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未婚妻

段雲衡唇邊的笑容依舊,将《千字文》放在花玉妍的身前,道:“玉妍,為學者必有初,若是想要寫出好的詩文,你必須從頭學起,念吧。”

花玉妍很想撂挑子走人,但一想到是自己要學的,周文征亦是個才子,自己若不能寫出好的詩文哪裏有臉往外遞,是以只好伸手翻開書頁,從頭念起:“天子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張……”

“玉妍,”段雲衡依舊是十分溫和地打斷花玉妍,“方才忘記說了,是辰‘宿’列張,此字念宿,星宿的宿,而非宿頭的宿。”

“哦……辰宿列張,寒來暑往……”花玉妍盡量面不改色自然地改過,心中卻受到了深深的創傷,原來,她連千字文都不會念,原來,她真的還不如三歲的蒙童……真的是沒臉見人了,周公子,她真的是配不上你……

陽光暖暖,春風醉人,簡單樸實的小院中只聽一道婉轉悅耳的嗓音書聲琅琅。

“龍師火帝,鳥官人皇……”

見了鬼了,這千字文怎麽這麽長,花玉妍又翻過一頁書頁,依舊是滿滿的一頁字,心中漸漸開始煩躁,這麽長,還有完沒完了!

“玉妍,念了許久,喝口水歇歇吧。”正在這時,段雲衡淡泊的嗓音适時響起,花玉妍如蒙大赦,趕緊地把書一翻放到一邊,接過段雲衡地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

“先生,你是哪裏的人?我都拜你為師了,還不知道你是哪裏的人呢。”喝完茶用完點心,眼看就要再念書了,花玉妍下意識開始與段雲衡扯起了皮。

段雲衡的眼角瞥見花玉妍将書本偷偷推到角落,卻裝作沒有看到,也不再自稱段某,少了一種疏離感,道:“我的母親是北程雲京人,可父親是南耀寧京人,我自小住在北程,只回過一次南耀。”

花玉妍聽着,自動理解為段雲衡是雲京的人,道:“那你就是雲京人了?那的父母也應該住在這裏,你怎麽一個人搬出來了?”

段雲衡看着花玉妍,神色微黯,“我母親早亡,父親在南耀,我自小在函州長大,所以在雲京只有我一個人。”

聞言,花玉妍自動在心中閃現過無數家庭悲劇的可能,忙收斂了神色歉疚道:“先生,我……”

段雲衡見花玉妍的眉心皺起,道:“不知者無罪,你不必同我道歉,再者,我不在南耀,也是有我自己的目的。”

“自己的目的?先生,你來雲京是要做什麽?”花玉妍問道。

段雲衡的眸光倏然幽沉靜遠,沉聲道:“來找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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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誰?”花玉妍下意識接口道。

“我未婚的妻子,”段雲衡的眸光凝在花玉妍的臉上,“她與我因為誤會分開了,可我知道她就在這裏,我要把她找回來。”

千裏追妻,好纏綿悱恻的樣子,花玉妍想起戲文裏演的橋段,又想起自己與周文征,看着段雲衡到:“先生,你一定會找回你的未婚妻的,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說,我府裏的人多,辦起事來也方便。

你府裏的人雖然不多,但壞起事來可是一等一的,段雲衡想起那些都是她師兄派來的人,道:“我呢未婚妻子的心性我知道,還是我一個人去找,這樣才能顯出我的誠心,反正她就在這雲京城中。”

真是個情深意重的男子,花玉妍這樣想着,不知他的周文征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若是全天下的男子也和先生您一樣情深意重就好了。”花玉妍心中想着,嘴裏不覺也說了出來。

段雲衡聞言,看着花玉妍那明顯透過了眼前的事物不知在肖想什麽的眼神,面色倏然便有些冷,道:“玉妍,歇夠了,你該繼續念書了。”

“哦……”花玉妍的心中幻想的影像瞬間粉碎,蔫了吧唧地把書拿到眼前,繼續念,“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段雲衡亦拿起一本書冊來看,一面翻一面道:“玉妍,這千字文是每個蒙童都會背誦的,你也要背,等你會背了,為師再教你別的。”

“咳……”花玉妍猛地叫自己的口水一嗆,然後裝作一本正經地往下念,“推位讓國,有虞陶唐……”

話說她之前都念過些什麽來着,她怎麽好像連第一句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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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學之路路漫漫其修遠兮,就這般花玉妍堅持到段雲衡哪裏念了三天的《千字文》,每日做夢時腦子裏都是那些根本不解其意的東西,終是沒堅持住,第四天的時候便裝了肚子痛,讓春韭偷偷出府去找了段雲衡身旁的頌德,給她告了一天的假,而她自己,則在用了午膳之後避着段雲衡的大門偷偷溜出了府,往竹醉樓尋周文征去了。

