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吓壞
十多分鐘後,莫銘從浴室裏走出來,直接回了卧房。兩個小家夥聽到爸爸的腳步聲,趕忙把眼睛閉得緊緊的,裝出一副已經在睡覺的樣子。莫銘見他們睫毛微顫,這便心下了然。
不過,他到底是沒揭穿他們,只拿起吹風機,徑直去了客廳。
是夜,劫後餘生。歷經一場大火,父子三人都睡得不太踏實。小家夥們更是折騰到淩晨兩三點鐘,才敵不過姍姍來遲的睡意,勉強應了周公的召喚。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一夜淺眠的男人就先行起身,到客廳裏打了個電話給戚闵皓。得知醫院裏的祁妙徹夜安穩,只是至今未曾蘇醒,他這心裏也是喜憂參半。
莫銘刷了牙、洗了臉,回主卧俯視着兩個兒子的睡臉,發現這兩個小家夥竟然皆是微微皺着眉頭,這才堅定了要把他們叫醒的決心。
“起來嗎?要去看姐姐嗎?”
本來還迷迷糊糊的小家夥們一聽“姐姐”兩個字,混沌的腦袋頓時就清醒了一大半。他們一個含糊不清地喊着“要、要”,一個一邊揉眼睛一邊直點頭。
這得是多大的牽挂,才能讓他們大清早就克服各自的瞌睡蟲,毫不遲疑地從軟綿綿的大床上爬起來。
心下免不了生出如上念頭,莫銘将衣服分別遞給兩個連眼睛都沒完全睜開的小家夥,看着他們打着哈欠給自個兒穿衣服。
所幸,等到兄弟倆洗漱完畢之後,這精神頭還是上來了。他們難得潦草地吃完了爸爸親手制作的早餐,然後就端端正正地坐着,用兩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巴望着莫銘。
那眼神,顯然是在詢問一句話:我們什麽時候去看姐姐?
莫銘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他戴上口罩和墨鏡,就領着兩個小家夥出了家門、上了轎車。
周日的早晨,大街上的人不似工作日那般多,但與此同時,醫院裏卻會多出許多終于得空來排隊看病的人。莫銘将自個兒打扮得跟個普通市民一般,載着兩個小家夥直奔昨夜離開的醫院,循着戚闵皓在電話裏給的地址,找到了位于十樓的一間單人病房。
“怎麽還沒醒?”
一進門,兩個小家夥就邁開小短腿,迫不及待地撲向病床。莫銘則摘下了墨鏡,皺着眉頭看那病榻上的姑娘。
“我也不知道。醫生來檢查過,說是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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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銘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你說……要不要通知他的家人?”
然後,他聽到經紀人問了一個似乎有點蠢的問題。
正斜眼預備倪戚闵皓一眼,他就聽見那邊廂的莫悠、莫然驚喜地叫了起來。
“姐姐!姐姐!”
“姐姐你醒了!”
兩個大男人趕緊湊過去。
祁妙睜開惺忪的睡眼,抓了抓頭發,發現自己好像正躺在……醫院裏?
唔……她想起來了,昨晚上,家裏突然起火,她跟莫銘帶着兩個小家夥逃了出來……
思及此,小姑娘忽然雙目圓睜。
“莫悠莫然!”她不由得脫口而出,卻轉眼就瞧見了她記挂的兩個人,“莫悠、莫然,你們兩個沒事吧?!”
她伸出胳膊,一把握住了兩只小手,眼看着兩個小家夥滿臉驚喜地回話:“我們沒事!姐姐,你總算醒了!”
祁妙這才眸光一轉,目睹了另外兩個大活人。
“莫先生,戚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說這話的,自然只能是守了一晚上的戚闵皓。
“我……我睡多久了?”祁妙心頭一緊,想着莫非自己昏睡了幾天幾夜?
