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魁首
沈家男子個個清隽俊美,父兄們也都是人中龍鳳的好男兒。
三哥戰死那年還未娶妻,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他本該有着大好前程,與盛京其他貴公子一樣,新衣怒馬,醉酒香樓。
可她的好三哥這短暫的一生卻永遠定格在了十五歲!
可笑的是,那場大戰之後,朝廷一直不曾給沈家一個說法,二叔派人暗中調查,才知沈家長房的全部覆滅,不過只是一場營私舞弊的交易。
二叔大病了一場,一夜之間頭發雪白。後來就去了關外,再也不曾歸來,就連他最疼愛的小女兒,他也不曾回京見過一面。
祖母告訴她,沈家人流血不流淚,那些欠了沈家的人,總有一日要連本帶利還回來!
所以,當年的沈詩詩沒有哭!她也加入了祖母和堂哥們的陣營,步步規劃,一點點的侵入大周權利的中心!
終有一日,她能提着仇人的頭顱,祭奠父兄的冤魂!
沈詩詩手中長劍滴着豔紅的血。
将對手踩在腳下,她突然仰面朗聲大笑了起來。
真是可笑至極!
沈家到底是在為誰效命?又在為誰犧牲?!
她的聲音甜美,笑起來卻底氣雄厚,那笑聲頗有英氣,在擂臺賽上久久不散。
沈淳有些擔心,道:“大哥,堂妹她……”
沈澈的眉心微蹙,沈家從未有過內鬥,但如今沈家滿門就只剩下兩男兩女四個子嗣,縱使沈詩詩平時從不表露出來,沈澈也能明白沈詩詩心裏的憤恨。
他道:“随她去吧,我沈家的姑娘,便就有跋扈驕縱的權利,誰敢不服!”
大伯和堂哥們都去了,堂妹便有二房護住!
擂臺賽的另一端,茯苓見大姑娘如此骁勇,她也不甘示弱,要是連大姑娘都比不上,她還拿什麽臉去見侯爺?!
一時間,上臺打雷的挑戰者又一波接着一波被打了下去。
沈詩詩絕美的臉上,溢出似癫似狂的笑意,吓的挑戰者兩股戰戰。
沈家女莫不是有病吧!
這樣的女子,饒是沈家權勢滔天,他們也不敢娶了。
怕了!怕了!投降還不行麽?!
仇珺瑤親眼看着沈卿卿一腳踩在了男子的.胯.下三寸之地,他一慌張,手立馬抓住了太子蕭墨池的手腕。
蕭墨池默了默,心道:表弟歲數尚小,許是見不得這等殘暴場面,我自是不會與他計較。
仇珺瑤慢了一拍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移開手:“太子殿下,我又莽撞了。”
蕭墨池面無他色,話說……他自己也差點沒有繃住了!沈家女忒可怕了!
幸好他此前想娶沈家女也只是腦子裏想了想,并沒有付出實際行動。
蕭墨池為自己的智慧深感僥幸。
……
同一時間,一匹黑鬃的駿馬疾馳到了白府大門外。
來人身穿黑色錦緞,他跳下馬背,從腰上取下令牌,白家守門小厮當即讓道,不敢阻攔。
男子被人領到白家府邸後院,白家祖孫兩人正在對弈品茶。
白羅博是景帝恩師,深得帝寵,白家出了一位白貴妃,地位僅居皇後之下,加上四皇子也備受景帝寵信,一旦他日四皇子登基,白家将一飛沖天,成為大周朝數一數二的門第。
男子站立後,喘.着.粗.氣,恭敬道:“老太爺,公子,咱們府上派出去的人都敗下陣了,那沈家長女和女将軍真真是武功駭人!”
