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雞飛蛋打
榮安那個老家夥,向來以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自傲,還要自诩自己是讀過聖賢書的儒将,和那些只會喊打喊殺的武将不同。這不,一氣極,還不是張口閉口滿是粗話,原形畢露。
我打了個哈欠,把姜湘和徐楚兩個扒着屏風的小鬼揪出來,跟我站在一起光明正大的欣賞如今劍拔弩張的局面。可惜我陽氣吸的足,能觸碰到的事物太多,随便拿個什麽東西在外人眼裏那都是中了邪東西自己飛了起來。不然我一定搬條板凳坐下來,慢悠悠地嗑瓜子品茶,好好的看這一場免費的官場大戲。
“黃口小兒,竟敢污蔑老夫!”榮安将軍還在指着段久的鼻子罵道:“區區一個三品言官,也配與老夫論長短!老夫可是……”
“三朝元老。”段久身後的一個章臺小言官站出來說道:“這滿朝堂誰不知道您最會臨陣倒戈,當年若不是您看前朝二皇子敗在了兵變上,臨時改換了陣營支持陛下,如今身首何處都還兩說呢!”
“你!竟敢如此對待老夫,好大的膽子!”榮安将軍被揭了老底,氣的快要背過身去,恨不得上前把那小言官一刀斬了,在旁邊黨羽的安撫下才堪堪穩住心神,想起自己的身份,又将矛頭對準了段久:“段大人,這就是你們章臺的人?這就是你們章臺教出來的規矩?禮部呢,禮部何在!我要奏章臺目無禮法,僭越犯上!”
我看着一直縮在人群後的韓章剛捏了捏自己站的酸痛的腰,手都還沒收回來,被榮安将軍叫的一個激靈,煩躁的“啧”一聲,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嘀咕了一句“沒事找事,煩不煩啊,站這麽遠都能被牽扯到”,不情不願的從人群中站出來,挂着假笑沖榮安将軍拱手道:
“禮部尚書在此。”
在場的人都知道,韓章是梁宴一手提拔上來的,平日裏和我最不對付,屬于是我在路上打個噴嚏吓到了鳥,他都可以為了針對我而去替鳥打抱不平上折子的人。以前榮安将軍參我的時候,他可沒少帶着禮部的一衆人一齊附和,恨不能趕緊我把從高位上拉下來亂腳踩死,是我遠近聞名的死對頭。
看到禮部是他說話,榮安将軍的臉色明顯變好,立馬又拿出自己開國将軍的架子出來,對韓章吩咐道:“韓尚書,去,立刻給我治章臺這群人違背禮制的罪。”
榮安将軍說話的那語氣,簡直就像在對自家狗說:去,給我咬死對面的人,回來給你肉骨頭吃。韓章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連帶着身後的禮部官員們,臉色都不太好看。
我捧着肚子在臺面上笑的開心。活該!太活該了!韓章天天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逮着我死參,甚至附和榮安将軍的時候絕對想不到,他堂堂從一品尚書,在人家眼裏就是一條指哪打哪的狗。
我看着韓章那一臉陰沉的表情,直笑的肚子疼,轉頭指給我身後的兩個小鬼看,笑道:“看見沒,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作自受。”
韓章當然是不能被榮安将軍使喚動的。畢竟他身後的主子是梁宴,打了他的臉就等同于打了皇帝的臉,他作為梁宴的無腦追随者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将軍這是說的哪裏話,”韓章對着榮安将軍露出一個客套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章臺本就有谏言的職能,怎麽能算違背禮制呢。在下與沈宰輔同朝為官多年,實在是要為他說句公道話。”
嗯?
我皺着眉望向韓章,這又是準備唱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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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章道:“沈大人雖然為人處世張揚了些,做官嚣張又放肆,常常不把祖宗禮法放在眼裏。還仗勢欺人,經常打壓禮部,小人之心,眦睚必報,可以說是下官為官這麽多年見過的最惹人生厭的人。”
我、就、知、道!
