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夏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爸媽的電話也随之而來。他們讓我暑假帶傅菁回家吃飯，如果可能的話，傅菁可以住在我家。

我知道父母在想什麽，而且做了莫大的退步。孩子終将長大，他們鞭長莫及。母親知道我不會接受她安排的相親，所以就想先熟悉熟悉這個也許是未來兒媳的女人。

我将這個消息告訴傅菁，她顯得很輕松：“沒事兒，我爸媽肯定沒意見。我聽說你家裏有個親生妹妹對吧？這年頭有個妹妹，也算稀罕。”

“對。她叫韓燐。剛剛讀完高二，馬上就要高三了。”我道。

“要高考了啊，估計功課很緊張。”

“對。不過她還好，她做作業的速度奇快。”

“看樣子成績很好咯？”

“學校裏前三名。”關于韓燐的成績，我一向很得意。

魔王一腔熱血，號稱來者不拒，不論男女，全部通吃，人緣極好。即便這樣，我仍舊忐忑。相比父母，我更擔心韓燐不接受傅菁。如果說這個世上有誰能讓我徹底緊張的話，只有韓燐了。

當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跨越大洋最終降落上海浦東機場時，一直安靜坐在我身邊的傅菁忽然握緊了我的手。

“怎麽了？緊張嗎？”我轉過身問傅菁。

她朝我短促地一笑，“緊張當然是有的，但也就那麽一會。”

我撇撇嘴沒說話，反握緊了她的手。只是心下笑：這就是傅菁，永遠不甘示弱。

人群擁擠的‘國外到達’大門口，站着父親母親，沒有韓燐。我心裏一沉，開口問爸媽：“韓燐呢？她怎麽沒來？”

“她去給同學過生日了。”父親幫我拿過行李，漫不經心地道。

“韓京，快給我們介紹介紹你的女朋友，真是個漂亮的姑娘！”母親在一旁笑眯眯。

“叔叔阿姨好，我叫傅菁，跟韓京一樣大，今年讀大三，在紐約大學上學。”傅菁娴熟地跟父母介紹自己。

“紐約大學，非常好的大學啊！人又漂亮，讀書又好，看來我們韓京真是好福氣！”媽媽非常滿意。

一路上，傅菁和父母有說有笑，一點也不拘束，融入地非常快。我在一旁偶爾搭話，心裏卻莫名煩躁。韓燐直到我們把晚飯吃完了，都沒有回家。

“瘋丫頭今天這是怎麽了？這麽晚還不回家。平日裏老是叫‘要是哥哥在就好了’‘好想哥哥’，結果現在韓京回來了，卻連個人影都沒了”我媽嗔怪。

保姆陳阿姨收拾完了餐桌，從廚房拿了一疊切好的水果放桌上。

我媽拿過水果，招呼傅菁：“小菁呀，來，吃橙子！”

這句話引得傅菁和我一起回頭。

母親刮了我一眼，大笑：“呀，你看看我都忘了，你們單字一樣。我說的是傅菁，不是你，韓京。”

傅菁從我媽手裏拿過一瓣橙子，道了一聲謝謝阿姨，朝我擺出一副得勝的表情，難得的俏皮。

大約十點鐘，韓燐回家了。魔王麻利地開了門，往客廳沙發上用力一摔，四肢癱倒，嘴上叫着：“陳媽，我要喝冰水，渴死了！熱死了！”

陳阿姨已經睡了。我從房間裏出來，打開冰箱倒了一杯冰水，遞給韓燐。

韓燐看也不看，接過冰水，就大口大口喝起來，活像個難民。

“喂，你看都不看就喝，萬一這水裏有毒呢！”我道。

“咳咳——”

我見韓燐差點要把口腔裏的水噴出來，連忙給她拍背。

韓燐鼓起腮幫子努力将水咽下去，轉身對我惡狠狠道：“你拍個毛線！本來不會噴的，被你這麽一拍，差點就真噴出來了！”

我一聳肩，攤手，道：“我條件反射。話說你今天火氣好大。”

