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牛鬼蛇神

少女的一句假設,讓白九辭沉默良久。

最終,他張開嘴,告訴她,自從十五歲随父從軍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決心,自己這一輩子,不是老死在床榻上,就是戰死于沙場中。所以,要他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毒|藥給毒死,他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為此,他不會吝惜所謂的“代價”——哪怕被眼前的她視為惡人,哪怕強迫她做一些她并不情願做的事。

他會善待她,會盡可能滿足她的其他要求,但是,他不會讓她離開他。

面對這樣一個目光平靜卻态度堅決的男子,慈青花忽覺無言以對。

她不是沒見過這個人浴血歸來的模樣,也不是沒聽過城門外鑼鼓震天的巨響,所以,她一早就知道,他是一個願意用生命和熱血去保家衛國的大丈夫。

然此時此刻,她更是不得不領悟到,他終究也是一位叱咤風雲的大将軍——并不是不懂得利用自己的權勢,只是還沒有遇到能夠挑戰其底線的人和事。

而這一次,他的命和她的身,恐怕就是他的底線。

少女抿着唇低下了頭,沒再說話。

白九辭見她遲遲不語,心知她是被迫認清了現實,也不再逼她,徑自行至火堆的另一側,坐下休息。

入夜,山洞裏寒意漸濃,饒是有篝火烤着,衣衫未幹的少女還是一陣陣地發冷。坐在對面的男子将她雙唇發白、瑟瑟發抖的樣子盡收眼底,猶豫了片刻,還是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身側。

慈青花頓時瞪大了眼珠子,驚惶不安地看着他。

“別怕,毒性暫時壓住了,我不會對你怎樣。”

然後,她聽到白九辭語氣平平地說了一句,眼睜睜看着他自顧自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啊……”須臾,她忍不住驚呼出聲,只緣男人不由分說地便将她摟進了自己的懷裏。

“睡吧。明日一早,我們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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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将軍,我、我、我不冷……”

少女稍稍掙紮了兩下,卻被男人堅實的臂膀摟得更緊。她生怕萬一惹惱了他,或者一不小心激起了他的*,也明白自己掙脫不得,是以不敢再胡亂動彈,只磕磕絆絆地開了口,期望他能主動放開她的身子。

可惜,男人既沒有反駁,也沒有照辦,只兀自強調一句“睡吧”,就先一步阖上了眼皮。

慈青花無奈,又發現他确實沒有要動她的意思,故而只得勉強自己冷靜下來,半倚着他的胸膛,一動不動。就這樣僵着身子待了好一會兒,她漸漸抵擋不住越來越深的困意,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等到翌日一早她醒來的時候,白九辭已經不見了,山洞裏的篝火也已熄滅。慈青花揉揉眼睛,站起身來,卻被下身突如其來的疼痛給撕扯得龇牙咧嘴。她忽然記起了*于白九辭的第二日,嬷嬷替她在那處抹了藥膏,心下不由悲從中來。

難不成……她今後都要過上這樣的日子了?

誠然,如果說,那一夜,她因為身中媚|藥而神志不清,就那樣稀裏糊塗地混了過去,那麽,昨兒夜裏,她可是全程清醒地承受了他的肆|虐,也因此而在心底烙下了深深的恐懼。

可是,她能怎麽辦呢?

少女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可是轉念一思,倘若她就這麽求助于長姐,長姐定然是要找白九辭拼命的。且不談以姐姐的武功能否打得過久經沙場的将軍,就光論白家的門楣以及白九辭麾下的千萬将士,她們一介布衣,也是全然敵不過的。

何況,她還得靠白家的那位大夫,替弟弟治病。

思前想後,慈青花都不認為,同白九辭鬧翻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她獨自一人坐在幹草堆上苦思冥想,然後無意識地絞了絞手指。

白九辭進來的時候,目睹的便是小丫頭披頭散發、咬唇糾結的小模樣。不過,她沒多久便察覺到他的出現,猛一下就擡起腦袋,倉皇不安地注目于他。

簡直就像是一只受驚的小獸。

白九辭在距她一丈開外的地方停住了腳步,平聲對她說:“去河邊洗把臉吧。”

說完,他也不等她作出回應,就直接背過身去,往外走了。

慈青花默不作聲地起身,邁着小碎步跟上他,卻始終不忘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待白九辭來到河邊回頭看她的時候,映入眼簾的,便是離他遠遠的少女。

撞上他冷不丁投來的目光,慈青花也是心驚肉跳。她趕忙就垂下腦袋,随後匆匆繞過他的身子,走到前面的河畔,預備蹲下洗臉。

頭一回被人當成了牛鬼蛇神,白九辭不知是何滋味。

就在這時,他發現蹲下身去的少女遽然身形一晃、面露苦痛,幸而她及時用手撐住了地面,這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怎麽了?

