃,各處都有了一股蕭瑟之感,這個城市的春天和秋天很短,夏天過去其實就意味着冬天就要來了。

從早上起天便陰着,烏雲厚重,看起來像是要下雨。

莫芫跟嚴大夫約了時間做檢查,來的有些早,便在車裏等了一會兒,下車時從後車座上拿了一件外套穿了上,天還是有些冷的。

有些人你想盡辦法的想要見到卻終究不能如願,可是有些人卻總是毫無預兆的莫名的相遇。

莫芫看着拾階而下的戴着口罩的男人時,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到底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時諾也看到了莫芫,停下了步子,手插進了口袋裏。

莫芫站在臺階下,時諾站在臺階上,一身灰色的休閑裝顯得身材颀長,兩人默默對視着,莫芫心思轉了幾轉,不知道此時是該打招呼還是無視的好。

時諾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墨黑色的眸子帶着隐隐的笑意與光芒,莫芫似乎是有些下意識的轉開了眼睛。

時遇的出現打破了這詭異的對視。

時遇拎着一包藥走了過來,看到莫芫明顯愣了一下,“莫芫?生病了嗎?”

見到時遇,莫芫松了一口氣,笑了笑,“沒有,只是尋常的體檢,你呢?身體不舒服?”

時遇挑挑眉,對着身旁的時諾努努嘴,“這不是剛回國可能有些水土不服,昨天晚上發燒,早上都說不出話來了,便過來拿了點藥。”

莫芫看了一眼時諾,時諾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口罩外,看不清表情。

作為房客知道房東生病了,按理說應該客氣的表示一下慰問,鬼使神差的,莫芫竟然脫口而出,“果然上天是不會輕易放過一個壞人的。”

這就是所謂的大實話吧,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卻仿佛在一瞬間陷入了難以言說的安靜。

低低的沙啞的笑聲伴随着一陣急劇的咳嗽聲,時諾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笑容。

看到時遇有些詫異的樣子以及時諾充滿玩味的眼神,莫芫懊惱的閉了閉眼,“我與大夫約了時間,先進去了。”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勢。

時諾看着那落跑的小女人,眼中帶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柔情。

時遇看了一眼時諾,眼中帶着探究,“小舅舅,我總有一種感覺,你對莫芫好像不太尋常,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時諾回看他一眼,指了指嗓子,搖了搖頭,往停車場走去了。

“很好,沒什麽問題。”嚴大夫對莫芫的眼睛做了一番檢查後,贊許的點點頭,“你保護的很好,繼續保持。”

莫芫笑笑,“謝謝嚴大夫,這些年麻煩你了。”

嚴大夫對她溫柔的笑笑,“這麽多年了,哪還用說這麽見外的話。”

十二年了,認識嚴大夫已經十二年了,是不需要說這樣的見外話,可是莫芫對她還是心存感激,當她與簡棽因為沒錢看病陷入絕境時,是嚴大夫幫了她,這份恩情她永遠也忘不了。

“莫芫,簡棽回來了,怎麽不帶他來見我?對我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莫芫一愣。

“恩?”嚴大夫擡頭笑睨了她一眼,“讓他進來吧,我都看見他了,怎麽還想給我這老婆子一個驚喜?”嚴大夫一邊寫着病例一邊笑着調侃。

腦中嗡的一聲,莫芫怔愣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嚴大夫,覺得自己有可能是狀态不太好,所以出現幻聽了,她好像聽到嚴大夫說簡棽回來了。

“怎麽了,莫芫?”沒有聽到莫芫的回答,嚴大夫擡頭看她,卻覺得莫芫有些不對勁,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筆,擔心的看着她,“莫芫,哪裏不舒服嗎?”

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莫芫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您說簡棽回來了?您在哪裏見到他的?”

莫芫的聲音帶着顫抖,渾身上下仿佛都是戰栗的,嚴大夫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反應,後知後覺好像是哪裏出了錯,“我從手術裏出來時看到走廊盡頭一個長得跟簡棽...”

嚴大夫頓了頓,将喉頭的‘一樣’換成了“...很像的人,也許是我看錯了。”她應該不會看錯,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眼,但是那确實是簡棽。

莫芫跌坐在座椅上,看着桌上的病例,雙手下意識的環住肩膀,腦中一片混亂。

半晌,莫芫才擡起頭,眼中帶着淚光,“嚴大夫,他穿什麽樣的衣服,長的什麽樣子?”

嚴大夫眼中帶着憐惜,“莫芫,我只遠遠看了一眼,确實沒看清楚他穿什麽衣服,至于長什麽樣子,我不是畫家,實在是無法描繪,不然早就告訴你了,何苦讓你等十年。”

莫芫苦笑一聲,同樣的話頭幾年時她問過很多見過簡棽的人,嚴大夫是她問的最多的,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答案,後來她就不問了,因為每問一次,失望也便會多一次。

拿起包包,低低說了聲,“嚴大夫,再見。”莫芫打開門快速的出了去。

嚴大夫看着她跑走的背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第一次見到莫芫是十二年前,簡棽帶着她來的,莫芫的眼睛在一場車禍裏失了明,那時候的莫芫十七歲,簡棽十八歲,無依無靠,又相依為命。

很快,他們的錢就花光了,沒有錢治病,簡棽帶着莫芫站在醫院的門口,穿着白色襯衣的男孩牽着穿着淡藍色長裙的少女,靜靜的站在那裏,男孩如一顆靜默的樹,女孩如一朵迎風開放的花朵。

簡棽同每一個醫院裏的醫生護士尋求幫助,不卑不亢,眼中帶着大海一樣的深沉,倔強而又堅強。

也許是簡棽眼中的驕傲打動了她,也許是莫芫沒有神采卻帶着星辰的眼睛讓她動容,她幫他們出了醫藥費,讓莫芫能夠得到基本的治療,只是治療的龐大費用不是她能負擔起的,所以這一拖就是兩年,這兩年期間,簡棽每天做三份工作,白天在咖啡廳,晚上去酒吧,趁晚飯時間還兼職了一個家教,三份工賺的錢,除了支出基本的生活費以外,其餘的錢全都用來還給了她,她永遠也忘不了簡棽倔強而又驕傲的眼睛,他說這是他與莫芫的尊嚴。

兩年裏,簡棽每個星期都要帶着莫芫來醫院做檢查,兩年間風雨無阻,直到兩年後莫芫有錢做最好的治療,只是莫芫手術後,簡棽人也不見了,她一直想不通簡棽給莫芫的手術費是哪裏來的,也想不通那個将莫芫視若珍寶的男孩怎麽會丢下莫芫獨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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