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番外 “你賜我名”

梁宴有一段時間特別讨厭沈誼。

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自從沈誼及笄後,梁宴就看沈誼格外不順眼,總是在我提起沈誼時臉色很臭地站在一旁,亦或者陰陽怪氣的來上一句“沈大人倒是菩薩心腸,對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小丫頭都這麽好,真是典範啊”。

後來甚至發展到隔三差五就要來我府上一趟,打斷我教沈誼練字讀書的進程,拿着一堆內務府整理出來的京都青年才俊的名冊,擺在沈誼面前要她挑一個嫁了。

我滿臉黑線的把那本名冊合上,沖梁宴道:“她才十五歲,你在操什麽心?”

“都及笄了,年關後就十六了,提前相看人家怎麽了,京都裏多少名門不都是這個歲數先定下親。”梁宴不依不饒的把名冊塞進沈誼手裏,非要沈誼好好看看,挑着眉對我道:“既然是沈卿你的妹妹,那我也算她半個哥哥,兄長不就是應該操心妹妹的婚姻大事。”

“怎麽,”梁宴一把拉住我的衣領,迫使我靠近他,看着我的眼睛危險地挑着唇。“難不成你對她有些什麽別的心思,想讓她繼續當這宰相府的女主人?”

“胡說什麽!”我一把推開梁宴,皺着眉沖沈誼揮了揮手。沈誼立刻領悟到我的意思,拿着筆和紙一個人回房間練去了。看着沈誼離開院子,我才扭過頭往梁宴臉上扇了一巴掌,氣道:

“你還有沒有點廉恥心,在小孩子面前渾說些什麽呢!我拿她當親妹妹!”

梁宴習以為常地挨了一巴掌,箍着我的腰毫不顧忌的往桌子上靠,趁我氣的拿手指他,手在我的腰上上下巡游,結結實實的占夠了一回便宜,才擋着我往他身上捶的手,揚着眉道:

“你妹妹現在可是被稱為京都第一美人,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對她動些什麽別的心思。”

“動你大爺!”我推開梁宴,氣沖沖的就要往外走,走到一半覺得還不夠解氣,又抄起院子裏擺着的竹椅掄起來往他身上砸。“我看你就是事太少了閑得發慌,今年的請安折子別找我幫你批!”

“啧,小心眼。”梁宴側過身躲過椅子,把砸在地上的椅子扶正,又上前幾步追上我,壓着我的肩在我耳邊含着威脅意味地笑道:“那你也不準看中別家姑娘,你聽見沒有?你要是敢娶妻,我就敢橫刀奪愛,把她擡進宮裏做嫔妃,讓你在滿朝野文武面前丢臉。我說到做到,沈子義。”

“滾!”

“行啊,走,跟我滾回皇宮去,一堆請安折子等着你幫我批呢。”

“批你大爺!找你的嫔妃幫你批去吧!”

“啧……你怎麽這麽小心眼。”

後來某天我下了朝回府,發現梁宴又又又又帶着他那該死的青年才俊名冊來了,還坐在院子裏,一臉認真的向沈誼介紹着上面的人。

“你看這個,江道,從二品将軍,會打仗會做飯,長得确實是比你阿哥差遠了,但是好在人還不錯。要是你喜歡,改明朕就給他升到從一品,這樣你就可以做一品将軍夫人了。你要是嫌他官階太高還要常年紮守塞外,朕就把他降一級,留在京城駐守,怎麽樣?”

我:“……”

江道勤勤懇懇地打了半輩子仗,一定想不到他的官階就這麽在這一兩句話裏起起落落。

梁宴實在像極了花樓裏的老鸨,竭力推銷着他手裏的少年們,我看不下去,正準備上前趕走梁宴,又聽梁宴突然換了話題,問沈誼道:“聽說你的名字是沈家族老起的,那你知道朕的名字是誰取的嗎?”

聽的發困的沈誼搖搖頭。

梁宴有些得意地仰了仰頭,笑道:“是你阿哥,朕的名字是你阿哥起的。”

“唉,可惜你沒這個福分被你阿哥取名字,滿天下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不來自父母,不來自族親,只來自沈子義。”梁宴笑着撥拉了一把沈誼已經困得閉上了的眼皮,哼哼道:“你也不要太豔羨朕,畢竟朕認識沈子義可比你早很多年。不要緊,等你出嫁了朕賜你個诰命,也讓你風風光光的。所以……你看江道怎麽樣,喜歡的話朕馬上給你倆賜婚,明天你就可以搬出去。”

完全不懂嫁娶只想睡覺的沈誼:“……”

