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打死我也不去!

誰熟知厲鬼的一切,最有可能知道厲鬼如何投胎呢?

還真有一個人……不,一個鬼。

一個從一開始就把厭惡寫在臉上,恨不得每天沖我翻一百零八個白眼的小鬼——徐生。

“徐生?徐楚那小奶團子的阿哥?可是那小奶團子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玩了,我們要去找他嗎?”

姜湘揉了揉她哭紅的眼睛,小兔子一樣沖我眨巴眨巴眼。

“不用,”我假裝捋了捋壓根不存在的胡須,笑的一臉高深莫測。“我知道他藏在哪。”

……

姜湘被困在皇宮裏出不去,梁宴帶我出去放肆了一整天,此刻正公務壓身,無法陪我一同前去。不過我走之前還是往乾清宮內殿的桌子上留了張紙條,以免梁宴這個小心眼的家夥又在心裏記我一筆。

留完紙條,我就堅定的朝宮外的某個方向飛去。

月黑風高,京都的夜晚一片寂靜。我飄進某家的府邸,正見燭光缭亂,某位在朝堂上滿腹算計的大人,正帶着淺笑持着茶,端坐在屏風前,含着笑意朝那屏風後的人耐心說着什麽。

或許并不應該稱呼其為“人”,因為燭光隐隐綽綽照在屏風後,卻根本映不出那“人”的影子。

他沒有影子。

是個與我如出一轍、如假包換的鬼!

我慢慢靠近過去,正準備出其不意逮那屏風後的鬼一個現行,坐在椅子上的人卻好像感覺到了什麽,轉過頭來,露出他鼻梁上架的一副折着奇異光的琉璃鏡。

“……”

“……”

“……大……大人?”

我與在場唯一的人對視半晌,這個平日端莊穩重的人難得露出了一點錯愕與心虛,放下手裏的茶杯,扶了扶眼眶上的鏡片,問道:“大人你深夜再度造訪,可是找微臣有什麽要緊事?”

許是段久的語氣太過自然,我一開始并沒有反應過來什麽不對,只走上前,随便拿了根筆在紙上對段久寫到:“我不找你。”

不等段久挑着眉問我一句“那大人找誰”,我就沖着這大堂偏角的屏風後喊道:“徐生,別躲了,早上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你了,出來!”

我在去溫泉的時候就左思右想,能與段久有關系,還能讓段久遮遮掩掩瞞着不讓我知道的鬼還能有誰?

那不就只有徐生那個曾被段久所救,還看我不順眼的小鬼了嘛!

我承認我這一嗓子吼的有賭的成分,但當屏風慢騰騰挪出來一只小腳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賭對了。

段久這個家夥就是金屋藏鬼!還瞞着我!

可惡,說好的一輩子的好兄弟呢,當年爾虞我詐間都還毫不欺瞞,如今竟然為了個鬼……等會!

不對!

段久怎麽會看見鬼?!

作為陽氣的特殊存在,梁宴尚且都看不見我,只能在夢中相見一二。段久肉體凡胎,又如何能看見徐生,還能與他溝通替他遮掩?

對了,剛剛……剛剛段久也看見了我!玉禮那個禿驢說過,我腕上的紅繩是梁宴心血所求,只有梁宴能看見,段久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那段久是憑借什麽知曉我的到來?莫非……他真能看見鬼魂?可是最開始我與段久托夢時,他分明對鬼神托夢之事一無所知啊,幾次在宮裏宮外相見時他也并不能看見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正驚詫地要去質問一旁的段久,屏風後的身影就動了動,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緊接着那人就一溜煙跑過來,揪着我的衣帶抱着我的腿,奶裏奶氣地喊道:“兔子哥哥。”

我還處在謎團重重的困惑裏沒說話,段久就頗為惋惜地嘆了一口氣,轉頭來對我說道:“大人來的有些不是時候,半個時辰的交換時限到了,如今是弟弟的魂魄。大人若是想與徐生說些什麽,恐怕要稍等片刻了。”

“沒事……趁着這點時間,理一理這一團亂麻也是值當的。”我拍了拍徐楚的腦袋,示意他自己玩一會,便坐到段久對面的空位上,毫不客氣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指了指自己,問道:“段大人可想好,如何向我解釋眼前這一幕了嗎?”

“沈兄指的是……我如何能看見你之事?真不是我有意隐瞞,我也是最近才找到此物。”段久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琉璃片,放在手心給我看了看,又重新戴了回去。“此物名叫陰陽鏡,是我祖上不知道哪一代流傳下來的。上古史書記載,此物可通陰陽,能看見鬼魂。”

“當年我在京都學考時窮困潦倒,是将此物典當了的,後來偶然間在古籍上翻到有關此物的記載,但也只當是詭談,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大人給我托夢講述作為魂體的種種,我才又想起此物,幾經輾轉才将它贖回。前日我正試用此物時,恰逢徐生路過,在他的配合下這才摸清此物的原理,諸事繁雜,還沒來得及上折子跟陛下和您禀報。沈兄……見諒。”

路過。

諸事繁雜。

見諒。

這些扯犢子的鬼話我是一個字都不信的,都是官場上混了數十載的老狐貍,我一聽就能聽出來這套行雲流水的說辭下藏着的搪塞。

但段久朝我一拱手,恭恭敬敬地給我添了一杯茶,一套滴水不漏的官場做派堵得我啞口無言,一點錯都挑不出來,只得朝他揮了揮手。

“行了行了,別給我來這套。陰陽鏡可通陰陽,能看見魂體,那你是如何聽見鬼魂說話的?這麽個小琉璃片,連聲音都能傳出來嗎?”