依舊是滿面愁緒地獨自飲酒買醉,花玉妍從周文征進門起便一直瞧着他,他喝了三個時辰她便也看了三個時辰,直到太陽西斜,周文征付了酒錢離開,花玉妍亦在後面瞧瞧跟上。

“小姐,咱們該回府了,您這樣不好吧,檀雲姐姐從城外回來咱們怎麽交代啊?”春韭對于花玉妍的跟蹤行為表示萬分之羞愧與抗拒。

“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你快先回府去,檀雲回來也好替我抵擋一陣,不行就說我出去玩的時候用輕功把你甩了,去去去,你快回去。”花玉妍一面盯着周文征的背影,一面回首趕着春韭。

春韭覺着整個人生都不太好了,“小姐,你不是害奴婢嗎,你帶着奴婢偷溜出來,現在只回去一個奴婢,檀雲姐姐知道還不罵死奴婢啊!”

“哎呀,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哆嗦什麽,跟蹤哪有兩個人的?”花玉妍使勁推着春韭,卻始終推不走,索性腳下一點縱身上了一旁人家的院牆,然後借力上了屋頂,瞬間春韭便連影子都瞧不見了。

“小姐!小姐!”春韭突然覺得,伺候一個喜歡高來高去的主子,自己的人生真的好傷心。

沒了在耳邊聒噪的春韭,花玉妍的精神便更加集中在了周文征的身上,她并非真的那般相思成狂要靠跟蹤來纾解,只是她偶然間聽竹醉樓的掌櫃的同小二提起,周文征就在前些日子被免了翰林院主簿的差事,如今不僅日日上竹醉樓買醉,晚上還夜夜流連青樓。

花玉妍自是不相信如周文征這般飽讀詩書的才子會堕落到夜夜流連青樓,可又想起這世間的确有不少文人墨客在懷才不遇之時寄情青樓,是以終是忍不住跟了上去想要一探究竟。

花玉妍對着雲京城中青樓楚館的位置是熟悉的,只因她剛醒來那會兒神智還不是很清楚,便把這城中青樓楚館的屋頂都躺了一邊,當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那會兒她見着這些煙花之地并無鄙薄之情,反而聽着青樓楚館裏那些靡靡絲竹之聲睡得莫名的舒坦。

看着周文征向前走的方向,花玉妍大約知道他要去哪家青樓了,那是雲京城最大的青樓,樊樓。

她的才子終是堕落了嗎?花玉妍的心中有些失落,遠遠地看着周文征進了那青樓的大門,尤是不死心,跟着偷偷溜了進去。

彼時天幕初初降下,樊樓中的生意尚未興隆,是以門口守着的人有些疏懶,花玉妍貓着身子靠着門邊溜了進去,避開守門的龜公,進了樊樓,那樊樓裏頭極大,花玉妍溜進來後遠遠瞧着周文征進了後院的方向,正要往前跟,卻終于叫來往擺放果盤的人抓着,不大客氣地攆了出去,只好轉到後頭的巷子裏再翻牆進去。

翻牆入院,花玉妍蹲在樹叢後頭等着一會兒,見後院來往的人不多,便壯起膽子在裏頭走動了起來。

她方才見那周文征是直接進了這後邊兒的,據花玉妍自醒過來便有的記憶,這青樓的後邊出了後廚雜役之外,便只有兩個辦事的地方,一個是專門接便宜活的低等妓子的屋子,這樣的妓子大多年老色衰,另一個便是頭牌姑娘住的獨立閣樓。

想想周文征如今落魄的模樣,連前頭的龜公見着他都吝與讨好,大約是只有找那種年老色衰的下等妓子的份兒了。

花玉妍的心中有些郁氣,他喜歡的人竟然到青樓找姑娘了,可她……可她連阻止的份兒都沒有,真真是郁憤地她想打人,好歹是她花玉妍看上的男人,若是找個比她漂亮的頭牌姑娘她也就服了,竟然去找那種年老色衰的,叫她的心中如何能平!

花玉妍很想轉身就走人,以後再也不想這周文征了,可是一轉身又忍不住停下腳步來。

如何說也是她自醒來以後喜歡上的第一個男人,不叫她親眼看見,她終是不能死心啊……

在原地躊躇了一下,有來往的傳菜送水的丫鬟下人走來,花玉妍忙躲了開去,瞧着方向正好對了,索性也就不再猶豫,繞倒了那一排簡陋屋子的後面,一個個偷偷戳了窗戶紙去找。

一圈下來,花玉妍的臉皮算是紅透了,卻沒有找着那周文征的身影。

“你是誰?在這裏幹什麽?”一聲呵斥自花玉妍的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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