“一整個晚上了,吓死我們了。”戚闵皓神态誇張地拍拍胸脯,登時就令小姑娘眉角一跳。
才一晚上啊……用得着這麽大驚小怪嗎……
不過,她很快就覺着心裏頭暖烘烘的。
他們也是擔心她,才會這麽緊張的嘛。
小姑娘噙着微不可察的笑意,自個兒從床上坐起身來。
“不好意思啊,害你們擔驚受怕了。”
“姐姐……”
然後,她的心就被兩張泫然欲泣的小臉給融化了。
“哦哦哦……沒事沒事,姐姐沒事,啊?你們看,我這不都好好的嗎?嗯?”為了顯示自己的确是安然無恙,她還當着兩個孩子以及兩個成年人的面,做了個展示肱二頭肌的動作。
戚闵皓跟莫銘:“……”
看來是真沒事兒了。
話雖如此,戚闵皓還是催着小姑娘去做更進一步的檢查,畢竟,突然失去意識可不是小事,為防萬一,她可不能偷懶,跳過這一步。
男人話音未落,祁妙已然面露尴尬之色。
“呃……其實……我只是因為……心理上怕火而已……”
“怕火至于怕成這樣?”一直沒吱聲的莫銘一開口就是直擊要害。
祁妙無語。
片刻,她一咬牙、一跺腳,豁出去道:“好吧!我就告訴你們吧!實際上,我小時候也經歷過一場火災,所以留下了心理陰影,一看到大火,我就害怕……手也抖,腳也抖,心肝肺都跟着抖……”
就是!天曉得她昨晚抱着莫然沖出去的時候,是花了多大的勇氣!
聽小丫頭窘着臉說完這番話,莫銘自然也頓悟了昨夜裏她緣何會發出那等尖叫的原因。
“抱歉,又讓你碰上了這種不愉快的經歷。”
他似有似無地吐了口氣,心平氣和地張開了嘴。
祁妙和戚闵皓頓時用一種見鬼了的眼神瞅着他。
國民影帝居然在道歉!而且是在開啓本尊模式的情況下道歉!
天哪!這實在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哪!
見病床上的小丫頭微張着嘴,呆若木雞地望着自己,莫銘倏地回過神來,頓覺有些不自在。不過,他表面上還是泰然自若的,很快就冷着臉問她作何這樣看着他。
“呃!沒、沒什麽……謝謝你……”
謝?
莫銘不理解了。
這種時候,難道不該是回答“沒關系”嗎?
對業已頭腦混亂的女孩投去木然的視線,國民影帝終于不再堅持要她去做檢查。
這時,祁妙倒是自個兒緩過勁來,小心翼翼地問,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言一出,病房裏剩下的三個人自是不約而同地注目于他——戚闵皓是因為沒有親臨現場故而不知,莫悠和莫然則是因為年紀太小故而不懂。
莫銘少見地犯了難。
這要他怎麽說?
五分鐘後,莫悠和莫然愣是被忽悠着去做檢查了——理由是,祁妙是大人,他們是小孩,大人身體好,小孩身體弱,他們必須做過全面的檢查,确認并無損傷之後,才能叫爸爸、姐姐、戚叔叔都能安心。
如果他們不配合的話,姐姐和爸爸都會不開心哦——祁妙是這樣“吓唬”兩個小家夥的,吓得他們立馬就跟着戚闵皓離開了。
病房裏只剩莫銘和祁妙兩人,後者隐約覺得,前者故意主動提出讓經紀人帶兒子們去做檢查,定是因為接下來他要說的話不方便讓兩個孩子聽見。
所以,迅速會意的她當場就給予了全力的配合——很想留下來聽一聽真相的戚闵皓也只能如此。
“現在可以說了吧?”等人都走得沒影了,祁妙盯着莫銘的眼珠子問他。
莫銘沉默了一小會兒,走到病床前的那張椅子邊上坐下,沉聲道:“是莫悠。”
話音落下,祁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再說一遍?”
“是莫悠。”
屋子裏一片死寂,直到遽然爆出了女孩的一聲“不可能!”。
“怎麽會是莫悠呢?!他那麽懂事、那麽聰明,不可能半夜三更地爬起來,在家裏玩火啊?!”
“當然不是他故意的。”從正面肯定了祁妙的一部分觀點,莫銘眸光一轉,徑直對上她難以置信的目光,“他是無意識地在家裏點了許多蠟燭。”
“無意識?!你當他在拍科幻片啊!怎麽可能無意識呢?!除非是夢游……”忍不住拔高嗓門言說至此,祁妙自個兒也怔住了,“夢、夢游?!”
她動了動嘴,雙目圓睜地注視着男人平靜的臉龐。
“對,就是夢游。”莫銘也不賣關子,直接颔首稱是,“你照顧他們的時間比較短,大概沒見過他夢游的樣子。以前吳媽帶他們的時候,跟我說過兩次,說莫悠晚上偶爾會自己跑到客廳去睡,可第二天一覺醒來,卻完全不記得自己出了房間……”
“不……”
“什麽?”還想繼續提供信息的男人被女孩意有所指的一個“不”字給打斷,他自是不解地看着她閃爍的眉眼,問她到底在“不”什麽。
“我……我也見過他夢游的樣子。”小姑娘慢慢回過神來,擡眸對上男人微詫的目光。
“你也見過?”
