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難兄難弟

自這天起,葉紅绡就驚悚地發現,不光是孫蒙和慈青花在勸她點頭,連白九辭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家夥,也開始有意無意地為他的部下制造機會。

譬如,她要護在妹妹的馬車旁,他就叫孫蒙一塊兒護着;再如,她騎着馬跑到隊伍的其他地方,他也“調兵遣将”,若無其事地把孫蒙安插在她的附近;又如,她幹脆棄了馬匹改坐馬車,他便直接命孫蒙在一旁看護。

葉紅绡要瘋了:青花這丫頭,是不是跟她男人說了些什麽!?要不然,以白九辭那顆榆木腦袋,怎麽可能留意到她跟孫蒙之間的變化?!

葉紅绡險些忍不住就要去“質問”妹妹了,可一眼瞧見小丫頭正巴巴地盯着自個兒,一副就盼着她過去的樣子,她趕忙打了個激靈,躲進馬車裏去了。

啊啊啊!真是的!為什麽她葉紅绡也會有東躲西藏的一天!

當然,這還算不得什麽,畢竟,若是只躲着個別的知情者,也實在是沒什麽大不了的——相較之下,軍營裏動不動就會有陌生人朝她投來暧昧的眼神,這才是叫人頭疼的。

葉紅绡自然不會認為,是寶貝妹妹在她背後捅了簍子,也不覺得白九辭那個惜字如金的,會去做這等長舌婦才會做的事,至于孫蒙,瞧他那傻樣,同樣是不敢的——那麽,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在到處散播謠言!?

全然忘記了兩人之間的互動已有多麽的明顯,葉紅绡很快就将嫌疑人鎖定在了徐離傲的身上。

徐離傲表示何其無辜。

“丫頭啊,你師傅我可沒幹過這種背後捅刀子的事兒。”

葉紅绡斜着眼睛看他。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要真覺着不堪其擾的話,直接跟我走,不就得了。”

葉紅绡狠狠瞪他一眼:你有病!

沒錯,就算曾經的誤會已經解開,她對他也還是沒有半點兒好感。何況,今時不同往日,再叫她像九年前那樣被迫跟着他,受他欺負,還不如一刀殺了她算了。

在女子的眼中讀出了不加掩飾的鄙棄,徐離傲旁若無人地笑了笑,看着她毫不遲疑地背過身去,帶着一如往昔的驕傲。

是啊,從一開始,他就用錯了方式,所以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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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他有一種預感,總有一天,這個由他養熟的小丫頭,會被那個毛剛長齊的臭小子擁入懷中。

那麽他,是不是該“功成身退”了?

二十天後,浩浩蕩蕩的大軍總算是返回了京城。這時,作為一個無足輕重的路人,徐離傲已經悄然離開了。白陌則先行領着一部分将士回京複命,留兒子帶着在戰事中負了傷的士兵們,不緊不慢地往回走。因此,等到白九辭同慈青花一塊兒回到白家的時候,家裏的氣氛業已因白陌的提前歸來而變得……莫名的詭異。

白九辭一直知道,母親白夫人性子清冷,即便是對待自個兒的夫君,那也是冷冷淡淡的。可是,這一次回到家中,他卻頗為意外地察覺到,以往至多是不主動交談的母親,居然當着祖母的面,強行抽回了被父親握進掌心的手,并且在祖母面色一凝而父親面露尴尬之後,仍是面沉如水地目視前方,一點兒也不似平日裏那個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的她。

白九辭不明白是什麽讓母親發生了這古怪的變化——明明以前不管父親說了什麽不着邊際的話,或是做了什麽厚臉皮的事情,母親都是不以為意,只當是耳邊刮過一陣風、眼前飛過一只蟲的。

可惜,他素來不愛插手父母之間的事,所以,他并未向任何一人問及此事。

如此一來的結果,就是白陌憋屈壞了。

“夫人,九辭那孩子都瞧出不對勁了,你……你還不能原諒我嗎?”

一家主母的卧房裏,白夫人面無表情地坐着看書,身前則是頂着一張苦瓜臉的丈夫。

白陌等了好半天,也沒能等來妻子的回應——別說是回應了,她根本就是連眼皮子都不掀一下的好嗎?

