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撕破臉皮

八月将至,金桂飄香。

在這怡人的時節,待在家裏的人本該是門戶大開,一方面享受這涼爽的秋風,一方面也嗅一嗅那沁人心脾的花香的。然而,碧仙閣的主屋裏,卻是門窗緊閉。林大夫坐在顏慕晚的卧房裏,總是笑得篤定的臉此刻卻難得有點僵硬。

“不是說事情辦妥了嗎?為什麽這麽久了,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以上,乃是前一刻屋主人問她的問題,令素來伶牙俐齒的林大夫竟也一時語塞。

不過,她還是盡可能迅速地緩過勁兒來,賠笑道:“晚夫人,這個情毒,我是真沒研究過。之前不都是聽你在指教……”

見對方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就冷了三分,林大夫趕緊閉上嘴,改口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這情毒跟媚毒擱在一塊兒究竟是何效用,你我也是從未嘗試,不是嗎?所以,若真是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這也不能賴我啊……”

林大夫說着說着,聲音就小了下去。

果不其然,她話剛說完不久,眼慕晚就面若冰霜地盯着她,冷冷地回道:“情毒與媚毒本是一脈相承,毒性只會相輔相成、彼此促進,不可能相互抵消。林大夫,你是當真被金銀財寶迷了心智,連作為一個大夫最基本的判斷都失去了嗎?”

對方直接就把話說到這份上,這兩個月來一直在為其奔波的林大夫自然是不樂意了:“诶,這話可不能這麽說啊?晚夫人,我辛辛苦苦替你跑了一趟西南邊關,還累死累活地為你尋得了這為數不多的情毒,馬不停蹄地給你送回來,你就這麽回報我?”

顏慕晚聞言又是一記冷笑:“呵呵,回報?林大夫手下的那一千兩紋銀,莫非都是假的嗎?”

被噎了一噎的林大夫自然不肯服輸,當場就跳了腳:“你別搞錯了!那一千兩裏頭,有五百兩是你先前答應我的,與這次的事情無關!”

就是!害她大老遠跑了那麽一趟,卻只付她五百兩的報酬,她哪裏對不起這點兒銀子了?!

“林大夫,人心不足蛇吞象。更何況,你帶來的東西,并沒能助我達到目的,如此,那五百兩難道還該是你得的嗎?”

誠然,此女的貪得無厭、厚顏無恥,她顏慕晚早在這些年裏領教得徹徹底底。最重要的是,這女人拿了她的銀子,卻壓根沒替她把事兒給辦妥!要不是一下子找不到比此女更為适合的人選,她早就一腳将之踹開了!

身為雇主,顏慕晚積攢多年的怨氣就像是一頭有心無力的駱駝,終是被這最後一根稻草給壓垮了。

可那邊廂,被雇傭的林大夫也是不痛快啊!

主意都是這丫頭出的,她不過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現在,這丫頭提供的法子出了問題,居然要怪她?!憑什麽呀!

是了,在林大夫看來,自己這幾年幫着顏慕晚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她不感激自己也就罷了,還動不動就推卸責任,給自己臉色看!算個什麽玩意兒嘛!

忍不住就要發作的女人剛想張嘴,卻忽而面露譏諷的笑意,不冷不熱地說:“晚夫人也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句話?”

顏慕晚聞言面色一凝,仿佛已經可以預見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

“依我看,真正貪心的那個人,是晚夫人才對。白家已經對你如此優待,整整七年,每天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就算是要他們養你一輩子,他們也不會有半點兒怨言。可是,你卻固執地想要得到白将軍的愛。人家明明不喜歡你,只對你感恩,你又何必大費周章,甚至不惜害人害己?”林大夫言之鑿鑿地說着,本是業已正經起來的神色,卻冷不防又被戲谑的笑容所取代,“哦不,我說錯了,實際上,他的那份感激之情,也根本就是一場錯付。”

“閉、嘴。”

談話內容突然觸及了從未被觸碰的核心,這叫被戳中心事的女子忍無可忍。顏慕晚倏地睜圓了眼,面色不霁地瞪視着口若懸河的女人。

這怒目圓睜的模樣,總算是叫林大夫收了口。須臾,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女子陰冷的面容。

“呵……我最後好心奉勸你一句,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奢望你不該奢望的東西,到頭來只會把你自個兒逼到絕路上。”

語畢,林大夫就回敬女子一眼,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路腳底生風地出了碧仙閣,早已輕車熟路的女大夫難得不想在這貴氣的地方多待,是以,她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着,并未留意到一個偶然路過的身影。

