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灣崽碼頭

俞雅抱着祝墨追過來, 跑不過體院的男生。剛到酒吧門口差點與酒保相撞。

“怎麽了?”她急忙問。

“唉,那幫體院的孩子又打架了,我找老板去。”酒保說完跑遠。

又打架?俞雅推門而入, 看到四個人, 光站着可誰也不說話。

陶文昌不知道俞雅在後面, 脾氣兇猛地爆了:“你他媽說黑拳就黑啊!今天不解釋清楚,你倆誰也別想出門!”

沈欲盯着他手底下的動作,不想動手。他的力氣都是為了賺錢的,花了錢才能看。不賺錢的事, 動嘴皮子都懶得動。更別說醫藥費,自己開了閘, 屋裏誰也跑不了。

“祝傑, 你沒和同學說過?”

“還沒說。”祝傑怕薛業誤會,“馬上可以說。”

“滾蛋吧你!”陶文昌在感情裏被騙過一次,焦慮地抓了抓頭發, “薛業你不會問啊?問啊!”

“我……問什麽啊?”薛業穿的是祝傑的白色版,站在全黑的對面。棕色書包帶晃來晃去,小臂上全挂着汗,臉上也是。

問嗎?他咬着舌頭。吧臺上有兩杯水,傑哥和這個男人是認識的。

“我沒什麽可問的。”最後他說, 撩起亂糟糟的劉海落汗,“傑哥讓我回宿舍等着, 我先……回去訓練。”

“到健身房告訴我。”祝傑說,薛業已經被他養熟了, 會信自己。

陶文昌語氣不善地擋住:“薛業你醒醒!你倆現在不是高中那時候, 是他媽談戀愛呢,你不問還指着我給你問出來啊!”

薛業欲言又止, 沒有拖泥帶水:“傑哥不會騙我,我不信自己都信他。”

一時間沒人再說話,沈欲怔了怔,拳手的攻擊性從臉上退下去,有一雙很脆弱的眼睛。祝傑拿起玻璃杯,喝了進屋的第一口水。

“我操。”陶文昌煩躁地揪頭發,正因為自己曾經和他一樣,堅定不移信着一個人,“薛業你他媽是不是傻……”

餘光裏一個身影,眼熟,陶文昌定睛一看,從髒話boy變成疊字小可愛:“你是不是傻傻的啊?”

“我不傻傻啊。”薛業轉向出口,瞧見了俞雅和祝墨,“你們怎麽也來了?”

“墨墨讓我追着你們。”俞雅将孩子放下,“你們和區一中,是不是只教怎麽動手解決問題?”

陶文昌風流地靠着桌:“我不是,我沒有,是祝傑先招我,我愛好和平。”

“俞雅你帶着祝墨,找個沒有人的卡座。”祝傑把水喝完了,“我來解釋。”

酒保帶着老板回來了,因為臨近東校門,晚上經常有體院的學生光顧,喝酒少,撸串多。可打架也多。他誠惶誠恐地端上4杯薄荷檸檬水,又給卡座的小朋友弄了一客猕猴桃冰果,對着吧臺裏的關二爺作揖。

希望今天千萬別打,不然又要掃碎杯子。

陶文昌仍舊看沈欲不順眼,掃着旁邊:“你誰啊,哪兒跑出來的。”

沈欲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對面的祝傑:“他說,我不好聽。”

“我那個兼職。”祝傑看向了沈欲,“不是拳擊助教,在張權那邊打拳的。”

“他打黑拳,你他媽也打黑的?”陶文昌問。

“對,黑的。”祝傑直視他,耳垂的傷口像一道豎線。

薛業一言不發。

陶文昌不敢信,像不認識這個人了:“你瘋了吧?打壞了你将來怎麽比賽?”

“現在禁賽我就打,等解禁了再說。”祝傑說,薛業的呼吸聲近在咫尺。他會信自己,但不代表他不生氣。

“祝傑不錯。”沈欲的聲音确實不好聽,“我找他,幫着他往上打。”

“真的?”陶文昌仍舊警惕,“你幹嘛要幫他?幫別人不行啊!”

薛業不自覺地收緊了指縫。

沈欲垂着眼,一臉的無動于衷,看得出來是個慢性子:“只為錢,沒有別的。拳鬥場很髒,他是新人,沒人帶,很快出局。”

“你怕他出局?”陶文昌步步緊逼,誓要逼出他的真話來,“憑什麽?”

