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原栗子，班主任老師找你。”剛從教師辦公室送完作業的青木玲走到小原栗子的桌前，敲了敲她的桌面。
“哈？”小原栗子的注意力從手中的紙張上移開，擡臉看着面前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的青木玲。
很少有人會主動找她說話。
“你又在畫畫？”青木玲看了一眼小原栗子手臂下壓着的紙張，一如既往地，小原栗子又在畫栗子了，不同的只是她現在不僅僅畫栗子還畫玫瑰花，看着她那一臉帶着驚疑的呆滞的表情，青木玲皺眉重複着最初的話，“班主任老師有事找你，趕緊去一趟辦公室。”
“哦好。”小原栗子點點頭，立馬從座位上站起身，臨走前把畫紙夾進下節課需要用的書本裏，蹭蹭蹭地跑出了教室。
不明白被叫去辦公室是什麽原因，因為小原栗子一向是個乖巧的學生，即使她和大多數人…有一點不一樣。
辦公室的門口，小原栗子小心翼翼地朝裏探了半個身子，瞧了半天才瞧見坐在年紀主任對面的班主任黑川老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小原栗子邁步走進辦公室裏。
“老師，你找我？”小原栗子站在班主任黑川的面前，微微低下頭小聲問道，看向老師的眼神溫順而恭敬。
“小原同學，你來了啊。”黑川老師看見身邊站着的小原栗子，對她柔和地笑了笑，親切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也沒什麽事兒，就是想找你聊聊天。”
“哦…老師想聊什麽？”小原栗子的心下更加疑惑，完全想不明白老師怎麽會突然找自己聊天。
“小原你，覺得在學校開心麽？”黑川老師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嗓音溫軟地像是在哄孩子。
辦公室裏靜靜的，其他的老師或是忙着批改作業，或是忙着做課件，沒有人關注談話的她們倆。就像是在深海中被玻璃罩隔絕起來的空間，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絕對的安靜，安靜地讓人心慌。
“恩？”似乎是沒想到老師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小原栗子有點愣神，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呢，其實說不上開心也說不上不開心，如果有很多很多的朋友的話，校園生活大概是很開心的吧，可是小原栗子并沒有很多的朋友。可是她最近也不覺得孤獨了，因為這所學校裏有玫瑰花有鼹鼠星人，“還挺開心的吧，怎麽了麽，老師突然問我這樣的話題。”
“來，老師給你拿個凳子，你坐着陪老師聊聊天好麽？”黑川老師轉臉朝一邊看了看，試圖找一張幹淨的凳子。
“好啊。”小原栗子緊張地點點頭，即使對于黑川老師她還是很有好感的。黑川老師是一個溫柔細心的女人，如果年紀再大一些就像媽媽一樣了。但她心裏裝着秘密，一個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一個
說出來只會更加被大家笑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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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原栗子一邊想不明白老師這個空檔找她聊天的目的，一邊緊繃着神經生怕自己一放松，秘密就會不受控制地從嘴邊兒溜出來。低着頭，只感覺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竟然那麽刺眼，竟然讓她覺得有點慌張。