男子回想着他看見的畫面,仍感覺後脊背一陣拔涼,尤其是.胯.下……簡直就是涼飕飕。
白羅博手中棋子倏然落下,花白的山羊須顫了顫,氣急敗壞,仿佛白家的護院被打敗,失了他的顏面。
白令堂蹙了眉:“祖父,原本沈家比武招親,我白家從中作梗并非難事,但從白家直接派人出去只怕是不妥,萬一被沈家知道,以沈家人的性子,咱們白府定沒安生。這件事不如讓孫兒來辦,孫兒手下倒是有幾個武藝高強的,只不過其貌不揚。”
聞言,白羅博心情大好,一想到當年沈楚風砍了他二兒子的腦袋,他對沈家就恨的牙癢。
其貌不揚才好啊!
沈家比武招親舉朝皆知,如果沈家輸了,就不得不嫁女,他巴不得沈家女都不得善終!
但這種有損儀态的話,他自是不會說出來,就道:“好,令堂,此事就交給你了!”
白令堂會意,當即就帶着心腹和幾個高手往沈府方向疾馳而去。
……
自擂臺賽開始才将将一個時辰過去,但已無人應戰。
此時,日頭漸大,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着擂臺上的人。
沈家男子個頭高大,身段颀長挺拔,但女子都生的嬌小美貌。穿着一身勁裝的沈詩詩,身形纖細玲珑,但饒是如此,她單單站在那裏,高高的馬尾随着徐風左右晃了晃,英姿飒爽,如站在廣闊草原上的女将軍。秀氣的臉上是對強權的漠視與鄙夷。
男子們看呆了去。
這樣美貌的女子,誰能不喜歡。
可她太烈了,像帶刺的野薔薇,難以馴服。
沈詩詩也就罷了,奈何沈卿卿那邊的招婿也戛然而止,茯苓女将軍也握着大刀,她站的筆直,冷眼看着在場的看客。
這時,沈詩詩仰着面,清越的嗓音仿佛飽含了太多,似久經風霜:“可還有人上場挑戰?若是無人,那我沈家這次比武招親馬上就會結束,哈哈哈哈,難道爾等就連沈家女子都不敢挑釁?”
她的笑聲甜美,可偏生這說這話,讓人不寒而栗。
是啊,沈家單單女子就這般英勇,那男子呢?
仇珺瑤呆呆的看着擂臺上的女子,因為所有人都在看着沈詩詩,所以他也沒有避嫌,也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似乎移不開眼了。
又是過了幾息,就當沈家管事準備敲鑼結束擂臺賽時,不遠處馬蹄聲傳來,一聲音粗狂的男子爆喝了一聲:“我來挑戰沈家姑娘!”
話音剛落,一男子從馬背上跳起,催動輕功跳上了擂臺。
除此之外,另有一男子也飛了上來,與茯苓面對面站立,看架勢這二人是要向沈家發起挑釁了。
在場的人不由得一陣唏噓。
沈老太太看了一眼蕭瑾年,蕭瑾年對她點頭示意,讓她莫要憂心。
但沈老太太依舊發現,蕭瑾年的臉色非常不好看,像冰凍的千年寒冰,讓人不敢直視。
老人家心裏有數了。
不管今天誰人想打沈氏雙珠的主意,只怕單單蕭瑾年這一關就過不去。
沈卿卿看清前來挑戰的兩名男子,登時來火。
只見那兩人年紀稍大,約莫二十出頭,雖是穿着錦衣,但也難掩身上的江湖匪氣,而且還長了一臉的麻子。
沈卿卿感覺到被.亵.渎。
她與姐姐相貌秀麗,放眼整個盛京都是數一數二的,這種粗鄙之人怎有資格前來比試求娶?!
而且,姐姐和茯苓将軍已經連續戰了一個時辰,粗鄙大漢此時挑釁,豈不是乘人之危?
沈卿卿那個暴脾氣,立馬從圈椅上站了起來,正要命人将那兩個大漢驅走,蕭瑾年伸出長臂,圈住她的細腰,将她抱在了身上,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卿卿休惱,一會我親自教訓他們!”
男人的聲音低沉,很有說服性。
沈卿卿動彈不得,只能暫時坐以待斃。
坐在女席上的郁娴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作為一個姑娘家,她也看不慣擂臺上的那兩個大漢,可更吸引她的是,繼侯夫人對沈卿卿的态度。
這哪裏是繼母對繼女該有的溺.寵?