“對,好像……好像就是在上個月。那天半夜裏,我起來上洗手間,忽然覺得口渴,就到客廳倒水,然後就無意間發現,莫悠不知什麽時候睡到了沙發上……”回憶着當時的情景,祁妙隐約覺得,有什麽東西就要對上號,“我當時也以為,他是睡迷糊了,上完洗手間沒回床上去睡……原來,原來他是在夢游?”
“看來就是了……”莫銘若有所思。
“那……”祁妙還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那你的意思是說,昨天晚上,他也是夢游症犯了,就跑去客廳點了一大堆蠟燭,接着一不小心就把客廳給燒着了?”
“不然,你怎麽解釋躺在沙發上的他?又怎麽解釋地板上那麽多本來已經被你收好的蠟燭?”
祁妙一下子垮了肩膀。
的确,過生日用剩下的蠟燭,是她親手整理并擺進櫃子裏的。當時,莫悠和莫然還在一旁看着……等等!難不成就是因為他看見了,所以夜裏夢游的時候,就能準确找到這些蠟燭的位置?
怎麽想都覺着這也太玄乎了,祁妙一時半會兒還是難以接受。
“這事情也怪我,一直都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我還以為,小孩子夜裏夢游,不是什麽奇怪的現象,等到了一定的年齡,自己就會變好,沒想到……”思及自個兒的疏忽,難得吐露真言的莫銘不免生出些許愧疚感來,“這一次的事,我很抱歉,吓到你了。”
國民影帝在同一天內第二次誠心實意地道歉——如此破天荒的做法,簡直叫人嘆為觀止。
可惜,此情此景下,祁妙卻沒這閑情逸致去驚嘆不已,只緣她此刻的心思都集中在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上。
“我倒是不要緊,你不必放在心上。關鍵是……關鍵是莫悠啊!這個夢游症這麽危險,他怎麽辦呀?!”
誠然,她雖然對夢游這貨并不了解,但多少也聽人談論過一些。她知道,夢游症發作的人,其行為根本是不受本人意識或他人意志所控制的,他有可能只是在屋裏轉一圈,就繼續回到床上睡覺,也有可能直接跑出家門,深更半夜地到大街上晃悠。運氣好的話,也許什麽事兒也沒有,運氣不好的話,指不定就會發生什麽意外的危險。
就好比是這一次……
思量至此,祁妙頓覺不寒而栗。
“這個有沒有治療的方法?!都出了這麽大的事了,我們不能再放任不管了!”她一個激動,不自覺地伸出一手,攥住了莫銘的胳膊。
男人微微一愣,低眉瞧了瞧她那只白淨的小手,倒也沒把它推開。
“我會找專業的醫師替他治療的。”他當着她的面作出承諾,卻又情不自禁地斂起了眉毛。
“怎麽了?”祁妙總覺着他話還沒說完,所以忍不住又開口問他。
“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他這個夢游症,好像不一般。”
聽男人少見地用朋友間談話的口吻說出了埋藏在心裏的顧慮,祁妙也是愣了愣,随後就回過神來,直言不諱地表示贊同。
她終于明白,方才那種什麽東西就要對上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了。
“不管怎麽說,還是盡快替他聯系一個可靠的醫生吧。”
不是什麽生理性的疾病最好,萬一不幸中招,也得早作打算早治療。
想到這裏,祁妙突然掀開被子要下床。
“你幹什麽?”莫銘坐直了身子打量她。
“出院啊?”祁妙睜大了眼,答得理所應當。
“為什麽不多住兩天?”莫銘又擰了眉。
“我又沒事,為什麽要多住兩天?”祁妙理直氣壯地反問。
都暈了,還說沒事?!
這句話,莫銘險些就要脫口而出。然雙唇開啓的一剎那,他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你這麽急着出院做什麽?”他努力調整了情緒,換了一種比較溫和的句式和語氣來問話。
“我得照顧莫悠還有莫然啊?”祁妙仍舊是一副“你為什麽這麽大驚小怪”的表情。
莫銘眉角一跳:她這神經是不是也太粗壯了點?
“昨晚上才經歷火災,還一聲尖叫暈了過去,第二天一早就要出院,回去繼續照顧孩子。你是不是想要我把你當男人用?”
“這跟男人、女人有什麽關系……”
祁妙小聲嘟囔着,心道雖然她也不是沒聽過“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的職場說法啦……
“你這麽賣力,我也不會給你額外加薪。”面對小丫頭這副死不開竅的模樣,莫銘按捺不住,打開了嘲諷模式。
“誰要你給我加工資了……”
莫銘冷着臉看她。
碰上這麽一個“中國好助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一、點、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