“老師，這是二年級這個月的考勤彙總以及衛生打掃情況。”
熟悉的嗓音在對面響起，像是刺破玻璃罩的利劍。緊繃感一瞬消散，像是重新回歸到廣闊溫暖的海水中。
小原栗子有些詫異和興奮地朝對面望去，果然是玫瑰花。
玫瑰花一定是上帝派來陪她一起擺脫一切困擾的天使，小原栗子心裏默想，在她緊張無措的時候，他的出現讓她一下子從迷茫中掙脫出來。所以，和他分享秘密一定是個很正确的做法吧。
即使，他僅僅是出現而已，而并非被賦予太多意義的降臨。
“來，小原。”黑川老師給小原栗子端來一張凳子，讓她坐上去，等她坐好之後，才慢慢開始展開話題，“小原，你平時會參加什麽活動麽？”
“沒有，我沒有加入任何社團。”小原栗子收回投在跡部景吾身上的目光，誠實地搖了搖頭。
黑川老師點點頭，其實她都知道。她也清楚小原栗子這孩子很特別，似乎有着和別的同學不一樣的世界觀，所以平時的所作所為會讓別人覺得她奇怪，但她知道小原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兒。
“你就不想參加什麽活動麽？不想和大家接觸，和大家一起玩麽？”黑川老師耐心地引導着她，想讓她慢慢融入到正常的集體當中去。
“栗子不喜歡…”小原栗子垂着腦袋，搖了搖頭，她有些害怕，害怕和一大群人接觸。這些年來，她
已經習慣了避開人群，突然間想要讓她融入人群，她接受不了。
她不明白自己深信不疑的事情為什麽好像大家都不知道。即使是玫瑰花也一樣，在她說出自己的秘密時，她清楚地看見了他眼裏的詫異和不以為意。
“那小原平常會運動麽？”黑川老師有些無奈，但也不想逼着這孩子去做些什麽。
“不會，栗子不喜歡運動。”小原栗子還是搖了搖頭。
“為什麽呢？小原你知道嗎，運動會讓人長個子哦！”黑川老師嗓音越發柔和，帶着鼓勵。
小原栗子比起同齡女生來，身高算是很嬌小的，比大部分女孩兒都矮上半個頭。
“栗子知道，可是栗子就是不想長高，所以才不運動的。”小原栗子絞着手指，又開始焦慮起來。
她不愛聊天，說得越多，越容易讓別人覺得她奇怪。
“為什麽呢？”黑川老師只覺得越來越摸不清這孩子心裏在想些什麽，聽見她的回答有些哭笑不得。
難道正常的孩子不都希望自己能長高長大麽，何況這孩子的身高在同齡人中實在只能算中下。
“就是不想……”小原栗子的語氣裏突然帶上些倔強，本能地排斥長高這件事兒。
倔強得有些幼稚。
“小原啊…”黑川老師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小原栗子說，“你不能這樣子封閉自己，答應老師，去參加個什麽社團，試着多參加集體活動好麽。”
“我……”小原栗子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心裏組織着拒絕提議卻心領關懷和好意的措辭。
莫名的膠着間，對面跡部景吾冷冽的聲音響起。
“讓他跟着我去網球部吧。”
“啊嘞？”黑川老師有些訝異的看着對面站得筆挺的男孩兒，看清楚是那個號稱冰帝帝王，一向高傲的跡部景吾時，詫異地不行。他居然主動說要帶小原去網球部？他是個這麽熱心腸的男孩兒？
不過如果跡部景吾願意幫助小原栗子，那麽情況會好上很多吧。
“喂？”跡部景吾瞥了和黑川老師一同怔住的小原栗子一眼。
被玫瑰花瞥了一眼，小原栗子立馬緩過神來，呆滞地點了點頭，玫瑰花說要帶她打網球。這怎麽能拒絕呢，那是玫瑰花啊。
“那就這麽決定了，今天下午在網球部的準備室等着我。”跡部景吾彙報好工作後，雙手插在口袋裏，臂彎裏夾着記錄的小本子，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黑川老師咽了口口水，回過神來看了小原栗子一眼，輕聲說：“既然你們已經說好了，那就答應老師，試着去和別人接觸好嗎？”