“那是不能的。陰陽鏡只能看,卻沒有傳音的功效。”段久說到此,想伸手指向我,想了想,又把手指一轉,放在自己的唇上。“臣閑時愛看些奇門歪道的東西,讀唇之事也學了一二,所以并不是聽到了大人的聲音,只是讀懂了大人的唇形。若是說話者言語快些或者口型模糊些,臣也是沒辦法懂其意的。”

我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會兒。

不能聽到聲音只能看到魂體也不錯了,還好梁宴還不知道有這樣玩意,要是讓他拿到這個陰陽鏡,那豈不是白天我也在他的視線裏。

我捏了把白天在溫泉放肆過後還在酸疼的腰——不行不行,不能讓梁宴知道,要讓那狗玩意拿到手了,指不定要學會用到什麽歪點子上去,我這把身子骨還不被他給折騰爛。

“咳咳……既然是祖傳的物件,那還是自己保留好吧,就不必呈給陛下了。反正你現在不是還得用它跟徐生那小鬼溝通嗎……對了,你可曾聽徐生提起過厲鬼有關的事宜?”我斟酌了一下,對段久說道:“我有位朋友……鬼朋友,因為一些前塵舊事無法投胎,你可曾知曉一些關于厲鬼的傳聞,能讓她轉世投胎?”

“厲鬼投胎?巧了,徐生這幾日與我讨論的也是此事。”段久輕蹙了下眉頭,“大人應該知曉徐氏兄弟共用的是一副魂體,其實徐生是沒有魂體的。他早年因為一些原因,中了道士的法陣,如今只是游魂,能存在不被泯滅是因為寄居在弟弟的魂體軀殼裏。但他……是厲鬼。”

段久搖着頭嘆了口氣:“厲鬼背了殺孽,是無法轉世投胎的。弟弟徐楚由于容納了哥哥的游魂,被拖累也無法投胎。徐生找到我,希望我能與大人你商議,把他的游魂從徐楚魂體裏分離出來,讓徐楚不再流浪世間,前往輪回轉世。”

“分離魂體?這種事我聞所未聞,徐生要你與我商議?難不成他有法子?”我放下手裏的茶杯,正了神色:“若我能幫,我定傾盡所能。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法子,能讓厲鬼也入輪回,這樣三個小鬼豈不是都能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呵,沈宰輔說的可真容易,這天下之事,哪有十全十美的道理。”

身旁傳來冰冷淡漠的聲音,我扭頭去看,才發現半個時辰已過,徐生已然換了回來,一臉嫌棄地扔掉手裏拽着的我的衣帶,還厭惡地拍了拍手。若不是為了跟段久說話,我真覺得他能離我十萬八千裏遠。

我如今日子滋潤,每天心情好的不行,加之上回得知徐生這小鬼活着的經歷,心裏對他的不滿早就煙消雲散。抱着不跟小孩子計較的态度,我擡了擡下巴轉過頭,并不理會徐生的譏諷。

徐生沖我冷哼一聲,又扭頭看向段久。段久戴着琉璃鏡,朝他笑着點了點頭,這小鬼才咽下不滿,繼續說道:“如果你說要轉世投胎的鬼是宮裏那個女鬼姜湘的話,是有辦法的。”

“她跟我不同,她魂體完整,雖是厲鬼但已受了百年的天道懲罰,要讓她進輪回,辦法與我弟弟的一樣——拿陽火淬煉。只要她能熬過陽火炙烤,就能引渡魂魄去往輪回。但是,這個辦法需要很多陽氣。”

“陽氣?你不是說過梁宴是這個世間陽氣最充足的人,只有他有多餘的陽氣分給他人。”我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表情有些沉重。“需要他提供陽氣嗎?那會不會對他的身體或者魂魄什麽的造成傷害?我初當鬼魂那幾天吸了他不少陽氣,會不會産生什麽影響?”

我連續幾個問題問的又快又急,段久顯然是沒能從我飛快的嘴型裏讀懂意思,只能無奈地笑着去看徐生。

我眼瞅着徐生那個冷若冰霜的混小子耳根紅了一塊,耐心意味十足的跟段久又複述了一遍我的問題,才回過頭來一臉不爽地對我道:“不用擔心,你那姘頭是九五至尊,陽氣多的很,除非身死,不然天不滅他陽氣不竭。我們需要皇帝提供陽氣,但卻不是通過皇帝本身,皇帝作為根源陽氣太重,以他身上的陽氣直接燃陽火會把我弟弟和姜湘的魂體都燒盡,我們需要容器。一個能把陽氣吸一部分帶出來的容器。”

我挑了下眉,沒太明白徐生和聽到這話的段久都望着我是什麽意思。

“什麽容器,去哪裏找?”

“還用找啊,這不現成的就在面前。”徐生環着手,頗為嫌棄地朝我仰了仰頭。“你不就是嗎,去和皇帝厮混一場,就能帶着滿身的陽氣出來。我看不如就今晚吧,你去吸陽氣,我去準備東西,明日傍晚皇城邊界,帶上皇宮裏那個女鬼,燃陽火,送他們去輪回。”

“等會!誰答應就今晚了?!厮混什麽厮混!”

讓我去吸滿身的陽氣出來?

那不就是讓我現在進宮去找梁宴上我嗎!

上趕着去勾引梁宴?

不行!

絕對不行!

這是我堂堂宰輔,清風明月之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打死我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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