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雲起雲落時（一）
顏梓歸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下去的，面前的男人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的很，周圍是數不清的儀器，她沒有想過自己會遇上這麽可怕的一切。明明一切看起來都是好好的。
雲相離開的那天，先陪着她把東西搬到醫院裏去，過兩天市區就會進入管制的狀态，如果遇上什麽突發狀況就實在是太過于危險了。母親雖然有些不悅，到底還是體諒着這個女婿，又有雲相的媽媽在一旁陪着，到底是和樂融融。
之後再也沒有雲相的消息，雖然心中有些不安，可還是放寬了心，畢竟平常的時候出任務也是這樣音信全無。
顏梓歸獨處慣了，一時間那麽熱鬧，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溫暖和愉快，她想，等她老了，也會是這樣的情景吧。
時間過得很快，孩子們也很快就想來到這個世界上了，只是被推進産房的那一刻，雲霓突然暈倒，而那個一直陪伴在雲霓身邊的男人飛一樣地沖了出去。顏梓歸有那麽一刻感受到了心跳的暫停，巨大的不安将她吞沒，又很快被疼痛喚醒，顧不得再去思考什麽，整個大腦的痛覺神經似乎都集中到了下身。用力，再用力，手緊緊的握住床單，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脫力般沉沉睡去，朦朦胧胧的她似乎聽見了哭聲，嬰兒的，似乎還有大人的，可是來不及思考，便沒了意識。
她做了很久很久的夢，過去的，現在的，将來的。夢裏的那個男孩會趁着女孩睡着的時候，睜開眼，用視線一點一點的描繪着女孩的眉眼，眼裏的光芒幾乎要将她灼傷。夢裏的男人擁着女人，笑着看着女人發脾氣，最後将所有的不滿吞入口中，似乎還能夠感受到那炙熱的體溫，還有胸腔裏強而有力的跳動。夢裏的夫妻已經染上白發，兩個如出一轍的女孩笑着給他們過生日……
“梓歸，你終于醒了。”是母親焦急的雙眼。
“媽？我睡了多久？”顏梓歸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沒有那種蝕骨的疼痛了，只是這病房裏沒道理只有媽媽一個人啊。
“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順産，兩個閨女，孩子還在育嬰室裏，就是你睡了這麽久，媽媽都要急死了。”
“婆婆和雲霓呢？之前好像看到雲霓暈倒了，她現在怎麽樣了？沒什麽事兒吧？還有雲相呢？他那邊有消息嗎？”
“你這丫頭，一口氣問那麽多問題，你讓媽媽怎麽來得及回答啊？”母親埋怨的看了她一眼，眼眶有些發空，憔悴得很，“你先吃點東西，媽媽再慢慢跟你說。”
顏梓歸心裏有些不安，“媽，到底怎麽了，你快告訴我啊。”
“先吃東西。”母親沒有留下商量的餘地，只是把保溫杯裏的雞湯盛了出來。
顏梓歸無奈，也知道自己應該先吃點東西，只是媽媽沒有開口，那就證明事情很嚴重，難道是雲霓出事了？畢竟到目前為止，那場大會還沒有結束，雲相應該沒有事的吧，畢竟，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媽，幫我把窗簾拉開吧。”
“行。”顏母嘆了一口氣，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陽光有點晃眼，她張了張嘴，看着女兒，突然就沒有說話的勇氣了，算了，能瞞一時就先瞞一時吧。
“媽，說吧。”顏梓歸歪過頭去，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但願沒有什麽壞事。
Advertisement
“門外有人要見你，媽媽先去看我的小外孫女們了，雲霓丫頭也在的，雲相回來了。”顏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勇氣說出口，幾天前還健健康康的人在這一天一夜中被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書，這麽好的孩子啊，怎麽能，怎麽能這樣。
雲相回來了，雲相回來了，雲相回來了，這怎麽可能！大會還沒有結束，現在回來了，她當然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可是她不願意相信啊，那個晚上以一敵十的的男人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她情願門外的人是雲相，情願這只是一場變成驚吓的驚喜。
“梓歸。”“顏姐。”倪可是扶着章桢過來的，章桢右臂上纏着繃帶，是槍傷，倪可也有些狼狽，身上有不少已經幹涸了的血跡。
“你們不是出任務了嗎，倪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顏梓歸幾乎能夠感受得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章桢！”