“好…”小原栗子乖乖地點了點頭，在得到允許之後離開了辦公室。
遠遠地看見跡部景吾的背影，小原栗子一邊有些慌張，一邊鼓起勇氣邁開步子朝他的方向跑去。
“玫瑰花，玫瑰花！”小原栗子朝跡部景吾的背影喊，裙角在四月的春光中上下飛揚。
如果腿再長一些，大概會是很美的一幅景象吧。
聽見身後呼喊聲的跡部景吾淡然地停下步子，淡然地回過頭，看見朝自己跑來的小原栗子，腦子裏恍惚間浮現出那個下雨天，她也是這樣撐着傘朝自己跑過來的。
微微側過些角度，不想讓別人看見他漸漸柔和下來的面部線條。
“玫瑰花…”小原栗子在跡部景吾的跟前停下步子，彎腰撐着膝蓋急急地喘着氣。
果然不愛運動啊，跑這麽些距離就喘成這樣。
“真是不華麗。”跡部景吾垂眸看着小原栗子半弓着身子，披着的頭發散在兩側。
“看見你停下來了，所以跑得快了點，”小原栗子叉着腰站直了身體，氣息依舊不大穩有些喘，“不能讓你等太久啊！”
“那你喘氣的這段時間，我不還是等了麽？”跡部景吾挑眉，聲線一如既往地低沉冷靜。
“啊！”小原栗子突然醒悟般地張着嘴，擡手拍了一把自己的額頭，“抱歉，實在抱歉，浪費你的時間了。”
看你表情這麽豐富，陪你站在這裏說話又不算浪費時間了麽？
“算了，有什麽事麽？”跡部景吾不大想和她糾結這樣的問題，只會适得其反。
“哦哦哦，對！我需要自己買網球拍，網球鞋，網球包，網球……”
“不必。”跡部景吾淡淡地打斷小原栗子。
“啊？”正扳着手指計算自己該買多少東西的小原栗子怔怔地擡頭看着跡部景吾，對上他不帶什麽情緒的目光，“不必，那我怎麽跟你打網球啊？”
“看你的資質即使跟着我大概也達不到女網部正選的水平，就不必那麽專業了，”跡部景吾轉身，走了兩步，側過頭确定小原栗子跟在身邊之後繼續道，“換上運動服，下午來網球部準備室找我就好了，球拍的話就用我的吧。”
聽完跡部景吾的話的小原栗子有些懵，因為跡部景吾第一次，一次性地和她說了這麽多話，即使前半句是在損她的智商。而且，聽他的意思，自己是跟着他學網球！
“玫瑰花…你剛才，你剛才是說…我跟着你，”小原栗子表情愣愣的，有些不大确定地指了指跡部景吾，“跟着你，學網球嗎？”
“啊恩？你有什麽不滿嗎？”跡部景吾再次挑眉，微眯着眼睛瞥了小原栗子一眼。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不滿…”小原栗子連忙擺手，頭一同搖得像個撥浪鼓一般。
怎麽會是不滿，明明是開心得不行啊！
“那你話那麽多？”跡部景吾涼涼地扔下句話，雙手插在校服褲的口袋裏，目不斜視地朝前走着。
把她扔去女網部的話，大概她也不會待得開心吧。
“哦…”小原栗子低下頭，默默地跟在跡部景吾身後，不再繼續說話。
像一只跟着主人的小雞仔。
跡部景吾瞥了一眼身後安靜下來的女孩子，唇角微勾。
微風帶着櫻花瓣飛向各個能抵達的角落，低頭看着腳下的櫻花瓣，小原栗子小心翼翼地避開，生怕踩壞了他們。陽光照射在她腳上那雙擦得锃亮的方口黑色小皮鞋上，靠近太陽一側的邊緣像是嵌上了閃亮的小星星。
穿透血肉，陽光直達心裏。
“你教室到了！”
走在前邊的跡部景吾突然停下步子，小原栗子一下撞進了他結實的後背。
“啊！”小原栗子捂着自己的鼻子退後一步，擡頭才發現原來已經到了自己的教室。
鼻梁撞上了他堅硬的背骨，一瞬間疼得眼淚都快要溢出來。擡眼看見跡部景吾那張颠倒衆生的臉頰，卻又感覺此刻自己即使不争氣地掉了眼淚也是因為太幸福吧。
“抱歉！”小原栗子捂着半張臉，說話時有些含糊聽不清。微微向他鞠了個躬，連忙轉身跑進了教室。
跡部景吾看着她毛手毛腳的樣子，皺着眉，面色卻柔和下來，剛才幾乎要伸出來摸摸他的手漸漸放松。
真是個莫名其妙又不華麗的女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