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狼王軟腹,君主逆鱗

朝堂的官員們最近發現,他們連日來心情不爽沉着臉好像下一秒就要誅你九族的皇帝陛下,這兩天突然暴雨轉晴,大有和風襲來惠雨歸晴的架勢。

就連今日早朝,不要命的老大臣頂着被一刀砍死的風險,上書請求陛下重開選秀,為皇家血脈開枝散葉的時候。陛下竟然都沒有讓人把他拖出斬了,而是盯着書案邊的一小塊地方,不知道在看些什麽。過了一會還突然提了一下唇角,施施然道:

“選秀啊……沈宰輔從前也總愛跟朕提這事。”

大臣們面面相觑,誰也不敢當出頭鳥,站出來接皇帝的話茬。

這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已逝的沈宰輔可是這位當朝皇帝的逆鱗。沈宰輔剛逝世的那兩天,有幾個膽大包天的貨色上書誣告宰輔大人是把持朝野的奸人,要陛下查抄沈家,還沒等下朝呢,那些人頭和身子就分了家。就連幾位推薦新任宰輔人選的大臣,第二天都被發配去了偏遠荒涼的地方。

自此以後,這滿朝心思各異的官員們心裏都統一了一件事——千萬不要在陛下面前打沈宰輔的小算盤,哪怕人家已經死了。

那是狼王的軟腹,碰一下要死人的那種。

所以梁宴的話音落地,滿朝一片安靜。除了段久韓章這類皇帝的親兵還一臉正常的站在原地,其他人恨不得把頭埋進地縫裏,好讓皇帝忽略他們這個人,以免殃及魚池。

而老大臣請求梁宴重開選秀的時候,我正在一旁……打着哈欠嗑瓜子。

做夢也算睡覺,所以即使梁宴硬拉着我做了一晚上的夢,對他而言還是在睡覺。

我這個大冤種就不同了。

我晚上被梁宴拉着做夢,好不容易撐到了早朝時間,熬到梁宴這個狗東西被迫要醒來的時候。剛出夢境準備找個安靜的地方睡覺,又迎面撞上了哭哭啼啼的徐楚,和領着徐楚來找我的姜湘。

“小奶團子幾天沒見到你人,哭的不行,我勸不住,只好帶着他來找你了。”姜湘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後那時剛從床上起來正在系衣服的梁宴,然後又看看精神萎靡的我,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驚訝地捂住了嘴:“你……你們……”

我沒精打采地一擡頭:“嗯?”

“沒什麽沒什麽,我是說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福祿雙全魚水和諧雙龍戲珠……”

越聽越不對勁的我:“什麽玩意兒?”

“哦不對,你們倆生不了孩子,等會我記得我還背過另一套祝詞……”姜湘點着自己的腦袋想了會,然後啪地一拍腦門:“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那就祝你們一帆風順,雙喜臨門,三陽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通八達,天長地久……”

姜湘一口氣說完,猛吸了一口氣,補完了最後一個詞:“十全十美!”

姜湘背的氣勢如虹、聲情并茂,連原本在我懷裏委屈的直哭的徐楚都愣住了,看了看得意地挑着唇一臉“怎麽樣我厲害吧,快誇我”的姜湘,又扭頭看着我,咬了咬他的手指,絞盡腦汁地含糊道:“美……美……美美好好。”

神他娘的美美好好。

我一手抱着徐楚,另一只手在姜湘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贊揚道:“你是懂祝詞的。”

說實話這幾日事情太多,我的心情也跟着大起大落,一時之間竟然忘了這兩個小鬼,心裏屬實是有些愧疚的。

于是今天早朝,我只能死死地壓着困意,和姜湘一起嗑着瓜子,陪着徐楚這個精力旺盛的小鬼滿大殿的玩。

老大臣跪在朝堂下,聲嘶力竭地要梁宴重開選秀的時候,徐楚那小鬼正爬到他面前,伸出手蠢蠢欲動的想玩那大臣的胡子。而姜湘則在第一時間停下了嘴裏的瓜子,扭頭望向了我。

“選妃哎大人,他說要陛下選妃哎。”姜湘戳了戳我,眼裏閃着一種詭異的光,像極了集市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百姓。“你都不生氣的嗎?這種時候不應該一拍桌子橫眉冷對,怒火沖天嗎?”

“我生你……”二大爺!

想了想姜湘與皇室的裙帶關系,我怕不小心罵到某位無辜的皇室親戚上去,還是把罵人的話給咽了回來,磕着我的瓜子不想搭理姜湘。

這小女鬼不知道,要是放在以前,像這種敢以死谏言皇帝納妃的,我真的高興的能給他磕一個響頭。若是真有人能說動梁宴納妃,那我怕是要放沖天炮慶祝,在朝天門大擺筵席。

可惜現在不行了,而且……

我扭頭看向梁宴。

梁宴在滿朝的沉默裏望向我的方向,漫不經心地撥弄着指上的玉扳指。他等了一會,像是見我對此事一點看法也不想發表,才頗為遺憾垂了垂嘴角,又扭頭望向階下的官員。

“于大人,知道沈卿跟朕提納妃的事時,朕是什麽反應嗎?”

