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拿捏
哦豁。
被梁宴這厮弄得亂了心緒,都忘了我此次前來的目的是為了救我的好兄弟,差點一走了之了。
我頗為不好意思,連忙飄過去幫段久解繩子。
段久眯着眼睛,假笑的意味不能再明顯了。偏偏在場的一人一鬼,一個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得罪的皇帝上司,一個是生前官階比他高出許多宰輔大人,他哪一個都沒立場說,連抱怨都省了,還得在梁宴和我替他解開繩索後,拱手假笑道:“謝陛下,謝大人,臣還有事,不如……”
段久的一句“先行告退”沒能說出口,因為我“砰”的一聲把牢房大門給關上了。
我給段久解繩索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怎麽這家夥外袍到處都沾滿了血,散亂之間露出來內襯的裏衣卻白白淨淨的呢?還有那脖子上的血痕,怎麽手一抹就掉了,下面的皮膚卻一點裂痕都沒有呢?
你家挨打了流血是從外面往裏流是吧?
好家夥!
想我步步為營心機盤算幾十年,從來都只有我算計的別人的份兒,今天倒是河邊濕鞋,栽在我一手培養的兩個人身上了。
我唰唰在紙上寫下幾個大字,惡狠狠地拍在那兩人面前——“演我呢?!”
梁宴:“……”
段久:“……”
“咳……這……實在是無奈之舉,無奈之舉。”段久捏着拳放在嘴邊咳了一聲,掃了一眼揣着手站在旁邊、假裝自己沒有過錯一聲不吭的梁宴,只能開口為自己辯解道:“大人不是托我查,您那位叫徐生的朋友家中遭遇過何等變故嗎。我查到一些頭緒,就按照與您約定好的把查來的東西寫在紙上放進藏書閣裏,誰承想……”
段久眯着眼睛指了下梁宴:“誰承想陛下對臣關注有加,第二天就把那東西從藏書閣裏搜了出來,一大清早就請臣來天牢裏喝茶,天牢裏的茶臣喝不慣,就只能上臺當戲子,唱出戲把大人請出來看了。”
我點點頭,算是聽明白了。
梁宴這狗東西說不定在衣冠冢前被我砸暈的時候就起了疑心,在藏書閣鬧鬼的那天晚上順帶懷疑上了段久,以至于段久去一趟藏書閣,都被這狗東西聞着味發現了端倪。幾番搜查再加上拿着段久做圈套的試探,還真把我引進了陷阱裏,讓我無可奈何只能承認自己還存在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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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我教出來這都是兩個什麽玩意兒,一天到晚這算盤珠子盡往我身上撥了!
我心裏邊罵邊又擔心段久吃了悶虧,因為咬死不透露我的消息而被梁宴處罰,在紙上沖梁宴寫到:
“你嚴刑拷打他了?”
梁宴盯着紙上的字一點一點寫完,然後在我停筆的那一刻毫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
段久也看到了內容,摸了摸鼻子,搶先答道:“哦,那倒沒有,陛下從來不濫用私刑。”
我覺得段久的動作裏透露着一股子心虛,還沒來得及深究,就聽梁宴接着說道:“沒有嚴刑拷打也沒有濫用私刑,段大人是個識時務的人,你想象中一切忠臣良将咬死不出賣你的情節都沒有。”
梁宴聳了聳肩,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得意,挑着眉道:“我剛把段大人請進天牢裏來,段大人就把你的一切全部都告訴了我,一個板子都還沒落下去,更別說上一點什麽手段了。沈卿啊……”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不是你教的嗎。棄車保帥,更何況你已經……”梁宴說到此處目光突然一黯,語氣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接上:“……更何況在別人眼裏你現在已經不能擔任宰輔了,這種時候當然要選擇為自己謀條新的出路。”
“陛下此言差矣,”我手裏的筆還頓在紙上,段久就立馬接下話,把梁宴扣給他的一口“棄暗投明”的黑鍋扔的遠遠的。“臣可沒有另謀出路,在臣心中,沈大人一直跟陛下是一路人,朝野上下都知道你們君臣和睦。臣是沈大人一手提拔上來的,沈大人效忠陛下,臣當然也效忠陛下。”
君臣“和睦”到天天想弄死對方的我和梁宴:“……”
行。
你是這一屆的文曲星,你說的對。
“對了,沈大人,下官收集到有關徐氏兩兄弟的信息您應該還沒看過,下官有些事情還需要跟您親自講一下。這樣溝通起來實在不太方便,不如……”段久看了一眼飄在空中已經寫了太多話變成鬼畫符的紙,又掃了一眼梁宴,思量了片刻,還是沖我的方向作揖道:“麻煩大人再托次夢,來臣的夢裏商讨一下,正好陛下也在……”
“不行!”
段久話都沒說完,梁宴就沉着臉打斷了他。我看着梁宴腳步一轉,由原本的作壁上觀到橫在段久和紙之間——也就是段久和我中間,語氣不耐地沖段久道:“段大人不是公務繁忙嗎,趕緊回府督辦去吧。沈卿得跟朕回皇宮,從今天起,朕需要他每晚都來朕的夢裏。”
我舉着字嘩一下插到梁宴眼前,恨不得拍到他臉上去,紙上的字跡也力透紙背,大大的三個字龍飛鳳舞地挂在上面——“憑什麽?!”
我死都死了,都成鬼了,你管我去哪跟誰托夢!狗東西,現在不僅變的婆婆媽媽,做事還奇奇怪怪的。每晚都去你夢裏?你不如直接叫我魂飛魄散來得痛快!
你知不知道晦氣兩個字怎麽寫?!那簡直就寫着你梁宴的名字!
“憑……朝中還有許多事務我拿不定注意,需要你處理。”梁宴十分了解我的脾性,在我下一句“關我屁事”還沒寫完前,他就把那張懸在空中的紙一把拍在了桌子上,挑着眉一臉正經道:“江南的洪澇和北方連日來的旱情還沒處理完,宰輔大人這就要置黎民百姓于不顧了嗎?”
我還沒答話,梁宴就挑着眉哼笑了一聲,明晃晃的譏諷寫在臉上,道:“也是,我忘了,沈大人是足夠狠心的。區區一些百姓的生死算什麽,沈大人放心,朕不會強求。既然沈大人不在乎,那就讓那些可憐的百姓們去死好了,反正沈卿你也知道,對于朕來說,死幾個無關痛癢的平民百姓也沒什麽。”
“……”
狗皇帝,什麽時候這麽懂拿捏人心了!
梁宴的手在桌上不停地敲擊,明明是他明裏暗裏的威脅我,他的神情倒好像比我還緊張些似的。在看見那張紙上被我認命地畫下一個圈時,梁宴提着唇笑了一下,又很快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無可奈何的模樣,攤着手道:“沈卿,這可是你自己答應下來要救人的,朕可沒有難為你。還等什麽,走吧,回宮裏去,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朕……我有很多事情需要你。”
“等下,陛下,臣真不是要和您作對,只是徐氏兄弟這件事,臣覺得你和宰輔大人都有必要知道。”
段久攔住了梁宴迫不及待要去開門的舉動,難得恭敬地跪了下來,認真道:“徐氏兄弟多年前橫死在沉香樓前一案,臣查到與榮安老将軍有關,并且臣懷疑,沉香樓的買賣還在繼續,其幕後主使,與前朝逆黨餘孽脫不了幹系。”
“請陛下重啓舊案,給這些年來不明不白死去的孩童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