簡直就與父親教養閨女一般!
郁娴吃着蜜桔,淡淡的掃視了一眼沈家所有人,當她看到男席上的沈澈時,這家夥的目光正好與她對視。
兩人正對上時,郁娴正要笑一笑,禮貌的打一個招呼,這家夥卻突然移開視線……
郁娴:“……”她很可怕麽?沈家男子的膽子不行啊!
而這時,擂臺上已經開始打了起來。
沈詩詩和茯苓都有些體力不支,加上剛上場的那兩名大漢似乎是有備而來,身手絕佳,比之前的挑戰者都要厲害。
茯苓被一掌直接劈下了擂臺。
那一刻,茯苓口吐鮮血,懊惱不已,她大意了,眼下該如何是好?!
辜負了老祖宗和夫人,她真想以死謝罪了。
茯苓身為沈家軍中唯一的女将軍,是土匪出身,從不将就什麽大義廉恥放在眼裏,她絕對不能讓二姑娘嫁給那粗鄙漢子,正打算繼續上臺,索性将那男子殺死,就算是同歸于盡,她也斷然不能辜負了沈家的信任!
而與此同時,沈詩詩那邊也明顯快要熬不住了,可她依舊.堅持.着,父兄告訴過她,沈家人的就算是死,也不能輸!那蠻漢專攻弱點,她處處回避,一尋到機會就發起攻勢。
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仿佛在擂臺上打鬥的不是沈家的大姑娘,而是在戰場上,與敵軍抗争到底的巾帼女英雄!
“噗——”沈詩詩被擊了一掌,幸好她方才躲閃,那一掌只擊在了肩頭,這無恥之徒竟然攻擊她的胸.膛!
沈家老太太突然擲了杯盞,千鈞一之際,沈淳不能忍了,但就在這時,女席上,一高大的身影突然站起,他跳上了擂臺,不知從何處突然取出軟劍,将方才與茯苓對弈的大漢一劍封喉,之後一手抓起沈詩詩,将她扶起護在身後。
沈詩詩看着蕭瑾年寬廣的後背,有點不甘心。
她不能輸!
區區一個男子,她能打敗他!
她一點都不想被人護着,她要站在戰場上,以父兄的名義,做沈家人該做的事!
另一大漢明顯感覺到了蕭瑾年身上的威壓,他舉起流星錘,朝着蕭瑾年襲擊了過來,蕭瑾年直接迎戰,招數又猛又狠,一劍刺了男子的胸.膛後,對管事了一句:“剁了他的手,喂狗!”
管事擦了把汗,果然還是鬧出人命了!
罷了,誰讓這厮重傷了大姑娘呢,他該死!
沈家只有這麽兩個嬌嬌女兒家,都是當做寶貝疙瘩養着的,管事見侯夫人這般勇猛,當即也鬥志昂揚:“是!夫人!”
蕭瑾年站在擂臺上,掃視了一眼,他眼眸微眯,像是行走在草原的獵豹,只等着獵物出現,再一招消滅。
半晌,整個擂臺周邊安靜的落發可聞。
此時此刻此地,在所有人眼中,沈家女眷已與洪水猛獸無異了。
良久之後,蕭瑾年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響起:“還有誰上來?!”
擂臺下的人非常默契的齊齊後退了幾步,安靜中,一個大漢的吼叫聲傳來:“啊——”
管事辦事極快,将砍斷的手臂遞了過來,“夫人,您要的手臂。”
蕭瑾年掃了一眼,揮手:“喂狗!記住,要剁碎了!”
管事:“是!”
衆人:“……”
藏在暗處的白令堂一陣發憷:“……”他一定要讓祖父唆使禦史大夫,一定要狀告沈家慘無人道。
那兩名武林高手是他花了一千兩雇來的!
白令堂一咬牙,又讓身邊最後一位高手上場,并且叮囑了一句:“不要招惹沈家那位侯夫人,你就盯着沈家大姑娘下手!”
