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噩耗三

林墨慢慢走上樓梯,原本飛快地腳步慢了下來,心裏稍稍忐忑,從頭到尾回想事情本身,為什麽會出現死亡的情況?也不知道錢院長會怎樣處理這件事,會相信自己嗎?

院長辦公室就在眼前了,林墨深吸氣平靜下來,正準備伸手敲門的時候,門開了。

吳志秀從辦公室裏走出,原本哭喪的嘴臉在門關上的瞬間笑開了花,他用手掩着嘴,輕輕笑了兩聲,轉身時忽然看到林墨站在身後,伸長手一臉見鬼的表情看着自己,臉上的賊笑一時僵住了。

很快,吳志秀便反應過來,拉着林墨直走,直到拐過彎看不見辦公室的門才停了下來,開口厲聲道,

“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先別來醫院嗎?”

“為什麽?又不是我的錯,我可以和他們對質的!”林墨不服氣地道,“他們這樣是在影響醫院的日常工作。”

“對質管什麽用?虧你還是做過主任的人了,這種事情都不知道處理嗎?”吳志秀撇撇嘴,雙手抱胸,說道,“現在他們說你開的藥吃死人了,你說你沒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對什麽質?對質不是把事情越鬧越混亂嗎?”

“那怎麽辦?難道任由他們把事情鬧大,幾十人在醫院靜坐嗎?還是醫院準備按他們的說法賠償?”林墨雙眼直視他問道。

“賠償?想得美!你知道他們要什麽嗎?”吳志秀不屑地道,“首先,把你開除了,這也沒什麽,”他無視林墨惱怒的瞪視,繼續道,“可居然要我們賠償50萬,真是獅子大開口!”

“如果是我的錯也就罷了,畢竟是一條人命,可我沒有錯呀,他來的時候是外傷,縫針的時候好好的,破傷風肌注也什麽問題,過敏史、既往病史這些我都問過,并沒有什麽……”林墨開始分析自己的診療過程,想要證明自己的正确。

“你不用和我解釋!”吳志秀不耐煩地打斷她,“這件事和你有沒有關系過幾天就知道了!”他瞧着她一臉懵懂的樣子,翻了個白眼,說道,“也不知妙姐是怎麽教你的,連屍檢都不知道嗎?”

“對呀!”林墨恍然大悟,用手敲了敲腦袋,怎麽會連這個都不記得了?不過,“屍檢是要經過家屬同意的吧,他們能同意嗎?”

“所以說,錢在有些人眼中,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信仰!區區一具屍體,他們哪裏會放在眼裏?”吳志秀看着遠處,語帶嘲諷地道,“再說了,不這樣也沒辦法認定是你的不對呀?不就不能理直氣壯地把你趕出醫院了嘛!”說完還不懷好意地輕笑出聲。

“我被趕走關你什麽事?有必要笑得像個黃鼠狼一樣嗎?”林墨氣極反笑,頂聲道。

“自然是與我有關了!至于具體是什麽嘛……”吳志秀也不着急,停頓片刻,雙手抱胸悠閑地走到欄杆邊上,裝作認真看風景的樣子,“你猜猜呗!”

林墨被他得瑟的模樣氣得火冒三丈,本就不佳的心情更是陰郁下來,她雙手握拳,深吸氣勉強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下來,“看你那一副偷吃了蜜糖的老鼠樣,無非就是主任的位置落到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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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誰是老鼠?”吳志秀不悅地高聲打斷,随即反應過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左右瞧了瞧,一臉厭煩地揮揮手,“行了,行了,別在這扯皮了!錢院長說了,最近你先不要上班了,省得被家屬瞧見又生出什麽事來,就先在家休息幾天吧!至于你主任的位置,”吳志秀看了她一眼,繼續道,“暫時由我代替,直到你回來上班為止!”

“我知道了!”林墨也不再堅持見錢院長,或者他此刻也不想見自己吧!

