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改變
打從這天起，莫銘陪伴兩個孩子的時間就慢慢地多了起來。
祁妙發現，早晨，只要時間不趕，他就會陪着莫悠和莫然一塊兒吃早飯，完了還會開車送他們去坐校車甚至直接上幼兒園，晚上，他會坐在兩個孩子中間看書，而不是像以往那樣，一個人待在書房裏。有時候，他還會去看兩個小家夥畫畫，聽他們拉小提琴，甚至跟他們一起看電視、玩拼圖，雖然在此過程中，他很少發表看法，但已足夠讓孩子們受寵若驚。
性格外向的莫然都忍不住偷偷跟她咬耳朵，說爸爸最近好神奇啊，居然每周都會抽出那麽多時間來陪他和哥哥。
祁妙被這孩子又驚喜又不解的小模樣鬧得哭笑不得，但她終究是沒說什麽，只摸了摸他的腦袋，問他開不開心。
小家夥當然高興極了，還說巴不能爸爸以後能一直陪他們學習、陪他們玩耍，這樣的話，他跟哥哥做夢都能笑醒了。
祁妙被他誇張又精辟的說法給逗樂，心裏卻思忖着，有些話，還是得靠當父親的親自跟孩子們說道，她這個外人，就不要插手了吧。
于是，某天夜裏，她端來切好的水果，看到父子三人正坐在地毯上玩拼圖。莫銘基本上沒怎麽動手，一直是看着兄弟倆在拼，可饒是如此，兩個小家夥還是非常滿足，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将零散的碎片拼湊成一幅完整的圖畫。
等到拼完了，他們還興奮地仰起小腦袋，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們的爸爸，一臉“求表揚”的神情。
男人揉了揉他們的小腦瓜，低聲只說了三個字：“嗯，不錯。”
兩個小家夥心花怒放，畢竟，從前，爸爸可是很少誇獎他們的。
祁妙在一旁默默地噙着笑意，悄無聲息地離開，繼續把客廳留給他們父子三人。殊不知轉身離開的那一刻，男人的視線已然不自覺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莫銘盯着她嬌小的背影看了一小會兒，終是收回目光，重新注目于兩個眉開眼笑的兒子。
他微微抿着嘴唇，仿佛過了許久，才開口喚道：“莫悠，莫然。”
兩個正在收拾拼圖的小家夥忙不疊擡起頭來，眼珠不錯地瞅着他。
“爸爸以前陪你們的時間太少，以後只要有空，會經常跟你們在一起的。”
對着這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家夥，他說不出什麽太煽情的話，可即便是如此簡單質樸的一句話，也足以叫兄弟倆當場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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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曉得他們等這句話，是等了多久——本來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聽到呢。
預想中的驚喜之色沒有即刻出現，莫銘驚訝地看着兩個孩子小嘴一癟、眼眶一紅，竟是要當着他的面掉眼淚。
他一時有些怔忪。
莫銘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自記事後就極少在他面前哭泣的兩個孩子，會因為他的這番話而潸然淚下。?
“爸爸——”
眼瞅着兩個小家夥說哭就哭，他一個二十八歲的大男人，愣是沒能反應過來。直到莫然和莫悠一前一後撲進了他的懷裏，愣愣去接的男子才猝然還魂。
兩個孩子跟他們的父親一樣，都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性子。這一點，他從小看他們長大，不會不知。
而今時此刻，他們如此情難自禁，顯然是因期盼已久所致。?