沈欲沒有作答,兩只眼睛,紅得像兔子。乍一看像被一桌體院學生給欺負了,可祝傑卻清楚,他們三個人一起上,将将能把沈欲打趴下。

“那你呢?為什麽去打黑拳了?”陶文昌死盯對面,“你家不缺錢吧?”

“禁賽,和家裏吵翻了。”祝傑終于看向了薛業:“沒想瞞着你,怪我麽?”

“怪。”薛業終于說話了,凍透的嘴唇後面是龇出來的犬齒。

他狠狠地夾住指縫間的骨頭,用自己的關節扣死對方的指節:“傑哥,你讓人傷了。”

“操……”陶文昌懷疑他們三個的情商加起來,還沒自己一個人情商高,“薛業你能摸到重點嗎?重點是他讓人傷了?”

祝傑反扭攥住和自己較勁的手,牢牢地握住他。

“不然呢!”薛業掰不過這只手,幹脆起身往外沖。祝傑緊跟在後面叫他,他不肯回頭,眼睛裏是藏不住的難受。

“薛業!”祝傑猛拽他,用力量壓制才拽住,直接拽到酒吧的洗手間裏,“生氣了?”

“沒有。”薛業不擡頭,說不清是怒火還是後悔。他還要往外跑,被祝傑拉進了懷裏。

“擡頭,有話就說,我他媽沒想騙你。”祝傑壓低了聲音,“你別這樣。”

“傑哥。”薛業幾乎是馬上就擡頭了,從沒認過慫的臉露出一點點的膽怯,嘴唇是想哭之前的那種顫抖,“藥費,醫藥費,教練的錢,找醫生的錢……”他語無倫次,想到什麽說什麽,“還有,房租,我看病的錢,家具,是不是!”

“不是。”祝傑捏着他的脖子,“不全是。”

“成超賠我的錢,是不是!”

“那個不是。”祝傑壓住薛業黏濕不堪的額頭,“那是你的錢,我不缺錢。”

薛業盯着他的眼睛,傑哥的睫毛很濃密,眼神很壓人:“你丫的,你又騙我!”

祝傑不說話。

“你他媽根本不是和校外人打架!”薛業憋住的情緒一點點崩潰了,“你打拳去了,眉骨縫針耳垂撕裂,嘴角也破了,去他麻痹的拳擊助教,你是不是騙我!”

“是,騙了。”祝傑手指上火辣辣的疼,薛業掐的。

“你承認了!”薛業也不是真生氣,從暴怒變成委屈,“高一歷史月考你就騙我一回,這次又騙我。我還傻逼似的送你一副拳套……”

“能先聽我說麽?”

“萬一打壞了怎麽辦?”薛業不是犯矯情的人,他考慮現實,“傑哥,你是中長跑冠軍,是運動員啊!”

“我知道自己是運動員,沒忘。”祝傑姿态強硬地摁住他,“我他媽又打不死!”

打死?薛業不動了,他只想過打傷,沒想到還能打死。力氣再大也擰不過傑哥的手,沒多會兒他老實了,額頭靠着傑哥暖烘烘的肩膀,不知道該進該退。

操,薛舔舔你真他媽的沒用。

就因為你是個自費運動員。

“賺這個錢,是為我嗎?”薛業大喘着氣,後背直冒虛汗。他想聽到傑哥說是,可又怕聽到傑哥說是。

祝傑把手伸進他的T恤,直接覆在流汗的背上:“你聽我說,別打斷。你今後的訓練我管,所以賺的錢是為了你薛業。”

薛業聽着他的心跳。

“但是,我打贏別人,是為了我自己。”祝傑不示弱地昂着頭,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運動員身份,“家裏鬧翻了,他們逼我回去認錯,除了田徑場我不是無路可走。我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打不贏……”

“打不贏?”薛業瞬間恨上了這個未知的人,“誰?我陪你打。”

“沒誰,他不重要了。”祝傑目視着前方,眼裏只有堅韌。

薛業不再出聲,虛軟的委屈一點點抽離了身體。兩個運動員用着同一副骨架子,一起挺直了腰。

“你要是敢說因為花錢就不練了,我親手揍死你。”祝傑一節一節摁他的脊柱骨,“也別勸我,勸不動。”

“我不勸了。”薛業拿自己的頸動脈去貼他的,兩條血管同時勃勃跳動。

“我輸不了。”祝傑說,貼着耳朵。

“我信。”薛業再一次擡起頭,眼裏閃過兇光,“但你答應我一件事。揍你的傻逼,如果有機會的話,我能揍嗎?”