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的白大将軍簡直要哭了。

是的,他也不曉得自己這是得罪了哪路大神,他的媳婦向來都只替打仗回來的兒子收拾行囊的,孰料這一次,她竟然破天荒地替他拾掇起來。

然後……她就從他的包袱裏翻出了兩件閃瞎人眼的肚|兜。

那一刻,饒是一向處變不驚的白夫人,也不由驀地一怔。

可是,當她冷靜下來,仔細拿着那女兒家的貼身之物翻看過後,她的眸中就一下子蹿出了少有的怒火。

沒錯,丈夫和兒子走後的第二天,負責為她整理衣物的丫鬟曾支支吾吾地向她禀報,說她的兩件亵|衣不見了。

實際上,這樣的事情,多年前也曾發生過一次。當時,她不好大張旗鼓地查,所以只暗地裏命人将所有可疑的府中人士都盤查了一遍,卻沒能找出可能偷取這亵|衣的犯人,最後,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料時隔多年,竟然又發生了這種事。

好在幾年過去了,白夫人的心思較之當年又沉靜了些許,思量着本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況且查了也是一無所獲,她便做主将這一頁給揭過去了。

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隔了三個月,自己居然親手從丈夫的行李中翻出了她最新丢失的兩件肚|兜!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用腳趾頭想也能明白。

偏巧就在她心生愠怒的節骨眼上,白陌還大大咧咧地回了卧房——緊接着,愛妻手執“罪證”的畫面就赫然入眼。

那一瞬間,堂堂大将軍只覺腿肚兒都軟了。

完了完了!被媳婦兒發現了!

是的!遠去邊關,思念疾苦,他這人生來火旺,又不願去找旁的女子洩|火,所以只好偷偷帶上愛妻的兩件貼身衣物,然後于夜深人靜之際……嗯,大家都懂的。

他原以為,幾年前,偷拿的那兩件就那樣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媳婦兒最後沒能查出什麽,那麽,這回舊的衣物被他用壞了,他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兩件新的,也不會被揭穿的嘛。

可惜事實證明,他太天真了。

媳婦兒也不知是發了什麽善心,竟然跑來替他整理帶回來的行囊,接着就毫無懸念地發覺了他的秘密!

關鍵是……呃,關鍵是,他在回來的路上才對着媳婦兒的肚|兜來了一發,還沒來得及找到合适的機會,把它們給洗幹淨。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長使英雄淚滿襟。

自作孽、不可活的白大将軍當晚就給媳婦跪了,奈何白夫人這次是真心動了怒,不論他如何賠不是,都只對他冷眼相待。她甚至把他趕出了她的屋子,不讓他摟着她睡覺!

嗷嗷——怎麽辦?!他的心肝兒生氣了!

這天,持續讨饒的男人又被他的結發之妻趕了出去,他在白家大院裏轉悠了不下兩圈,想去找人訴苦,又發現不管是兒子還是老娘都還不曉得他幹出的這檔子事兒,所以,最後他只得提着一壺酒,哭喪着臉往大門外走。

孰料好巧不巧的,他在白府門口撞見了在那兒打轉的孫蒙。

真是難兄難弟,一把辛酸淚啊!

孫蒙同葉紅绡的事情,白陌一路同行,也聽說了個七七八八——眼下,這年輕的小夥子可不就是跟自己同病相憐嗎?

業已喝了半壺酒的白陌伸出手去,勾搭住孫蒙的肩膀,拽着他去京城的小酒館裏喝酒了。

“孫蒙啊,你說咱們男人怎麽就這麽難做呢?想好好疼媳婦兒,媳婦兒不讓,還把我們趕出來,真真是叫人傷心。”

喝高了,相差兩輪甲子的倆男人這就抛開了所謂的尊卑長幼,湊在一塊兒吐苦水了。

“将軍所言甚是。你說,那紅绡她怎麽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依我看,你家那口子還算好的,至少性子外向,有啥說啥,我家那位才叫遺世獨立、刀槍不入。唉……你将軍我命苦啊!”

“可是!可是她就是不答應啊,您說我該怎麽辦?”

白陌聞言擡起頭來,終于從略雞同鴨講的對話中抽離出身。

他眼珠不錯地盯着孫蒙看了一會兒,招招手示意小夥子湊近一些,然後神神秘秘地說:“我告訴你啊,這烈女呢,就是怕郎纏。你若真是一心一意想娶她為妻,切不可輕言放棄。想當年,你伯母她也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後來,我就……嘿嘿,不告訴你。”

見不惑之年的男人賊兮兮地笑了笑,孫蒙頓時就不樂意了。

大将軍真是的,怎麽能講到這至關重要的地方,就吊人胃口了呢?

眼瞅着年輕的後輩忍不住當着自個兒的面皺了皺臉,白陌哈哈大笑了兩聲,擡手使勁兒拍了拍孫蒙的後背。

“行啦,你白伯母的脾氣跟葉丫頭截然不同,我告訴你咱們當年的事兒,對你也沒多大用場。你只需記得,這天底下,沒有哪個姑娘是不希望有男人真心疼愛的,拿出你的誠意來,還怕鐵杵磨不成針?”

孫蒙愁眉苦臉地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嘛!說不定哪一天,那丫頭就想通了,你倆就峰回路轉了呢?”

如是安慰的白陌無法未蔔先知,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第二天,他的寬慰之言,便以另一種方式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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