“哥，我今天好累。”韓燐用力拽過我一只手臂将頭淩空枕在我手臂上。我于是沿着韓燐坐下，伸出一只手臂挽住她的肩膀。韓燐靠在我肩頭，閉上眼，輕輕對我說：“哥，我今天真的好累。又氣又累，還很餓。哥，你回家了，真好——”

“餓了？那你想不想吃面？我燒面給你吃？”我問。

“要——”韓燐雖然這樣說着，但是眼皮在打架，好像很快就要罷工了。

“那你先睡會，我做好了叫你。”我彎下腰幫韓燐褪去拖鞋，架着她的雙臂往上提，令她整個人都能躺平在沙發的貴妃椅上。我從鬥櫃裏拿出薄毯給她蓋上，“空調太冷，你這樣從外面回來猛灌涼水，遲早要感冒。”

韓燐只是含混地嗚咽了一聲，沉重的眼皮立刻就阖上了。

我見冰箱裏還有點生肉和青菜，打算做碗青菜肉絲面，順便加個荷包蛋。煎荷包蛋的功夫，傅菁慢悠悠地轉到我身後，給我系了一條圍裙。

她穿着淺黃色的睡衣睡褲，顯得非常居家。雖然這套睡衣我在紐約公寓見過無數次，可這是它頭一次出現在我家裏，連同傅菁整個人。

我望着傅菁，忽然有一股暖流從心底升起。這是我的女人，我的家。

“看什麽看，沒見過我穿睡衣呀！”傅菁紅着臉，嘲笑我凝視她太久。

“嗷！荷包蛋要煎焦了！”聞到焦味的我立刻轉身，給荷包蛋翻了一個面。

“沒看出來啊，韓京。你居然能半夜親自給你妹妹燒面吃，澡都洗過了也不管油不油。你夠行啊。”傅菁在我肩上錘了一下。

“你沒見這丫頭今天很累嗎？一秒鐘就沾着沙發睡着了。”我說。

“是哦，是哦，那我以前複習準備考試，累得跟狗一樣，你還不是照樣要我給你做飯吃？”

“吶吶吶，我聞着醋味了！”我邊笑邊把現腌的肉絲倒進鍋中翻炒，再倒進水和青菜，傅菁在另一個竈臺幫我燙熟了生面，将它丢進我鍋裏。我和傅菁一起在竈臺前忙活着給韓燐折騰夜宵，可是當我将面端出來的時候，韓燐已不在沙發上。

韓燐去洗澡了。

我和傅菁只好坐在餐桌前等她。過了一會，韓燐光着腳、頭上裹着毛巾從浴室奔出來，面已經完全脹起，樣子非常難以下咽。韓燐也不管，她的注意力全在面上，一坐下就稀裏嘩啦大吃一通，邊吃邊驚呼：“天哪，哥你做的面就是好吃！天，我真的快餓死了！”

吃到面快見底了，韓燐才突然頓了一下，擡頭望了一眼我身邊的傅菁，淡淡說了一句，“哦，傅姐姐你來了啊”，然後低頭繼續吃面。傅菁輕輕嗯了一聲，也沒有多餘的話，面色如常地望着韓燐吃面，偶爾還會皺一下眉頭。氣氛是前所未有的詭異和尴尬，有一瞬間，我甚至想立即逃回卧室睡覺。

韓燐吃完面，喝完湯，對傅菁道：“姐姐，你長得真漂亮，我哥哥好眼光哦！”然後又轉向我，問道：“哥，姐姐今天晚上是要跟我睡嗎？”

“不，我睡你哥哥的房間。”傅菁立刻道。

韓燐輕輕擡了擡她那半截眉毛，識相地點點頭，似乎有些遺憾，嗡嗡道：“其實我房間很漂亮的，是閣樓，有天文望遠鏡，可以看星星，還有五顏六色的小線燈……”

我意識到，魔王罕見地在向人示好，只可惜，她的勉強也顯而易見。不知為何，韓燐如此反應，竟令我産生一種奇妙的做壞事的感覺，但那僅僅只是一瞬間。韓京是成年人，傅菁也是成年人，兩人是情侶，沒有理由不睡一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