兩個孩子的隐忍與成熟，叫他心疼。
他好像突然體悟到，為什麽祁妙會為這兩兄弟流淚了。
那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憐惜，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愛護。
堂堂影帝忽然酸了鼻子。
“乖，不哭了。之前是爸爸不好，爸爸跟你們道歉。”他破天荒地放柔了語調、放低了身段，親口跟兩個孩子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兄弟倆把整個身體埋在他的胸前，一個勁兒地搖頭：“沒有沒有……嗝……爸爸沒有不好！我們……嗚——我們最喜歡爸爸了！”
香香軟軟的小身子擁在身前，明明已經泣不成聲，卻還不忘抽抽噎噎地安慰他。莫銘摟着這樣的兩只小團子，埋藏了許久的情愫好似于一瞬間翻湧而出。
他恐怕真的做錯了，他不該把上一代的恩怨延續到兩個無辜的孩子身上。哪怕他一看到他們就容易想起那個可恨的女人，他也不該讓孩子在失去母愛的同時再被父愛抛棄。
再次從廚房走到客廳的時候，祁妙目睹的，剛好就是男人抱着兩個孩子、柔聲哄慰的畫面。
她從未見過他這般笨拙卻溫柔的模樣，頓悟過後，也是禁不住濕了眼眶。
他們父子三人，終于開始走近彼此的心靈，兩個招人疼的小家夥，也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這天晚上，莫銘主動陪着兩個孩子一起在次卧睡下。在此之前，祁妙悄悄塞給他一條熱毛巾，讓他去給小家夥們擦擦臉。
到底是女孩子想得周到，不然的話，莫悠跟莫然明早怕是要頂着兩雙核桃眼去上幼兒園了。
莫銘默不作聲地思量着，跑去給倆孩子抹了臉。
第二天，他特地起了個大早，搶占了祁妙在廚房裏的位置，一語不發地給兩個孩子做起了早餐。祁妙心知他是決心要補償小家夥們，也不跟他争搶，這就笑眯眯地退到一邊，坐等美味的西式早餐。
果不其然，不多久，兩大兩小就圍坐在一起，享用了一頓特別美味的早飯。
飯後，莫銘開車送兄弟倆去幼兒園，順道送祁妙去買菜。一路上，兩個小家夥的臉上都洋溢着難以自持的笑容，他們還試探着跟爸爸說話，并且逐一得到了對方耐心的回答。
等到親眼看着他們倆蹦蹦跳跳地走向幼兒園的大門，駕駛座上的男人才聽到後座上的女孩道：“你看他們倆，多高興呀。往常我送他們上幼兒園的時候，可沒見他們一蹦一跳的。”
莫銘并未馬上接話，沉默了十幾秒，才冷不丁說了聲“謝謝”。
祁妙愣了愣，回神嫣然一笑。
“謝我做什麽呀？是你自己想通了，我該謝謝你才對。”
話音落下，莫銘仍是沒有立馬吭聲。仿佛過了好半天，他才倏地話鋒一轉，說出了一句叫祁妙再度愣怔的問句。
“你能一直陪着他們嗎？”
男人這話的內容和說話的語氣都有些不尋常，是以，祁妙一時間愣是沒反應過來。
過了有一會兒，她才讷讷地問他，是不是想要她長期照顧兩個小家夥的生活起居。
與此同時，先前脫口而出的男人也已回過神來。
他一時按捺不住，居然把心底的話給說出來了。
不過，看她的樣子，好像完全理解成了他是想繼續把她當兩個孩子的“保姆”用。
“我知道，這個請求可能有些強人所難。”莫銘定了定神，摘下墨鏡，面色如常地回過頭去，與後座上的姑娘四目相接，“可是，你真的把他們照料得很好，他們也是真心喜歡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這個提議。”
男人一本正經說話的架勢，令小姑娘不由自主地張了張嘴。
要是換做剛接這活兒那會兒，她肯定會不假思索地反問“不是說好是暫代的嗎？”，然今時此日，她與小家夥們已經日漸稔熟，也早就打心眼裏喜歡上了他們，所以，像這樣的話，她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了。
只是，難不成……她真要當一輩子的“私人助理”？
誠然，她畢業前給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做一個有頭有臉的經紀人，或是在相關行當內做出點成績來。明星的私人助理，自然也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可并不是像眼下這份挂羊頭賣狗肉的“僞助理”。畢竟，她這幾個月的工作內容，跟協助莫銘處理公事是全然沾不上邊的，說白了，就是個帶孩子的家政服務員罷了。
