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儀之人

花玉妍正戳了人家的窗戶紙看得面紅耳赤,倏然叫一驚,頭也沒回撒腿就跑,叫樊樓的護院當做了小賊,招呼了人就追上去要逮人。

驚慌之中,花玉妍有些慌不擇路,見着路就跑,拐過一道彎只見前頭竟是沒了路,一棟兩層的閣樓立在前頭,周圍空蕩蕩一片,連個借力的地方都沒有。

花玉妍很是郁卒,這兩層的閣樓有些高了,若是手上能使勁,她還能在檐角上撐一把上去,這會兒這周圍連棵樹都沒有,她這輕功真是沒法使了。

莫非她花玉妍今兒要嘗嘗妓院裏大棍的味道了?

聽着後面的腳步聲近了,花玉妍心中真是後悔,出來的時候怎麽就沒招呼影衛一道出來,否則還不是哧溜一下的事情。

花玉妍咬了咬牙,正想着等會動手捂頭還是捂臉,身上就倏然一輕,竟是轉眼上了屋頂。

“先生,你怎麽在這?”花玉妍的頭一扭,問道。

“別出聲,趴下。”段雲衡攬着花玉妍的手臂一壓,将花玉妍按在了屋頂的瓦片上,自己伏下了身子。

樓下是一群護院打手提着棍子氣勢洶洶四處找人的聲音,花玉妍一動不動地乖乖趴在長了草的瓦片上,擡眸間便瞧見段雲衡的臉近在咫尺,接着初上的白月光,她甚至能夠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花玉妍的臉有些紅,早上她還裝肚子疼沒去他那念《千字文》來着,這會兒就活蹦亂跳地在妓院裏竄了,唉,原本她明日還想再裝一天病,這會兒算是徹底沒希望了。

“先生,你怎麽也在這兒?”花玉妍問道。

段雲衡聽着下邊護院打手漸漸離去的聲音,終是擡起眸來看向花玉妍,“你一個女子,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花玉妍很慶幸段雲衡這會兒沒有用“為師”自稱,否則地位一下懸殊開來,她定是要不好意思接話。

“先生是男子,來這裏找姑娘纾解很正常,所以我是女子,來這裏找男人也很正常。”

花玉妍的本意是不想隐瞞她來這個找周文征,可這一句話在妓院裏說,便有了很明顯的歧意,說完自己也有些回過味來,臉上不由的一紅。

段雲衡跟了花玉妍一日,自是知曉她為何來妓院,見着她說起周文征時便滿面羞紅,心中頓時澀然,臉上也不由得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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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玉妍看着段雲衡的臉色黑了,只道他不僅理解了自己話中的歧意,還有些惱怒被她說中了他的心事,書生的禮義廉恥本就是極強,他這麽直白地指出他的不道德行為,果然是觸了逆鱗。

“先生,你不必覺得羞恥啊羞愧,你們男人上妓院很正常,自古才子風流……”

自古才子風流……花玉妍的聲音一頓,想到了周文征身上。

段雲衡很想直接告訴她他是跟着她來的,卻不能說出口,又不想叫誤會了去,憋了半晌,生硬道:“我不是來妓院找女人的。”

那你是來幹嘛的?花玉妍想到周文征這會兒還不知道在那個姑娘的屋子裏,心中郁悶,自然不會追究段雲衡為何來妓院,眸光一轉間不經意瞥見段雲衡的手臂還壓在自己的身上,倆人伏在屋頂上臉對臉地說了半晌的話着實是親密了些,忙拍開段雲衡的手臂,裝作若無其事地坐了起來,瞧了瞧四周的格局。

“先生,你是來找花魁的?”

段雲衡的面色更僵,“不是。”

都說了他不是來找女人的了!

花玉妍揮揮手,根本沒聽進去,自說自的,“先生,你若有事就先走吧,別讓人家姑娘久等了。”

段雲衡看着花玉妍,眸光變了幾變,沉聲道:“我說過,我是有未婚妻子的人。”

那你還來妓院?花玉妍轉眸看了一眼段雲衡,見他的面色沉了,忙回過神來,“先生,對不起,我忘了你有……”

“無妨。”段雲衡的聲音有些冷硬,撇過頭去。

花玉妍有些不大好意思,幹笑了兩聲,想起此行的目的,既然剛剛找的地方沒有人,莫非周文征在花魁的屋子裏?

這樣想着,花玉妍轉了身便蹲在屋頂上開始掀瓦片。

段玉衡的眉心微蹙,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開口,別過眸光,緊緊握緊手心。

花玉妍掀瓦片的手法甚是熟練,不知是否以前也經常做這等事情,一粒灰都沒掉下去,便将屋頂的一片瓦掀了,俯身往裏頭瞧去。

屋中的燈火明亮,帳幔顏色豔麗,隐隐能夠聽到屋中尋歡作樂的聲音,一二男子伴着三四女子,衣不蔽體,半掩半遮地在床上床下擺出各種姿勢,而床前的桌案上筆墨紙硯俱全,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正執筆立在桌案前,在手下的宣紙上快速勾勒着,正是周文征。