這厮跟梁宴簡直是一派人物,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但是,”韓章擡眼道:“您要說他是奸臣,那下官可不敢茍同。下官雖與沈宰輔仇怨頗深,但到底是能分的出善惡忠奸的。”
說到“惡”的時候,韓章還特意對着榮安将軍笑了一下。
一時間場面上的局勢混亂不堪,維護榮安将軍的不敢跟章臺那些口誅筆伐個頂個厲害的言官對着幹,就可勁得着禮部那群不善言辭的吵,而禮部以韓章為首,個個都是絕不吃虧的主,叽裏呱啦的吵成一片,更別提中間還穿插着章臺和骁騎将軍等一批跟皇親國戚沾邊,有底氣說話的。
霎時間,我只感覺我的耳朵裏跟炸煙花一樣“砰砰”的耳鳴,腦子裏像進了一百只鴨子,争先恐後沖我嘎嘎的猛叫,眼睛更是眨都眨不過來,完全不知道往哪塊吵得厲害的人群看。
姜湘捂着徐楚的耳朵,表情痛苦的看向我:“大人,你原來每天早朝都這麽吵嗎?我再也不想踏足這裏了,俊俏的皇帝陛下都不足以再吸引我走進來。”
我從衣袖裏摸了半天,找到個手絹給姜湘堵耳朵,然後不堪其擾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扭頭去看梁宴。
梁宴這個陰險狡詐的狗賊,自從段久站出來反駁榮安将軍後,就跟死了一樣坐在帝位上,看着臺下的場景不說話。我方才看熱鬧的幾次回眸間,還瞥見了這狗東西喝了兩杯熱茶吃了塊糕點。
正所謂底下臣子吵的有多激動,他在上面看戲看的就有多惬意。
我剛翻了個白眼,梁宴那尊大佛就開了口。
“好了。”
他說話聲音不算大,但也能清楚地傳到前面幾排大臣的耳朵裏。前面的大臣急忙噤了聲,後面的也依次跟着安靜了下來。
我們三只鬼的耳朵終于得到了解放,齊刷刷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喘氣。
我本以為梁宴會給這件事情下個定論,再不濟口頭批評一下幾個拔尖的官員,打個巴掌給顆甜棗,用權謀者一貫的方法安撫人心,順帶給榮安将軍一點教訓。
沒想到梁宴心思似乎完全不在這個上面,我嚴重懷疑他連大臣們吵架的具體內容都沒聽。梁宴只是擡頭看了眼殿外的天色,來了一句:
“快到午時了,都散了吧,退朝。”
然後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扔下一幹大臣,一個人從屏風後面走了出去,擦着我而過,繞到幕帷後面的桌案坐定。
眼見着姜湘又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去望梁宴,朝堂的大臣也陸陸續續走了出去,我把徐楚那個奶團子抱起來塞到姜湘懷裏,交代了一句:“幫我照看會兒他,我出去一會,馬上回來。”
我跟着散朝的大臣一起飄出去,順帶從殿裏的花盆底下撿了許多石子,抱在懷裏。剛飄出殿門口,就看見石階下面正在氣沖沖往外走的榮安将軍。
我拿着石子,閉起一只眼,瞄準石階前面的地面,“咻”的一聲扔出去。
“哎呦!”
榮安将軍“啪叽”一聲摔倒在地。
目标射中!
我勾起唇角笑的開心,看着榮安将軍那個老家夥被人扶起來,嘴裏氣憤的罵罵咧咧。他站起來剛走兩步,我又掂着一記石子“咻”地飛出去,正中他的小腿,讓他“砰”地跪倒在地。
這下不光是我笑的開心了,陸陸續續走出來的一衆官員都嘲笑着竊竊私語,尤其是韓章那個沒心眼的笑的最大聲,連段久都忍不住站的離他遠了點,以免殃及池魚。
榮安将軍被人扶着怒吼道:“是誰?!給老夫站出來!”
自然是沒人應答他,畢竟罪魁禍首我,是個誰都看不見的鬼魂,想承認也沒法子認啊,只能請他自認倒黴了。
我聳着肩,倚在一旁的石欄上,看着榮安将軍不顧體面的對着自己的跟班發了一通火,然後被人攙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解決完一個讨厭鬼,我又把目标瞄準另外一個。
那人現在還在張大着嘴笑的猖狂,甚至還想伸手去拽前面的小言官,問道:“哈哈哈這種缺德事是你們章臺幹的吧?”
他拽住的那個小言官正是剛才在朝堂上諷刺榮安将軍臨陣倒戈的那位,看到是韓章立馬嫌棄地往前走了一步,讓他撲了了空。
“我們章臺行事向來光明磊落,不像你們禮部,慣會用這種雕蟲小技。”
“哎你這小子……哎呦!”
正說着,韓章腳下一滑,踩着石子,以和榮安将軍一樣的姿勢,臉着地,“吧唧”一聲摔倒在地。
小言官:“……叫你冤枉我們章臺,遭報應了吧。”
我施施然收回扔石子的手,拍了拍身上殘餘的土屑。
目标解決!
正當韓章還站在原地氣急敗壞的時候,我身後突然一陣疾風襲來,我感受到動靜扭身去看——姜湘那小丫頭手舞足蹈地跑的快斷了氣,邊跑邊大聲沖我喊着什麽。
我往她的方向走了幾步,這才努力聽清她喊的話:
“宰輔大人!陛下和皇後娘娘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