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陸佑軒一身白衫,施展輕功,潔白的衣袂被風牽直,如仙鶴般優雅,又似一片輕巧的行雲,從衆人頭頂高高劃過,向高臺飄過,落在玉虛子的身邊,他伸手便向玉虛子擊去一掌。
玉虛子沒想到陸佑軒竟為了曲采旎會如此不顧一切,猝不及防之際被他擊中一掌,整個人摔向一旁,不過,見曲采旎已中了他的催命咒,他得意的冷笑一聲,以眼角餘光示意另一個戴着面具的女子上前。
陸佑軒根本不想管玉虛子究竟如何,他上前想要去救曲采旎,沒想到玉虛子卻在周圍以法術做成結界,令他一時不得而入,只能眼睜睜望着另一個女子走上前。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于是連忙吟咒欲破結界。
待他破了結界時,卻見那名女子竟伸手用力扯落曲采旎頸上戴着的紫琉璃玉墜。
“不!”他嘶聲厲喊了聲,那是保護她的護身符呀!
可惡!玉虛子知道自己無法親手搶奪,就趁曲采旎氣弱之時,要一個尋常女子去搶,太卑鄙了。
陸佑軒沖了過去,卻見曲采旎猛然咳出血來,駭得他心神欲裂,奔過去時,他伸手用力攫獲住那名戴着面具的女子,要奪回玉墜,不料玉墜卻在争奪中,竟硬生生落地,碎成一粒粒水昌珠粒,散落一地。
陸佑軒大手一揮,無意間揮落了女子臉上的面具,只見一張熟悉的女性臉龐出現在眼前,那張臉龐在見到他時,瞬間變得驚疑不定。
“佑軒……”葉芯華驚慌又無措,臉上變得毫無血色。
乍見這張熟悉又深得他信任的女性臉龐時,陸佑軒先是閃過驚愕、難以置信與沉痛,接着變得面無表情,看着她的目光恍若她是個陌生人般,甚至摻着無情與漠然,接着耳畔聽見那熟悉得令他心碎的細吟叫喚聲。
他驀然轉身,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曲采旎身上,也許她沒有喚出口,但他聽見了,聽見她在叫他。
她需要他。
軒……軒……我好痛……
坐在白玉石上的曲采旎感覺自己身上的氣力在消失,她感應到有人在念催命咒,是他,玉虛子,他真狠。
一股突如其來的腥甜湧上喉頭,從嘴角溢了出來,她的視線開始飄忽,從她頸上的墜玉被硬生生搶走後,她的注意力就無法聚焦,她咳了數聲。
血,居然從嘴裏大量噴灑而出,她盯着地上一朵朵鮮豔的血漬,口無法言,但她的心,卻劇烈而大力的跳動着。
每一聲,似乎都在呼喊着她最在乎、最愛的人的名字——
軒,軒……
然後,她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本命靈丹與另一顆道行靈珠在躁動着、浮動着,令她的氣力幾乎要流失光,要不是在蒙眬中見到那張悲痛欲絕的熟悉俊挺臉龐,她想,她真的會放任自己那恍若要飄揚而去的三魂七魄随着那聲聲催命而散。
“休想!玉虛子,我絕不容你取走她的命,也不準你任意奪去她的靈珠。”
熟悉的男性嗓音含着悲嗚,暴怒的吼着,震撼着每一個人的耳膜,也令天地為之震動。
陸佑軒急急撚成劍訣,施咒,以自身內力與之鬥法,阻止他奪去曲采旎的性命,也阻止她魂飛魄散。
玉虛子沒想到陸佑軒在急怒中竟還有如此強大的法力,他擋得狼狽,只好吆喝宮內高手欲助他。
誰知,樓玉懷卻以自身身分制止了高手相助,樓櫻子見狀,也跟着以公主身分不準任何人幫玉虛子。
至于樓人傑則被這變數給迷惑了,祈雨祭天,雨都未下就變成這副模樣,他呆愣的瞪着眼前的變化,無法有任何動作。
至于葉芯華則失魂落魄的立在一旁,她知道一切都毀了,陸佑軒看她的眼神有多陌生、多令她心驚哪!
不,還不到最後,她不放棄,曲采旎可是只千年狐精哪!她怎麽配和陸佑軒在一起!