畫面着實有些香豔,花玉妍捏着有些充血的鼻子将瓦片蓋回去,心中卻是松快了開來。

原來周文征不是來眠花宿柳,而是迫于生計才來的這煙花之地,她花玉妍果然是沒看錯人,她就知道如周文征這樣又學識的才子不會就這麽堕落的。

心中的郁氣消散,花玉妍的嘴角不覺便笑開了,段雲衡在一旁瞧着,只覺着生生的刺眼,隐在袖中的手掌握得愈發緊了。

“先生,實不相瞞,下面那位畫畫的人就是玉妍的意中人,今日謊稱腹痛,就是為了他。”

花玉妍本就不覺喜歡一個人有什麽羞恥的,礙于某些原因不敢同周文征直接去講,但不代表她會不好意思同別人将,況且這個段雲衡不知為何,每每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莫名地覺着安心親切,他又正好住在隔壁,是她的先生,想來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哦。”段雲衡應了一聲,垂下的眸中輕輕顫抖。

“先生,像你們這樣的有才之士都喜歡什麽樣兒的女子?”花玉妍很想知道,在他們這些才子的心目當中,什麽樣的女子才能相配得上。

段雲衡的心中酸澀,仍是勾了勾唇角,眸光卻不敢再去看花玉妍,道:“感情之事,看的是緣分。”

看緣分?花玉妍聽着,覺着甚是有道理的樣子,就像她方醒來那會兒整個心神都是混沌懵懂的,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而見着周文征時便一見鐘情,連着神思也清明了起來,那便是她與他的緣分吧。

“先生果然博學,有道是有緣千裏來相會,檀雲說我之前并不在雲京,可是我偏偏就在這會兒到了雲京,醒來第一個喜歡的人便是他,這緣分果然是天注定的。”

天定?天定的未必就是良緣。

段雲衡的心中滿是苦澀,想到上一世花玉妍亦是這般一廂情願地癡戀周文征最終為他而死,又升起一股子怒意來,問道:“玉妍,你說你失憶忘了前塵往事,那你難道沒有想過,也許你在失憶之前,或許已經有了心儀之人?”

已經有了心儀之人?花玉妍一愣,然後笑道:“不可能,若是有的話。檀雲早就告訴我了。”

那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檀雲會瞞着你嗎?段雲衡的心中有些無力,自是不能這般說的,只好換個角度道:“或許你的丫鬟也不知道呢?”

诶?花玉妍叫問住了,但又馬上想到了這話中的矛盾:“先生這話是要為難玉妍嗎?檀雲是一直跟在我身邊的人,我的喜好她都知道,若是連她也不知道的人,我又失憶了,豈非……豈非再也找不到答案?”

花玉妍想着,若真是有這麽一個人,那他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背。

段雲衡聞言,笑了笑,看着夜色的眸光中盡是澀然,“玉妍說得有理,是我糊塗了。”

花玉妍的目光一轉,不經意劃過段雲衡避着她撇開的側臉,隐約覺着段雲衡今兒的情緒不大對勁,莫非是她方才說他來妓院找姑娘所以不開心了?叫他覺着與未婚妻不好交代了?

應當不至于吧?花玉妍猜測着段雲衡的心思,但也沒多想,看了眼已是完全黑下的天幕道:“先生,我府中的丫鬟該擔心我了,我先回去了。”

“好。”段雲衡應了一聲,花玉妍已是站起來,一個縱身便不見了身影。

月色孤寂,清清冷冷地撒在屋頂上,段雲衡緩緩站起來看着花玉妍離去的方向,臂彎之間仿佛還有方才攬住她時留下的熟悉的味道,卻是無法把握,亦無法觸碰。

……………………

花玉妍大晚上才回到郡主府,春韭自然是瞞不住檀雲的,又不敢說實話,只能說花玉妍教的話,叫檀雲登時不愠不火地斥了一頓,卻比重罰了她一頓還要難過,縮着肩膀垂着頭立在角落和檀雲一直等到戌時方見花玉妍慢悠悠回來。

花玉妍自不會多給檀雲說教的時間,老早想好了說辭,扯了兩句後突然問道:“檀雲,你說我之前有沒有了什麽心儀的人?怎麽說我也二十有一了,尋常姑娘早就成親了,我總該也有個未婚夫君什麽的吧?”

檀雲聞言,眸光幾不可見地一閃,卻垂下眸子掩飾過去,淡淡道:“郡主曾有過兩個心儀之人,可是其中一個是女扮男裝的,另一個則是不過萍水相逢,郡主對他有些念念不忘,而那個人則……”

“則怎麽樣?”花玉妍有些期待。

檀雲的語氣有些冷,“則冷心無情,對郡主并不假辭色。”

也就她是一頭熱?花玉妍覺着,自己之前挑人的眼光着實是很不好,第一個挑了個女人,第二個碰一鼻子灰,段雲衡還問她會不會忘了什麽重要的人,這些人還是忘了好。

檀雲暗中看着花玉妍的臉色,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郡主為何問起此事?”

花玉妍随口胡扯,“方才我在外頭聽人說書,裏面也有一個人失憶了,忘了之前心儀的人,便也想問問。”

“原來如此,天色已晚,郡主早些歇下吧。”檀雲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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