當然，她并不是嫌棄這份工作。要知道，她每月能領到的薪水已經相當可觀，兩個孩子讨人喜歡又不難帶，而且雇主出手大方、人品也好，關鍵是，他還是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比起同行們，她已經算是非常幸運的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終究是同她的理想相去甚遠。
許是見祁妙欲言又止，莫銘想了想，也只好将錯就錯，順着當下的話頭繼續了。
“我也知道，你很想從事娛樂圈內的行業，像是經紀人，像是助理，哪怕在經紀公司做行政也好。如果你願意留下來，我可以讓你參與到我的工作中來，替闵皓分擔掉一部分事務。”他看着小丫頭的眸光倏爾亮起，心道自己這門路果然是找對了，“當然了，孩子沒有長大之前，你的重心還是該放在他們的身上。等他們……等他們上中學了，你可以多騰出一些時間來，學你該學的東西，做你該做的事。”
莫銘本來想說“等他們成年以後的”，可轉念一想，距離莫悠、莫然成年還有十二年，那一天太過遙遙無期了，他不能吓着眼前的小丫頭。
眼瞅着祁妙先是面露驚喜、後又顯出愁色，男人心下不禁略沉，面上還是若無其事地作出小結：“怎麽樣？考慮考慮？”
祁妙幹巴巴地朝他笑了笑，總算發了聲：“莫先生，我很感謝你的信任，也很感謝你能為此開出這麽豐厚的條件。只是……要是我真留下來照顧莫悠還有莫然的話，我是不是得一直住在你家裏啊？”
原來，她左右為難，是因為在思考這個問題。
莫銘覺得，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不緊不慢地把腦袋給轉了回去。
在小丫頭追逐的目光中，他重新戴上墨鏡，平聲作答：“我沒記錯的話，你小時候一直是住在那個林家的。”
“是啊……”
“也就是說，你現在并沒有屬于自己的房子。”
“是啊……”
“那我這裏有現成的免費高級別墅，你為什麽不住？”
男人用理所應當的口氣問她，頓時就叫小丫頭垮了臉。
“我為什麽不住……你不是心知肚明的嘛……”
她小聲嘀咕着，叫莫銘不着痕跡地勾了勾唇角。
“因為男女有別？”
祁妙微撅着嘴，還以沉默。
通過後視鏡目睹了她這不加掩飾的小模樣，男人又忍不住揚了揚唇。
“在你入住的這十多天裏，我有不尊重你嗎？”
“沒有。”
“有打攪到你嗎？”
“沒有……”
“有讓你覺得哪裏不方便嗎？”
“……沒有。”
莫銘的內心躊躇滿志。
“那不就結了。”
“不結啊！”祁妙急了，暗恨母親過世之後，父親怎就狠心賣掉了他們在這座城市裏所有的房産，“我……我終歸是個女孩子，将來……将來我要是結婚了，難不成你還要我把我老公一個人扔在家裏，然後住到你家去啊？”
結婚？老公？
莫銘劍眉一挑，又回頭看她。
“若是真有那麽一天，你自然是應該睡在你跟你丈夫的家裏。”男人神色淡淡地回應着，心裏想的卻是：反正“你們”的家就是我家。
“真的啊？”小丫頭顯然不可能讀出他內心的想法，還當場露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她還以為，對方不會這麽輕易就放手的呢。
莫銘當然不可能輕易放手，他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接了話：“嗯，房子就買在這兒附近，方便你随時過來照顧莫悠和莫然。”
祁妙覺得他的設想似乎不錯，但她又随即想到一個問題。
“可是……這裏的房價好貴呃，我又不是大明星，哪裏買得起啊……”
“買不起，我補貼你，不用謝我。”
此言一出，祁妙不由得把嘴張大了。
“這怎麽可以！？”她何德何能啊！？能讓一個才認識幾個月的國民影帝掏錢給她買婚房！
“沒什麽不可以的。”反正到時候，他一分錢也不用出，直接把人從客房拉進主卧就行了。
對于男人雲淡風輕的态度，祁妙連連搖頭，都不曉得該如何反駁他了。
愣了一小會兒，她只能擺擺手，說：“不不不……這不行的，也太荒唐了……你真是……你這念頭也太不正常了，你就是再大方，也不能這樣燒錢啊……”
你才發現我“不正常”嗎？
男人暗暗“抱怨”，為什麽這丫頭就不換條思路，想想他何故會這麽的“不正常”。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鎮定自若地說道：“我的錢，愛怎麽花是我的事。況且，我這麽做也是為了兩個孩子，我認為值得，就是值得。”
小姑娘被他理直氣壯的口氣給逗樂了。
“嘁……你這人，真是……真是中國好雇主。”
“知道我好，還不快答應我的條件？”
小丫頭頓時哭笑不得。
她咬唇思量了好半天，終是一咬牙、一跺腳。
“好吧！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