在與陸佑軒鬥法之際,玉虛子又悄悄施了操控人行為之咒,令葉芯華趁此機會,将一把烏木劍刺入曲采旎的心窩。
這時,曲采旎的本命靈丹由體內竄出,那純白透澈的圓球飛了出來,玉虛子乘機伸手奪得,陸佑軒則氣急敗壞的想搶回。
“哼!你再不救她,她真的要魂飛魄散了。”玉虛子如此說,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好讓自己得以逃脫。
陸佑軒分神一瞧,見曲采旎入氣少,出氣多,心中一驚,連忙奔了過去。
玉虛子本想再乘機奪得她的修行元珠,此刻,空中卻傳來一道聲音。
“孽徒!休得再造孽。”
聲音宏亮如鐘,每一字每一句都令人聽得十分清楚,接着,一個白發老者身着土黃道袍,一手持木劍飄然而下,一臉紅潤,一雙老眼炯亮銳利無比的直直射向玉虛子。
玉虛子心下一驚。
“師父!”玉虛子急喊一聲,卻也在同時迫不及待的欲吞下曲采旎的那顆本命靈丹。
白發老者木劍一指,那顆澄澈透亮的圓珠瞬間迸裂。
玉虛子見狀,轉身就想逃。
白發老者低喝一聲,“往哪逃?”
玉虛子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一下子就被他打傷在地。
重傷的玉虛子不甘、憤恨地瞪着白發老者,“師父,你怎麽可以幫那只狐精?”
“吾師不是幫她,而是你為了自己的權勢名利,心術不正的想利用別人修煉而成的元珠來幫助自己,而導致生靈塗炭。這只千年狐精生性比你純良,且世間輪回之事不是一言能道盡,你這孽徒随吾師來。”
白發老者轉個身朝陸佑軒行了個禮,然後拎住玉虛子往空中一躍,如行雲般地很快消失在衆人眼前。
此舉,引起衆人嘩然,沒想到玉虛子竟是個欺世盜名之輩,大家都被他給騙了。
陸佑軒緊緊抱着曲采旎那幾乎快無生命力的軀體,心神俱裂,“旎旎。”
“軒……”感受到自己被他擁入懷裏,曲采旎慢慢睜開眼睛,見到是他,便朝他露出溫柔又哀傷的微笑。
她的聲音虛弱又無力,幾乎是以氣音在說話,“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這麽快樂,能活到現在,我已心滿意足,真的,不要替我難過。”
她飄忽地笑着,一顆晶瑩的淚珠卻從她眼角溢出,如流星墜落般,令他的心房像是被扯裂了兩半般,也令他心慌的感覺到自己似乎要失去她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已落下了哀恸的淚珠。
“不,我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我的。”陸佑軒喊完後,手一扯,便将胸前的九黎壺墜子扯下。
他喃喃的念了咒語,那葫蘆般的九黎壺慢慢的在變大中。
“且慢,陸佑軒。”一道柔軟悅耳的女性嗓音響起,接着一位身着紅衣,容顏豔麗,長發披肩,額上有着一個縷雕蛇形圖騰的女子出現,她纖指一指,那九黎壺不僅停止變大,還慢慢的變回原來的大小。
“不可輕易在人前洩漏它的奧妙。”紅衣豔麗女子露出微笑對他道。
“你……你是……”陸佑軒先是迷惑的望着她,卻在她悠然自得的微笑與氣息中恍悟道:“你……你該不會是女娲女神吧?”
見她但笑不語,他知道自己猜對了,于是連忙道:“既然你能用此創造人類,當然也能救你所創造的人類,那麽,旎旎也是萬物生命,求你,救救她。”
須臾,女娲女神雙手開始舞着優美卻複雜的手印,接着閃電布滿陰霾的天空,雷聲也轟隆隆的響起,然後傾盆大雨由天際落了下來。
百姓們歡呼着。
一道閃電在天空劈了開來,也引起人們的驚呼,因為閃電往地上劈了過來,每個人都驚慌叫嚷着,卻見閃電的尾端與樓人傑的皇冠連接在一起,最後樓人傑被閃電擊中昏厥了。
這個事實令大家驚呼不已,且忙亂成一團。
陸佑軒卻不管周遭的變化,他只看見懷中的佳人慢慢消失在他眼前,而一顆朱紅道行靈珠卻慢慢飛到女娲女神的手裏,女娲女神伸手在空中一揮,五指收攏,然後對他微微笑着。
望着曲采旎消失在眼前,他無法接受她已不在人世,更不在自己身邊的事實,他悲痛欲絕的喊着她的名字。
那聲音之哀凄怆涼令聞者為之恸然。
“陸佑軒。”
柔和的嗓音令陸佑軒擡起哀痛的眸來望着她。
“雖然很可惜,可是本神問你,要是要讓曲采旎重生,代價是讓你失去本身擁有的天界之人的本能與命格,你願意嗎?”