林墨垂頭喪氣地回身,擡腳正準備離開,卻又忍不住問道,“他……錢院長并不相信我對嗎?其實,你也不相信對吧!”等待片刻,卻沒有聽到身後的回答,林墨終于放棄,閉上眼睛逼回快要湧出眼角的淚水,快步走下樓梯。

吳志秀沉默地看着她快步離開的身影,良久,幽幽地道,“傻丫頭!”

林墨站在醫院門口,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對着大院裏靜坐的村民們指指點點,而想要看病的人卻被阻擋在外,不得進入,她的心裏一片茫然。

“小墨!”

林墨循聲而望,只見明皓站在不遠處,微笑而擔憂地望着她。林墨的心像是忽然安定了下來,心中茫然地白霧退卻,只餘一點明亮的燈光照耀着,溫暖而美好。而這一切就像是一場鬧劇一般,再不能讓她傷心和煩惱。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林墨平靜地微笑,也不問他為什麽會來,仿佛這才是理所當然的。

“自然是有內應的!”明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小狐貍。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林墨傲嬌地擡起頭,“除了她,還有誰……”

“嗯!你最聰明!”明皓一臉縱容地附和道。

林墨望着擁擠的大院,低聲道,“其實我很沒用對吧!每次惹麻煩都要別人幫忙,以前是妙姐,現在……是錢院長!”

“無論再怎麽礙于情面,妙姐和錢院長也不會幫助一個沒用的人的!”明皓平靜地直訴事實。

林墨低頭想了想,笑了起來,“你說得對,是我矯情了!”

“剛剛人民醫院打電話過來,昨天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讓我單獨過去一趟,”明皓頓了頓,嘴角的弧度稍稍減小,說道,“我想,無論如何,你會更願意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聽到這樣的話,林墨臉上的微笑凝結了幾秒,随後又笑得更開心,“那我們走吧!”

兩人坐着公車到達人民醫院,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默着,卻并不尴尬,那是一種細水流長般平淡的感覺。或許,這就是愛情!

“你也來了?!”

兩人踏入診室,找到昨天的老醫生,沒想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帶着滿滿的驚訝。

“我也是一名醫生!”林墨開口,那堅定的語氣與其說是回答老醫生的問話,不如說更像是提醒自己,無論結果是什麽,都應該從容鎮定地接受,而不是驚慌失措、惶惶不安。

而聽到她的話老醫生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一會兒,感慨地笑道,“原來……如此呀!”

“好吧!你們過來坐下!”老醫生引着兩人坐下,從抽屜裏拿出幾張報告單,說道,“昨天的問診,你自述一周以內暈厥三次,伴有間中的頭痛、惡心嘔吐,并自覺有記憶減退對吧?”老醫生詢問般看向林墨,在她輕輕點頭後繼續說道,“實際上你自己也基本有一個方向性的判斷,這是昨天做的腦部CT結果,”他推了推鼻梁上圓圓的老花眼鏡,指着CT片說道,

“這裏有一片的低密度病竈,與周圍組織邊界不清,病竈周圍有一圈水腫,提示腦內腫瘤的可能性比較大,由于病變部位在頂葉,會出現以抑郁為主的情緒改變,比如思維緩慢,記憶下降等,而腫瘤的出現導致顱內高壓,也會出現頭痛和嘔吐的症狀!”

“腫瘤?不可能的!”明皓不可置信地站起身,高聲道,“是不是搞錯了?”

老醫生擡起頭,眼前鏡片的反光透出了他內心的不悅,“小夥子,冷靜點!怎麽連人家小姑娘也比不上?”

明皓抿着唇看向林墨,而最應該表示驚慌的林墨卻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小墨?”明皓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力道之輕仿佛不忍驚醒熟睡的公主一般。

林墨閉上眼睛,幾秒後又再次睜開,她認真地看着自己的手,說道,“明皓,坐下吧!”她頓了頓,擡頭望着老醫生說道,“是什麽類型或者說……性質?”