雲霓見顏梓歸掙紮着要站起來，忙推了一把輪椅過來，扶着她坐上輪椅。
“我知道雙胞胎之間會有一種心靈感應，雲霓姐，雲相他，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啊！”
“他還在ICU，情況不是很好。”是男人略有些低沉的聲音，“梓歸，他的求生意志很強烈。”
顏梓歸突然覺得自己身上很冷，一種從骨頭裏透出來的冷意，迅速的蔓延到四肢百骸，以至于身體不自覺的顫抖，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她只覺得暈眩的很。“雲霓姐，他會活過來的，對吧，他一定能有撐下去的，對吧！雲霓姐！”
“會的，會的，會好起來的。”雲霓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面前的女人還是在安慰着自己，她不知道她的男人用了什麽辦法才把自己的弟弟救了回來，以至于雲相進了手術室之後他就暈倒在地，知道剛才才蘇醒過來。
“顏姐，對不起。”倪可的聲音有些哽咽。
“是你！又是你！”顏梓歸突然拔高了聲音，以至于有些凄厲，“如果說對不起有用的話，你他媽怎麽不躺在ICU裏！倪可！你的任性憑什麽總是讓我的男人買單！還是說你是天之驕女，他雲相就是活該為你吃槍子？你他媽的怎麽不去死啊！”
顏梓歸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狠狠地扇了過去。章桢剛想要伸手去阻止，卻被身邊的男人制止了。這個男人出現得莫名其妙，卻把已經身負重傷的雲相從敵人的包圍圈裏救了出來，彈無虛發的解決掉了所有人，這樣的男人，可怕的不像是人類。
“章桢，他拿你當兄弟，你他媽的拿他當什麽？你的女人命貴，我的男人的命是不是就可以随便犧牲了？哼！你還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顏梓歸狠狠地揮拳砸在了男人的傷處，繃帶立馬就紅了一大片。
倪可剛想出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章桢狠狠地扣住，絲毫都動彈不得。她再驕縱，這一回也開始害怕了，雲相的心跳是真真切切的停止過的，以至于他們決定将他放棄。如果沒有那個男人出現的話，雲相他，可能是屍骨無存。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她的判斷失誤，是她的自以為是，即便是诶上他們兩個人的命，也無法彌補。
“我猜，是因為你的女人又開始自以為是，又想要證明自己了是吧！哼！雲相死了，你的女人的錯誤就不會有人知道了，是吧？呵呵！”
章桢張了張嘴，到底是不敢發出聲音反駁，這一次，是他和倪可兩個人的判斷失誤，而他，不肯按照雲相的作戰方案，才導致這樣的結果。一邊是他的兄弟，一邊是他的女人，手心手背，那個不是肉啊！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情願當時心跳停止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顏梓歸突然無力地癱坐在輪椅上，目光像是淬了毒，“章桢，倪可，我詛咒你們今後日日夢到雲相他奄奄一息的樣子，難以安寝！滾！我不想再見到你們！”
兩個人有些猶豫。
“我的弟弟生死未蔔，他的孩子剛剛出世，如果你們還有點良心的話，就不要出現在我們一家人的面前。雲相願不願意原諒你是一回事，但是，在我們這裏，你們沒有祈求我們的原諒的資格。”雲霓擡起頭，雙目赤紅，她好恨啊！恨這個世界的不公。顏梓歸在産房生産，九死一生，而她的弟弟，甚至停止了心跳，如果沒有他的話，雲相大概連屍骨都不能留下來，她如何不恨！
“抱歉。”章桢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倪可攙扶着出去，直到走廊的盡頭，他的小姑娘才擡起頭，淚眼朦胧，臉上留着清晰的巴掌印，“顏姐說得對，我們兩個人活該啊，活該一閉上眼睛就是雲大哥心跳停止的模樣，活該以後難以安眠。”
“小可，你……”章桢張了張嘴，很快又被打斷了。
“阿桢，這是我們的罪，這輩子都無法洗掉的罪孽，即便是雲大哥活下來并且原諒了我們。阿桢，我知道我不能再為自己找理由了，我希望，你也知道。即便是拼上你我的性命，也還不清這份罪孽。我們走吧，剩下的手續，底下的人都知道該怎麽做了，你先去重新包紮一下傷口，畢竟是槍傷，又是二次傷害。”
“小可。”章桢沒有想過面前的這個小姑娘終于磨平了她最為高傲的棱角，卻是以這麽慘痛的代價。
“阿桢，我不會逃得，我會一直一直的待在這裏，直到我的罪孽能夠被清算掉，放心，那個時候應該是我的生命盡頭了。你先休息，剩下的，交給我吧，我到底還是倪家最有能力的孩子。”
“小可。”章桢嘆了口氣，伸手抹去了女孩臉上的淚珠，溫和地說，“想哭的時候就到我懷裏，在外面，就忍一忍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