傻子都看得出來,繼侯夫人是個王者啊!
那男子領命,飛上了擂臺。
此刻,擂臺上站着蕭瑾年和沈詩詩。
蕭瑾年是替代了茯苓上場的,也就說他是替沈卿卿打雷,而沈詩詩則還是她自己堅守着。
比試繼續,沈詩詩沒有露出後退之色,父兄還在天上看着她呢,她的武功是父兄教出來的,她不能讓他們失望。
又是幾個回合下來,沈詩詩每一次屈膝下去,又再一次站起來,反反複複,眼神堅毅,毫無退意。
見此景,在場的看客都快撐不住了,一個嬌嬌姑娘家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讓他們這些男子慚愧不已。
沈卿卿急哭了,朝着擂臺喊道:“你個狗.娘.養的王八,要敢傷我姐姐分毫,我剁了你喂狗!”
男子:“……”
蕭瑾年:“……”
沈詩詩朝着妹妹燦然一笑,能生在沈家是她的榮幸,即便是為了妹妹,她也不能死。
于是,忍着痛,爬起來,繼續打!
沈詩詩已經受傷,沈澈和沈淳二人早就坐不住了。
沈澈鬼使神差的看向了女席上的郁娴,如果郁娴出手,定能護住大妹,可……她不是沈家人呀!
沈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俊臉一紅。
沈淳問道:“大哥,這下可如何是好?”
沈澈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但兩位妹妹不能就這麽嫁出去,他掃了一眼,目光突然就落在了不遠處的仇珺瑤身上。
“你看,仇世子如何?”
仇珺瑤相貌秀麗,膚色白皙,身份尊貴,年紀上雖然比沈詩詩小了幾歲,但将來成婚容易被沈家掌控,兄弟兩人對視了一眼。
沈淳點頭。
沈澈當即就下定了某個決心。
良心什麽的根本不存在的。
良心又不能當飯吃!
沈澈壓低了聲音,在沈淳耳邊說了幾句,沈淳會意,悄然靠近了仇珺瑤,一手提着他的腰帶,然後用力提着他,将他抛上了擂臺,并大聲喊道:“大妹,仇世子要求娶你,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蕭瑾年當即領悟到了沈淳的意思。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擂臺上的那男子打到另一側,而這時,仇珺瑤已經被推到了沈詩詩的擂臺上,他一個踉跄跌到了沈詩詩的跟前,朝着她單膝跪地。
沈澈:“……”這小子姿勢不錯。
沈淳:“……”
他二人指望仇珺瑤贏了沈詩詩,趕緊結束這場打擂,沒想到這人一上場就完敗?!
還能不能讓人好好挑選妹夫了?
兄弟兩人正絕望時,沈詩詩昏倒在了仇珺瑤面前,見狀,沈淳奪下小厮手裏的鑼鼓,當場宣布:“西南王世子勝!”
仇珺瑤秀美的小臉茫茫然的看着倒在他跟前的沈詩詩,她白皙的肌膚被汗水浸濕,發絲貼在上面,顯得膚色更加細嫩。
她身段高挑,但并沒有男子高大,可為什麽會這般倔強,非要熬到無法承受之時?
仇珺瑤眼前晃過沈詩詩剛才暈倒之間的畫面,她朦胧的眼神堅毅,明明已經熬到了強弩之末,但依舊很不甘心,可她
剛才看着他,孤冷的眼底仿佛溢出了一抹歡喜,就好像她看見了自己,突然覺得放心了,所以這才閉上了眼,昏睡了過去。
她信任他。
仇珺瑤震撼了。
內心如翻騰的海浪,翻湧不息。
而這時,蕭瑾年已經一劍刺穿了那上臺打擂的男子胸膛。
白令堂:“……!!!”又是一千兩!
作者有話要說:沈詩詩:???
沈澈:對這個妹夫,你還滿意麽?
沈淳:那必須滿意啊,瑤瑤是多麽可愛的少年。
沈卿卿:(⊙o⊙)
仇珺瑤:我、我會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