老醫生望着她半響,最後從嘴裏吐出幾個字,“膠質母細胞瘤!”

聞言林墨只是繼續沉默,低着頭望着自己的手發呆。

明皓看了看兩人,發現兩人均沒有說話的欲望,不禁慌了起來,“那是什麽東西?很嚴重嗎?是不是可以經過手術切除?不會是惡性的吧?要化療嗎……”

老醫生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阻止明皓滔滔不絕的發問,看了一眼林墨,朝着他解釋道,“膠質母細胞瘤,是一種惡性程度很高的膠質瘤,腫瘤細胞生長迅速,手術的話只能做到部分切除,之後還要結合化療和免疫治療,而多數患者的病程在半年到一年不等!”

“……半年……至……一年?”明皓震驚地看着他,雙眼緊盯着他的嘴,仿佛這樣就能讓他把話收回去一般。

對視了半響,似乎終于明白了這已成定局,明皓的眼睛發紅,咽了咽口水,冷靜下來,走到林墨身邊坐下,緊握她的雙手,朝老醫生問道,“是不是可以有更好的方法?”

“沒有辦法!”老醫生輕嘆,“應該說國內暫時只有這種辦法!而這種治療方法,很痛苦!”

“國外是否會有更好的治療方法?”明皓眼中燃起了希望。

“不用了!”一直處于沉默狀态的林墨擡起頭,望着兩人平靜地說道,“我放棄治療!”

“你瘋了嗎?”明皓失聲道。

“你冷靜些,聽我說,”林墨用眼神安撫着他,轉頭望着窗外,明媚的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直射進來,她用眼睛直視太陽,直到眼前出現一圈圈彩色的光暈,才微笑着說道,“我是一個醫生,又怎麽會不知道生病了需要治療這樣簡單的道理?只是,如果最終的結局必然是死亡,與其被藥物折磨得面目全非,不如選擇安靜地等待,哪怕過程再痛苦,也能讓我覺得尊重和體面。”

林墨的話結束後,診室裏完全靜默下來,老醫生顫顫巍巍地把那反光的眼鏡取下,慢悠悠地拭擦着,而明皓則望着林墨眼睛,緊握的雙手輕輕顫抖,沉默半響,低聲說道,“好!聽你的!”

聞言老醫生停下手裏的動作,朝兩人看了幾眼,林墨眼中的堅決和明皓臉上的不忍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微微一笑,說道,“既然你們決定了,我也沒什麽好多說的,一些注意事項都寫在病歷本裏,如果出現頻繁的頭痛嘔吐或者記憶缺失之類的症狀加重,就表明癌細胞生長迅速,那個時候或許住院能減輕你的痛苦……”

“我明白的!”

林墨點點頭,謝過老醫生後,拿起病歷本拉着明皓邁步走出診室,身後的老醫生不禁感慨,現在的小姑娘真有魄力呀!

“明皓,你能先別告訴我媽嗎?”

“我知道了!”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林墨用手蓋着額頭,透過指縫望着陽光,俏皮地說道,“是不是我所有的要求你都會答應呀?”

明皓望着恢複了初相識時活潑蓬勃的樣子,心中一片難過,卻不願拂她的意,面上配合着微笑道,“那是當然!”

“嗯……”林墨誇張地點着頭,“那說明你是一個很稱職的男朋友!”她雙手掐着他的臉頰向外拉,語氣暗含威脅地說道“所以我決定了,等會就回去辭職,你陪我出去玩一段時間,這是一個好主意吧?”

“是的,是的!”明皓連忙點頭,睜開她的魔爪後,輕輕揉着臉上發紅的皮膚,說道,“能有機會陪着公主大人出行,當然是我的榮幸!”

“Good boy!”林墨拍了拍他的頭,眯起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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