如是疑問油然而生,白九辭當然不會想到,方才下蹲的那一瞬,慈青花的那一處是有多疼——就像是傷口被生生撕裂了一樣。

幾乎就要疼出眼淚,少女單手撐着石子兒地,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她小心翼翼地調整了姿勢,确信不會再牽扯到下身了,這才慢慢地将手伸向河流。

白九辭旁觀了她這一系列動作,總算是依稀意識到了什麽。

他似乎記得,女子的那個地方若是傷着了,是可以上藥的。

嗯……回頭讓嬷嬷替她抹些藥膏吧。

他不自覺地眨了眨眼,又面色如常地看了看別處。可是,慈青花卻老覺得,有兩道視線正牢牢地定在她的身上。

他……為什麽要盯着她看啊……

慈青花被白九辭看得渾身都別扭,本來還想把頭發打理一下的,現在只能稍稍梳理一番,就趕緊起來了。

嘶——匆忙起身的少女又一不留神被撕扯了傷處,繼而倒吸一口冷氣。剛巧這一幕被白九辭看在眼裏,心想還真是挺嚴重的。

又或許,這小丫頭太過嬌嫩?

男人略不自然地別過臉去,道了聲“走吧”,就率先邁開了步伐。慈青花苦着臉跟了上去,仍舊埋低臉蛋兒,不敢靠得太近。直到沿着河川走了好遠,她依稀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這才擡頭去看。

阿姐!?

眼瞅着遠處有一群身穿铠甲的将士,而其中便有一名身穿紅衣的女子,她便認定了,這是她的長姐。

果不其然,等到她加快腳步迎上前去,心底的驚喜已然爬上眉梢。

真的是阿姐!

彈指間,所有的恐懼和委屈仿佛都化為烏有,少女大喜過望地越過男子高大的身軀,與跑着過來的女子四手相握。

“吓死我了!青花你沒事吧?!哪兒傷着了嗎?快讓姐姐看看!”

“阿姐!”

慈青花被葉紅绡抓着不放的時候,慈念君也氣喘籲籲地從後頭跑了過來,一下撲進了她的懷裏。被硬是擠開的葉紅绡愣了愣,心道這病怏怏的弟弟力氣竟還不小,怎麽平時不見他這般生龍活虎?

話雖如此,她還是咧開嘴笑了。

妹妹平安無事,沒有什麽比這更叫她安心的了。至于這不中用的弟弟,她就姑且不同他計較了。

如此思量着,葉紅绡卻忽而收起了由心而生的笑意。因為,她一眼瞧見了不緊不慢而來的白九辭,又看着顏慕晚及孫蒙等人也像她方才那樣,三步并作兩步地迎了上去。

兩撥人各自重逢,喜悅之情自是不言而喻,可惜,白九辭是個不解風情的,自家姬妾才哽咽着沖他笑罷,他就一面說着“無事”,一面将視線投向了一旁的趙起。

“人抓到了嗎?”

趙起聞言,立馬就收斂了喜色,站直了身子道:“回将軍的話,人已經捉到了,不過……”

“不過什麽?”

趙起微微皺起眉頭,回道:“不過今兒個一早,人就自盡了。”

話音剛落,白九辭不免眉心一斂。

“屬下等人看管不力,請将軍責罰。”

趙起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中劃過的不悅,又許是對他足夠了解故而早已有所準備,這不,他即刻跪下請罪,身旁的孫蒙等人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不約而同地單膝跪地。

片刻,他們聽到白九辭問:“沒審出什麽嗎?”

“回禀将軍,”趙起不慌不忙地擡起頭來,重新與四目相接,“為首的,是褚遂遠的義子,數月前便已喬裝潛入,約莫是想同他的義父來個裏應外合,不料最後曙山城未破,褚遂遠也死于非命,是以,他這才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埋伏在我們回京的半道上,意圖……找将軍報仇。”

“餘黨可清?”白九辭聞訊,對此不置一詞,只徑自問及他關心的大事。

“他帶來的人都已俘獲、清剿,至于是不是還藏着人手,屬下等人正在派人追查。”趙起拱着雙手,據實以告。

白九辭點點頭,面上細微的不快業已悉數掩藏。

“邊關之地混入敵人,此事可大可小。再加派人手徹查,決計不可出現漏網之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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