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莫悠

然不論如何,這張卡,祁妙還是不得不代為保管。

反正,她也不會私自挪用裏面的錢——該給兩個小家夥花的,照花,其他不該動的,不動。

小姑娘在男人的別墅裏添置了一個烤箱和一些必備的廚房小家電,兩個孩子的內外衣物以及她自己的也已買齊。生活很快就步入了正軌,仿佛又回到了住在莫家公寓的日子。

可是,總有一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比如,她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國民影帝穿着居家服在她眼前走過,也能看到兩個小家夥歡天喜地的神情。

她覺得,她“不顧名節”住到這個男人的家裏,多少還是值得的——兩個小家夥如今是越來越開朗了,同他們的父親也是越來越親近了。?

當然,這也要歸功于莫銘對他們倆日漸和藹的态度。

這天,他打電話約戚闵皓過來,叫這位經紀人送莫悠去一家私人診所。正在跟哥哥玩拼圖的莫然聽了,覺得很奇怪,因為,平日裏,他跟哥哥都是出雙入對的,很少有分開的時候——他不明白,哥哥看上去好好的,為什麽要被帶去醫生那裏看病。

莫悠自己也有些鬧不懂,直到莫銘親自跟他解釋說,他半夜裏經常會睡迷糊了,跑到客廳裏,這不是個好習慣,得讓醫生幫助他改正。

戚闵皓在一旁聽得略覺詫異:從何時起,這個待孩子們總是冷冷清清的男人,也會學着好爸爸的樣子,耐心地跟小家夥解釋這種問題?

他看了莫銘幾眼,視線又落到一旁的祁妙身上,霎時便恍然大悟了。

所以說嘛,他一直就覺得,這家裏缺個女主人。

一想就給想遠了,皇帝不急急太監的經紀人聽“女主人”問她可不可以一道去。

毋庸置疑,她是擔心小莫悠呢。

“行啊,那就一塊兒去呗。”戚闵皓沒等莫銘張嘴表态,就越俎代庖地應下了,“只要別人別把我們當一家三口就好。”

接着,他故意調侃了一句,并意味深長地看了莫銘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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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懸念,他這就收到了來自自家藝人的一枚眼刀。

倒是祁妙對此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說他這是想哪兒去了,便到客房換衣服去了。

但是……好奇怪啊。

衣服換到一半,小姑娘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一件事。

為什麽換做戚哥開那種玩笑的時候,她就一點沒覺着不好意思呢?

與此同時,樓下的戚闵皓正沖莫銘笑得燦爛。

“诶,怎麽樣?妙妙是個好姑娘吧?”他自說自話地拿胳膊肘輕輕頂了莫銘一記,自是換來了他涼飕飕的側目。

“什麽怎麽樣?”國民影帝直接無視了經紀人的後半句話,不答反問。

“別跟我裝了,你的性子,我還不了解?”戚闵皓也不客氣,逮着機會就起哄,“這要是你看不上眼的人……女人,你能讓她住到這兒來?”

特地強調了性別,戚闵皓又被莫銘冷冷地睨視了。

“你說話能注意下場合嗎?孩子還在這裏。”

戚闵皓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見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眨巴着眼睛,一臉好奇地瞅着他。

他靈機一動,随即“嘿嘿”一笑。

“莫悠、莫然啊,你們喜歡祁妙姐姐嗎?”他蹲下身來,“不懷好意”地打量着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蛋。

“喜歡。”兄弟倆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不約而同地點頭。

“那如果姐姐一輩子陪着你們還有爸爸,你們高不高興啊?”

“高興。”

“要是這得有個條件呢?你們還會不會高興?”

“什麽條件啊?”

“就是,你們得改口,喊她……哎喲!”

越說越興奮的經紀人冷不丁被他家藝人給拽了起來。

“你幹嗎呀?!”他瞪着莫銘喊道。

“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嗎?”莫銘冷着臉回他。

“诶?!我這怎麽是多管閑事啊?我這是為你好啊,你看看你……”

“不勞駕你操心,我自己會處理好。”

戚闵皓正要滔滔不絕地展開論述,就被莫銘一口掐斷了話頭。

就是,即便是要說什麽、做什麽,那也該是他這個當男人的、做父親的自己來,要他一個旁觀者瞎起勁個什麽鬼。

将自家藝人波瀾不驚的神色盡收眼底,戚闵皓了然地笑了笑。

“行,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他拍拍男人的肩膀,惹得兩個小家夥好不痛快。

“爸爸,戚叔叔,你們在說什麽呀?我們怎麽聽不懂?”