慈無聲本只是以客人的身份回歸白府,卻因無意間瞧見一個陌生女子而放慢了腳步,只緣他第一眼看清她的時候,腦袋裏就浮現出了那江湖術士的話。

三十多歲的樣子,眼睛大大的,極有神采,好像會說話一樣。身量好像要比尋常姑娘高上一些,其他的就看不出來了。

慈無聲推測,事情理當不會如此巧合——盡管那個術士提供的情報非常有限,但就是這幾條有限的線索,卻是同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完全吻合。

況且,他在哪兒看見她不好,偏偏就是在這白家大宅裏遇見了她,這叫他想不多想也難。

慈無聲左顧右盼,很快在不遠處尋到了兩個丫鬟,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走過去,向她們詢問此女何人,得到的回答竟然是:專門替晚夫人調理身子的大夫。

晚夫人?!

慈無聲知道,這是白九辭的另外一個妾室。然而,此時此刻他驟然記起的,卻是這些天暗自調查的過程中,他曾經聽徐離善“莫名其妙”地提起過這個丫頭。

如今回想起來,興許老人家根本就不是随口一提,而是意有所指!

慈無聲這輩子只有一位結發之妻,因此,他并未見識過後宅女子勾心鬥角的情景。但眼下,他卻迅速将所有的蛛絲馬跡聯系在一起,繼而茅塞頓開。

費姨娘,江湖術士,女大夫,以及……與他女兒同為白家小妾的晚夫人。

看來,白家并不似表面看起來的那般和睦。至少,有些人并不像他那當妾室的小女兒那般,安分守己。

慈無聲沉思了一會兒,輾轉去了徐離善的院子。

與此同時,回到白家私宅的林大夫左思右想,覺着自己還是該去外地避一避風頭。

要是再陪着那個瘋丫頭胡鬧下去,非得沒命不可。

如是思忖的女人當日就收拾了行囊,留下一封書信,預備到京城外待上一陣。可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就在當天深夜,将欲入眠的她會猝不及防地被什麽人蒙住了腦袋,然後打暈了,帶到一個不認得的地方。

林大夫有些害怕,縱使行走江湖近二十年,她也都只是行醫治病順道撈點油水,可從沒碰上過檔子破事兒啊!

三十有幾的女人心想,自己這回是真的攤上大事了。

沒錯,她自始至終被蒙着眼睛,哪怕綁了她的人開始跟她說話,也還是不願讓她重見光明。

“壯士,壯士饒命啊……你、你要錢的話,我可以把我身上的銀子都給你!”

是啊,她愛財,卻不至于愛到連命都可以舍了去。只要對方能放她一馬,她就是損失點銀兩,又能怎麽樣呢?

可惜,她顯然錯估了對方的目的。只聽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忽然于耳邊響起,問她近來有沒有把什麽不該交的東西托付給了一個江湖騙子。

此言一出,林大夫自是傻了眼,她不明白自己這神不知鬼不覺的,怎就被人探知了秘密。

做賊心虛的女子吞了口唾沫,到底還是保存着那麽點做生意的信義,加上推脫罪責的本能,所以,她只裝傻充愣地回答說:“老人家,您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啊……”

“聽不懂?”大半夜跟着慈無聲出來審問嫌疑人,一向注重養生的徐離老大夫本就心情不佳,再一聽這丫頭片子居然矢口否認,他不由得就笑了,“丫頭啊,說來也巧,老夫我跟你一樣,也是個大夫。你我同為醫者,我想你應該知道,一個大夫若是發起火來,是可以不動手亦不動口,就叫人死去活來的呀……”

話音落下,林大夫先是面上一愣,後是心頭一緊。

對方連她的身份都清楚?這麽說來,他們不是劫財更不是劫色,而是為了顏慕晚指使她害人之事而來?!

當然,眼下更叫她驚慌失措的是,對方已經開始痛擊她的軟肋。

是了,她這個人,最愛金銀財寶,最怕痛苦折磨。

心生惶恐之際,她又聽見老人家說:“要不,老夫給你來點癢癢散,再喂點軟骨丸,或者幹脆拿摻了情毒的燕窩給你喝?”

話音未落,林大夫已然花容失色。

唉呀媽呀!哪個老不死的,這麽惡毒!

已經可以想象那等奇癢難耐又渾身虛脫的糟糕感覺,還有那種欲|火|焚|身的痛苦滋味,女人終于是按捺不住了。

“別別別!千萬別!我我我……我說!我什麽都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