“你?沒戲。”祝傑很痛快地否定了。

“操!”薛業失望地怒吼,“傑哥你打拳能帶我去嗎?”

祝傑的嘴唇晶晶亮,全是薛業的唾液。“看吧,你去,我怕你把人捶死。”

“那……”大事說完了,薛業這才把醋正式吃上,“你和那個沈欲,以後見面能帶着我嗎……”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聽不見了。

“我和沈欲?”祝傑體驗到了興奮,“什麽意思啊?”

薛業抓着傑哥的腰,攥緊再松開:“不高興了。”

說得非常冷淡,非常硬漢了。

祝傑倒是挺高興:“高中陪我和女生看電影,你也沒說不高興。”

“不一樣啊。”薛業強撐硬漢,“以前那些是女生……他是男的,他不一樣。你倆見面的話得帶着我,你打拳也得帶着我。”

這副我就賴上你的表情和高一軍訓時候一模一樣。

“這麽怕我出事?”祝傑故意往嚴重說。

“傑哥,誰讓你出事,我就讓誰出事,包括那個沈欲。”薛業表情極淡,心裏在吼,“至于比賽和訓練,我會努力應對,你打拳的血汗錢我不給你浪費一分!”

祝傑不說話,只是朝他勾了勾手指。薛業在生氣。

“啊?”薛業不明所以,被捉住親了一下。

“帶你。”祝傑撇開視線,笑着出去。

陶文昌在皺眉:“他倆的情況你也見着了,情侶,好三年了,拆一個死一對。您能高擡貴手嗎?”

沈欲摸了摸自己的扣子:“拆?”

“你沒完沒了打幾十個電話,可不就是拆嘛。”陶文昌忿忿不平。

沈欲震驚地擡起臉,一瞬間的表情出乎意料得純情:“我沒打,我就打了幾個,我手機可以被你查。”

“被我查?”陶文昌也震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薛業這個不靠譜的小王八蛋,吃起醋來也是一絕。

但是沈欲這個說話方式,有點土啊。

“哦,我就是提醒你一下,祝傑這人是挺招人的,帥吧,會打拳吧,牛逼吧,年輕吧。”陶文昌掐點似的觀察沈欲,直到自己說到年輕,他的臉瞬間低下去。

這個人在意自己的年齡。

“你多大?”他問。

沈欲動了下肩:“我26了。”

“也不老啊,不就大7、8歲嘛。”陶文昌淺淺一笑,還以為他20歲出頭呢,“我自報家門,陶文昌,所以我剛才的意思是,冒昧問您一句,您不會和祝傑一樣,喜歡男人吧?”

這要真是,陶文昌就親自認下彎崽碼頭的稱號。

結果沈欲不回答。

“不會吧……”陶文昌不想相信,世界真可怕,花蝴蝶想回家,“行,行吧,誰讓我開gay達了呢。忘掉祝傑吧,我再給你介紹,我身邊還有兩個單身的呢。”

“不用。”沈欲赫然地拒絕了,“我從不談感情,我談錢。”

“那你跟我談錢是為什麽?”祝傑帶着薛業回來。薛業在他身後紋絲不動,不是剛才往外跑的人了,乖乖的。

沈欲把重心從左腿移到右腿,左拳的傷口比右拳多。“談不談,随你。”

“談。”祝傑不記得他是左利手,他用右手接過煙,左手可能是他抄底的秘密,“可以和你談錢,但是你也得同意我一件事。”

“什麽事?”

“只要我用血,你無條件給我55,一滴不少。”祝傑翻起薛業書包,了如指掌,拿出內兜裏的手環。

稀有血血庫,兩個塑膠手環并在一塊,除了登記人的姓名,血型是一樣的。

薛業和陶文昌又驚呆了。沈欲猛然間地擡頭,看着薛業,仿佛看到了一座移動的血庫。

作者有話要說:

祝傑很自私的,他沒有愛屋及烏,55是一個成年男子的國際獻血上限。

昌子:我信了薛業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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