“什麽好消息呀?”

小莫然略表抗議之際,遭人“背後議論”的女主人公也剛好從二樓走了下來,就着對話的最後一句詢問道。

戚闵皓頓時笑得暧昧。

“以後你就知道了。”

“什麽呀……神神秘秘的……”

小姑娘故作不滿地站定到他的跟前,牽起了莫悠的小手。

“算了,咱們不理戚叔叔。走,姐姐陪你去見醫生叔叔。”

眼瞅着祁妙牽着小家夥往外走,又有小家夥回頭揮手跟爸爸、弟弟道別,戚闵皓遞給莫銘一個“你懂的”眼神,就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一路都很和諧的三人不會想到,一個多小時後回程的路上,車廂裏會變得鴉雀無聲。鑒于醫生只将病情告訴了病人的“姐姐”一個人,負責帶“病人”回避的戚闵皓并不清楚祁妙都聽了些什麽,如今小家夥又在場,他見祁妙不像來時那般笑靥如花,不免擔心問題的嚴重性,所以沒敢當着孩子的面問出口。

然而,年僅六歲的莫悠是聰明又敏感的,他敏銳地察覺到,姐姐和戚叔叔都不太對勁,而這,十有八|九是跟他的“壞習慣”有關。

是啊,雖然爸爸說了,醫生叔叔只是要幫他改掉半夜三更到處亂跑的壞習慣,可他總隐約覺得,事情好像不是爸爸說的那麽簡單。

“姐姐……”猶豫了好半天,他終是鼓足勇氣開了口。

“嗯?”似乎正在沉思的祁妙回過神來,低頭對上他盈盈的目光。

“我是不是得了什麽怪病啊?”

祁妙姑娘瞬間屏息凝神。

是的,發揮演技的時候到了。

畢竟,她絕對不能直言不諱地将醫生的話轉述給莫悠,他還太小,很多事情還無法很好地理解,而且他又那麽的……總之,她是不可能貿貿然把真相都吐出來的。

如此思量的姑娘笑着捏了捏小家夥白嫩嫩的臉蛋,看着他皺了皺小眉頭,略顯不滿地瞅着她。

“傻孩子,你想到哪裏去了,你那麽可愛,那麽健康,怎麽會生奇怪的病呢?”

“那姐姐為什麽悶悶不樂的?”

小家夥揉着并沒有被捏痛的小臉,微撅着嘴追問。

祁妙幹笑:這孩子,觀察力還真是強。

“姐姐之所以悶悶不樂呢,是因為醫生說姐姐有黑眼圈,姐姐覺得心裏郁悶。”

“啊?”

小家夥忍不住窘了一把,當即一本正經地觀察起女孩的眼底。

好像真的有诶……

“你知道的,姐姐我看起來那麽年輕、那麽漂亮,怎麽能變成‘大熊貓’呢?”祁妙煞有其事地說着,還模仿動作笨拙的國寶,張牙舞爪地做了個四不像的動作,逗得小家夥立馬轉憂為喜,“所以啊,你的小腦瓜就不要胡思亂想啦。只要你聽醫生叔叔的話,把壞習慣改過來,就沒事啦。”

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被信任的大姐姐這麽一哄,馬上就喜笑顏開了。

“嗯,我會聽話的。”

祁妙笑容可掬地揉了揉莫悠暖烘烘的小腦袋,心下憂慮卻未去除半分。

一直到當天晚上,幾個人一如往常地吃過了飯,看着孩子們睡下的她才憂心忡忡地找到了莫銘。

“醫生怎麽說?”

祁妙一動不動地盯着發此一問的男人。

“怎麽了?問題比較嚴重?”

見她明顯有些反常,饒是自诩淡定的莫銘,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許擔憂。

“醫生初步斷定了,那場火的确是莫悠無意間放的。”

直到冷不丁聽她吭了聲,他才定神接話:“這我知道,警方早已經下了結論,說火災是由那些點燃的蠟燭引起的。”

?“可你是否知道,他為什麽會在夢游的過程中點燃那些生日蠟燭,又為什麽不像他的雙胞胎弟弟那樣,每晚都能睡得安穩嗎?”