陸佑軒沒有絲毫遲疑的應允,“我願意。”
“那麽,你願意和她厮守一生直到白道?”
“願意。”陸佑軒有力的回道,雙眸燃起了希望。
“很好。”女娲女神微微笑道:“那麽就不枉這丫頭為了你從天女降為凡人,輪回百年,再墜入妖道,輪回千年,孤寂沉靜的默默修煉着,等待這世你們的重逢和相戀。”
女娲女神欣慰地對他續道:“我已将曲采旎的三魂七魄收到這靈珠裏。”
女娲女神把靈珠騰空交給陸佑軒,“你帶着這靈珠到你平時修煉的玉石床去,再用九黎壺重新煉化它,我想,曲采旎便會重生了。”
聞言,陸佑軒便捧着靈珠,施展輕功飛躍而去,沒有聽見女娲女神最後一句話。
“屆時,九黎壺功德圓滿,自又可返回天界,不會再在塵世,勾引起凡人之貪婪之心了。”
說完這番話,女娲女神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人間。
※
三個月後
玉善國國王樓人傑在天壇時被雷擊而亡,因為他興起戰争,致使生靈塗炭,且恣意妄為,才會遭受雷擊橫禍。
玉善國公主樓櫻子年芳十六,對掌理國家一點興趣都沒有,只好推舉樓人傑弟弟唯一的兒子樓玉懷當國王。
樓玉懷是個能力卓越的人,一上任後便施行了許多有利百姓的德政,深得百姓的愛戴。
葉芯華最後在父母的主婚下,嫁給了一個大自己十歲的富商,成為富商的續弦,她清冷和孤傲的個性本來讓富商很欣賞,誰知她無心經營這段婚姻,導致富商也悻悻然的又納了另一名小妾,對小妾十分寵愛,使得她一直郁郁寡歡的過完一生。
※
玉善國南方之境,有一個小村莊,村莊北面有一棟簡單的小木屋,木屋後方不遠處的竹林內,有一座碧綠湖泊。
一身藍衣襦袍的陸佑軒帶着身着白色衣裙,看起來清靈脫俗的曲采旎來到湖畔。
他示意她坐上湖邊的一艘竹筏,然後自己也坐上去,随着竹筏橫越碧汪汪的湖泊,一幢小巧雅致的水榭立在碧水藍天之中,他将筏劃近,跳上竹搭的矮臺,朝她伸出手。
她将柔荑放在他掌上,沖着他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一腳踩上矮臺,這水榭造型方正,雖然不是很大,但一應俱全。
他兩三步穿過內堂,來到面西的湖畔,天光依然明亮,他脫去一身衣裳,撲通一聲,跳進湖中的他不住踢游着雙腿,沁冷的湖水令他渾身感到舒暢。
她癡癡地望着水裏宛如蛟龍的昂然身影,他猛地從水裏鑽出,接着把頭一甩,大掌輕松抓爬過頭發。
她瞪着他沾滿水珠的結實胸膛,突覺口幹舌燥。她貪婪地注視他強健的體魄,瞧瞧那堅硬如石的肌肉,真不知道摸起來的感覺是怎樣?