我站在原地的腳步沒動,一時間順着梁宴的話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情。

……

拉攏人心,是我得心應手的的手段。當年梁宴既然選擇要做我的棋子,那我當然也得适當的給他一點甜頭。我在那棵桃樹下問他想要什麽,梁宴灼灼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很久,然後低下頭,小聲回答道:“想要一個名字。”

“大家都有名字,只有我沒有,母妃說她不能給我取,皇子們的名字都是由父皇起的,可是父皇沒給我起過。我還沒有名字。”

“名字……”我在心裏咂摸了半晌,想起老皇帝即将要開辦的賞花宴,心裏有了主意。“名字這事好辦,但要你自己去争取。”

我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潛移默化的去教梁宴上位者的手段和思想:“殿下,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平白無故就是屬于你的,你沒有太子那樣雄厚的背景和底氣,若要想要某樣東西,就自己去拿、去争、去讓它屬于你。”

梁宴有些迷糊地偏着頭看向我,卻還是一口答應下來:“我知道了,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去搶。”

我其實并沒有在那些說教的話裏挑唆梁宴學會“搶”,可梁宴簡直像為我量身打造的一件複仇工具,他一點就通,有着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領悟力。

孺子可教。

我勾起唇角,看着這枚小小的、還沒有長成玉石的棋子,交代道:“過幾日的賞花宴,陛下會親自出席,能不能擁有名字,就看你自己了……”

賞花宴,顧名思義,就是一群雍容華貴的皇家貴族,戴着金環着玉,賞着花飲着酒,驕奢淫逸的吃一頓宴席。

即使當時京都已經出現了一批不少饑荒逃過來的流民,臨近的幾座城也頻繁上書請求朝廷撥款赈災,救濟百姓。但高高在上,還做着繁榮鼎盛春秋大夢的老皇帝,對這些奏書不管不顧,聽從太子利欲熏心的話,秋收的稅又往上提高了一成。

諷刺的是,九月初九,這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這個農民顆粒無收的日子裏,賞花宴卻在宮裏如火如荼的展開了。

一大早,我就被老皇帝傳進宮裏去,給他挑出來的那些千奇百怪的花,取一些文绉绉的名字。我恭恭敬敬老老實實的在宮裏無聲無息的待了大半年,故意在一些人面前做出對聖上感激涕零、溜須拍馬的姿态,甚至親自去城外的佛堂前跪了三天,給老皇帝上了一盞祈願長生的燈。

終于讓老皇帝相信我并不知道那場大雪屠殺裏的真相,只是一個無依無靠,只想依順在皇帝身邊茍活的喪家犬。

老皇帝對我給那些花取的名字十分滿意,特地賞賜了我座位,讓我坐在他旁邊一道賞花。

我誠惶誠恐千恩萬謝地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一批一批上前來吹噓皇帝的大臣,心裏計算着時間。看到皇帝笑得合不攏嘴,其他皇子也都沒注意到這邊,我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揮了揮,人群中立馬有人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沒一會領着梁宴走了過來。

梁宴按照我教他的那樣,給皇帝說完了賀詞就跪在地上求皇帝給他賜個名字。

皇帝盯着梁宴看了半晌,扭過頭來一臉驚奇地問我:“這是哪家孩子?”

“好像是四皇子,陛下。”我擋住臺下人的目光,絕口不提梁宴的母妃是誰,只說道:“陛下日理萬機,把整個天下的事情都放在心裏,每日每夜都在為百姓着想,為天下計。估計是一時失察,忘了給小殿下起個乳名,小殿下在兄弟之間落了下乘,怕是來找您訴委屈的。”

“啊是小四啊,都長這麽大了,朕都沒認出來你。”老皇帝點了點頭,看着臺下他選出來的話被一群人誇是花中之王,高興地喝了口茶,擺手道:“不就是個乳名,你們兄弟之間也真是,連這個也要争。”

“子義,最近陳太傅不還誇你文采斐然嗎。來,你來,給四皇子取個乳名。”

我弓着身子彎下腰,眼也不敢擡道:“臣不敢,祖宗規矩在上,臣豈敢僭越……臣……”

我話還沒說完,梁宴就扯住了我的衣袖,一臉期盼地看着我。

“哎呀你看,連他也希望你來起。”皇帝瞟了一眼這邊,喝着茶滿不在乎道:“你就随便起一個吧,賞花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看着梁宴期盼的眼神嘆了口氣,在老皇帝不耐煩地不斷催促中開了口。

“大梁在陛下的治理下,四海清平,海晏河清。不如叫宴?”

“海晏河清?好好好,我大梁繁榮鼎盛,叫這個再好不過了。”老皇帝今日心情極好,又被我拍了一通馬屁,直接大手一揮道:“只當個乳名太大材小用了,這樣吧,你帶着額……這個皇子,去內務府,就改成梁宴。”

“你賜他名,以後他就叫梁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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