祁妙問的,也正是一直以來莫銘所疑惑的——如果說,第二個問題還能勉強解釋成“個體差異”,那第一個問題……

誠然,點燃一堆蠟燭,對于一個處于夢游狀态下的六歲兒童而言,應當屬于比較複雜的行為了——那麽,問題來了,是什麽樣的動機,驅使莫悠在并無自主意識的情況下,完成了如此不簡單的動作?又或者說,他為什麽不做別的,卻偏偏去做這件看上去十分匪夷所思的事?

“你又知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夢游症發作,他不去別的地方,總是去客廳裏的沙發躺着呢?”

還沒等莫銘思考出個所以然,祁妙就又扔出了一句追問。

男人斂起了眉毛。

聽她這口氣,瞧她這眼神,莫非……這一切竟與他有關?

心跳居然加速之時,他看着女孩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的眼睛,口齒清楚地道出了幾個字:“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話音未落,莫銘已然心下一沉。

居然當真跟他有關?

“你以前很少去看莫悠和莫然,他們想你,但又怕耽誤你工作,怕你不高興,所以總是強忍着,努力在你面前表現得像個聽話懂事的乖寶寶,從來不讓你為難。莫然因為性格相對外向,而且上頭還有哥哥照顧着他,所以有時還敢撒撒嬌,可莫悠完全不同,他性子內斂,什麽事都更喜歡藏在心裏,又覺得自己是哥哥,得給弟弟做個好榜樣,弟弟不能承受的,他這個做哥哥的一定要肩負起來,因此,很多情緒在他的內心積壓起來,經年累月,越積越多,越壓越沉,他需要有一個途徑去宣洩,卻也不願意在他清醒的時候宣洩,所以,他便在自己睡着的時候,無意識地排解心底的孤獨和苦悶。

“公寓客廳裏的那張沙發,是你每次探望他們時都會去坐的地方,你很少去他們的卧房,所以,莫悠想你,就只能睡到那張沙發上,那樣,感覺就可以離你近一些,就能夠感受到你的氣息,好像他是在被你抱着睡覺一樣。

“生日蠟燭的事情,也是類似的道理。你難得一次陪兩個孩子過生日,莫悠很高興,但同時也很擔心,他生怕這一回過去之後,就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所以他舍不得,所以他在潛意識裏想要重現乃至永遠留住那溫馨、美好的場景。”

所以,他在夢游的過程中,愣是找到了那些蠟燭并将它們逐一點燃,仿佛是要回味那幾個小時的幸福。

只不過,畢竟是無意識的行為,小孩子的平衡力等各方面能力又遠不成熟,這才導致了那場夜半大火。

“我跟你說這些,并不是想要譴責你什麽。我明白,你工作太忙,跟兩個孩子的母親之間……可能也存在着一些問題。可是,莫悠和莫然是無辜的,他們已經是我見過的最優秀、最體貼的孩子了,我真的真的非常希望,就算你放不下對孩子母親的成見,也請你對孩子親厚一些,多抽空陪陪他們。他們是愛你的,是發自內心愛着你這個父親的。”

祁妙說着說着,眼眶裏已不知不覺地蓄滿了淚水。她一想到醫生白天對她說過的話,一想到兩個孩子那惹人心疼的眼神,一想到他們一見到莫銘就什麽煩惱都沒了的模樣,就忍不住要掉眼淚。

他們太招人疼了,也太可憐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她所有的愛都分給他們,可惜,縱然她有這份心,也終究代替不了他們的親生父親。

眼瞅着小丫頭就要潸然淚下,莫銘心生動容之際,也難免有點兒不知所措。

“我明白了。”忽然,他沉着嗓子出了聲,“以前是我太疏忽,往後不會了。”

祁妙本是垂眸抹淚——意欲掩飾的,可聽他沒有半句辯解便直接承認了錯誤并作出了許諾,她不由自主地就擡起眼簾,詫異地看向他的臉龐。

朦胧的視野中,她看不清他是個什麽表情,但從他說話的語氣裏,她可以判斷,他完全沒有要敷衍的意思。

“謝謝你。”

小姑娘鄭重其事地同他道了謝,倒是讓他有些啼笑皆非了。

他才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啊,她一個外人同他道謝,這算什麽?

不過……

他牽動了嘴角。

這也恰恰證明了,她是打心眼裏喜歡和愛護莫悠與莫然的吧。

莫銘忽然按耐不住心底的某個念頭。

如果這樣一個女孩能永遠陪伴着他的孩子們,那該是多好的一片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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