跪在階下的官員抖了一抖,花白的胡子落到徐楚手裏,徐楚觸摸不到,但看着胡子從他手心穿過,還是樂的扭頭沖我和姜湘直笑。

我和姜湘:慈母笑。

“這……微臣……”

“沈宰輔跟朕提的時候,朕很生氣,恨不得罷了他的官免了他的職,讓他老老實實的做一個庶民,不能再以朝堂事務為借口讓朕顧全大局。朕甚至還對他摔了碗筷。”

梁宴挑了下唇角,眼神卻沉下來,冰冷的視線掃在階下的群臣身上,又慢慢地落到跪着的老大臣面上。他的語氣無不諷刺:“于大人是覺得自己有什麽過人之處,能及得上宰輔大人在朕眼中的分量,才敢在朕面前提及此事,還妄想着能讓朕饒過你一命?”

“朕聽說于大人已經三番五次地向內務府遞了帖子,說家裏有個适齡的女兒,要引薦進宮。”梁宴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眼神轉回來,卻仍把階下的老大臣吓得夠嗆。“不知道于大人是嫁女心切啊,還是把不該打的算盤打到了……朕頭上?”

“陛……陛下,臣不敢,請陛下明鑒啊!”

老大臣頭“砰”地磕在地上,正巧磕在徐楚前面,徐楚眨巴着眼睛左右看了看,茫然又不知所措,然後他做了一件出乎我意料并足以讓我笑到斷氣的事——這六歲的小鬼伸出了手,揉了揉年過七旬的老大臣的頭。然後還一臉求表揚的神情扭過頭來看着我和姜湘。

我和姜湘:“……噗,哈哈哈哈哈!”

幸好徐楚是個鬼魂,不然這老大臣非得羞憤到撞柱不可。

我好幾天都沉浸在一種悲傷、無奈、心累到無法自拔的情境裏,如今遇到個樂事,恨不得把心中的陰霾一笑而空。

結果……結果由于我笑的太起勁,拿着瓜子的手本想招呼徐楚回來,卻忘了面前還放着東西,一揮手撞在桌上的書案上,那些堆積起來的書案傾斜而下,倒在梁宴手上。梁宴正裝着深沉,把玩着玉扳指,被書一撞,手裏的玉扳指當即就飛了出去,正巧砸在那老大臣的頭上。

我:“……”

梁宴:“……”

被莫名其妙砸了的老大臣:“……”

梁宴盯着那堆傾倒的書看了又看,先是皺着眉,又看了看我的方向,而後張了下嘴,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一般,兀地笑了一聲。

我和滿朝的大臣:“?”

蘇公公跑下去撿玉扳指的時候,我看見梁宴難以抑制地挑起了唇角,說道:

“咳,朕是絕對不會再納妃的,以後誰都不許再提起此事。收起你們那些彎彎繞繞的算計,也不要再想着把自家女眷送進宮來,把心思都用到政績和百姓身上去。若沒有其他的重要事務,便退朝。”

說罷,他還朝我的方向偏了偏,輕聲道:“朕乏了,夢裏……見。”

還沒來得及打個盹的我狠狠地嘆了口氣,苦着一張臉跟姜湘交代:“你先陪奶團子玩一會,我去去就回。”

“好好好。”姜湘的眼睛笑的眯成一條縫,意味深長的來了一句:“難分難舍,我懂我懂,我和我前相公也是這樣。去吧去吧,徐楚交給我,保證不打擾你們。”

“你可真是……”我皺着臉看着姜湘,一時語塞,又怕梁宴個狗東西又抱怨我去晚了,只好邊走邊反擊道:“你死的時候都還沒嫁出去呢,哪來的前相公,懂個什麽懂。”

……

我急匆匆穿進白霧飄進梁宴的夢裏,卻沒看到梁宴的人,正想着不會進錯夢了,準備扭身出去的時候,有人從旁邊一把把我拽進了懷裏。

梁宴勾着唇,看上去格外開心,在我耳邊笑道:“你剛才是吃味了嗎,沈大人?因為要給我納妃的事不滿,所以故意把書冊碰倒了嗎。”

我:“……”

我現在說那純屬是個意外會不會不太好。

梁宴要是知道我在旁邊看戲看得很開心,還邊看邊磕瓜子,會不會氣的掐死我。

我複雜的心路歷程還沒結束,梁宴就松了松手,摩挲着我的後頸,危險又隐喻地吹着氣道:

“明天我們去泡溫泉怎麽樣,去……你上回答應我卻沒能去的那片桃林。”

“和我一起,去看桃花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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