“很涼,下來玩玩?”他望着她,綻出像大男孩般的真心笑容。
然後他鑽入水底游到矮臺邊,手一撩,把她淋了半身濕。
于是她嬌笑一聲,坦率大方的脫去衣裙,只留肚兜和亵褲,并且伸手把束起的長發放下來,雙眼含羞帶怯的回視着他。
太美了!他灼燙的目光掃過她細致的肩胛,還有底下細長的雙腿,她秀麗溫潤的身子令他目不轉睛。
曲采旎先把腳伸入,沁骨的涼意讓她低呼出聲,他的手卻在此時摸上她的大腿,臂上的水滴很快弄濕她的亵褲,她顫抖着身子投入他的懷抱。
“我們來比賽。”她朝他露出調皮的笑容,然後在他應允前,就先鑽入水底,宛如一只美人魚游了起來。
見她如此興致盎然,他揚唇一笑,跟在她身後游了一圈,再回到原處欣賞着她美妙的泳姿。
只見她從水中躍出,姿熊優雅,而她芙蓉臉上現出的笑容和絕美神情平添了幾分不經意的美豔,他的視線來到她黑如濃墨的長發,如夜空寒星般的璀璨黑眸……
陸佑軒的黑眸轉而黝黑濃烈,失而複得令他萬分珍惜着兩人在一起的每一個時光。
他将靈珠放進九黎壺中等着她再度煉化成人形,等了七七四十九天,這段時間對他而言簡直是煎熬,幸好,她變化成人身後,依然沒有忘記他。
“軒。”她游到他身邊,整個人投入他懷裏,見他愣愣的盯視着自己,那恍惚、黑眸幽幽的模樣,她知道他又回想到一個多月前的事了。
柔軟熟悉的嬌軀一投入他懷裏,他馬上緊緊擁抱着她,以着肢體操作表達對她的在乎,他的唇瓣極快的尋到她的。
他的舌尖渴望地鑽進她嘴裏,像在吮啜上好甘蜜般緊追着不放,直到她喘息地軟倒在他懷中,他才略松開懷抱,空出手輕揉她沉甸甸的胸脯。
“嗯……”她呻/吟着,此刻她已不感覺到冷,他的掌溫是那麽地燙熱,即使隔着濕淋淋的兜衣,也可清楚感受到。
他輕舔着她頸脖間的凹陷,聲音宛如呓語般模糊,“親愛的,我想要你……”
原本的慰藉與真實擁有她的存在感,在擁抱着她的同時也轉化成為濃烈的yu/望之情。
……
良久,她才感覺到他輕柔的愛撫,一個個甜蜜的吻落在她臉頰、唇上。
她忘了自己什麽時候又把眼睛閉上,待她張開雙眼,便望進一雙含笑的眼。
真漂亮的一雙眼。她自然的擡手伸向他,他抓住她的手一吻。
“累壞你了?”他輕撫着她的掌心問。
她露出一抹豔麗的嬌笑,點點頭。
她直率的動作取悅了他,給了他無比的滿足。
曲采旎偎在他懷裏,過了好久好久,他以為她睡着了,她卻突然開口。
“軒,我都知道了,你不後悔嗎?為了我,你修持這麽多年的修為全都毀于一旦,成為一個凡夫俗子,我值得嗎?”
望着她充滿歉疚的水眸,他卻笑了。
“傻瓜,我不後悔。”他深情地凝視着她,“我曾承諾你,要帶你隐居山林,白首到老,認識了你,我懂情懂愛,不再覺得自己是孤單一個人活在世上的,或許是我不适合當個修道者,也或許是你的誠意感動了仙佛,所以才能修來我們這世的厮守到老。”
他沒有告訴她,女娲女神已将她為了他墜入輪回千百年之苦告訴他,如此善良純真的她,令他甘願為她舍去數十年的修行,就連前世所帶來的天界本能他都不留戀。
“軒,其實,在九黎壺這四十九天內,我也看到了我的前世,為了你,我甘願被打入凡塵,輪回千年,終能在這世脫胎換骨,以凡人之身和你相聚白首,總算,我所受的苦沒有白費了。”
陸佑軒迎上的,同樣是她深情的凝視,他笑着對她說:“為了不讓你再苦苦追尋我而受苦,我們說好,下輩子、下下輩子一定要再結為夫妻,好嗎?”
“好。”曲采旎笑着再度投入他懷裏,這次,她阖上眼睛時,真的疲累的睡着,但臉上卻挂着好美好美的笑容。
陸佑軒則替她拉好被子,将兩人蓋住,一手放在她的腰腹間,似守護着她般,也跟着她一起沉入美夢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