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退婚
白羅博在白家府邸內飲着茶,一派悠閑。
只等着孫兒帶回好消息。
若是能毀了沈家雙珠的婚事,他也能大快人心,撫慰兒子的在天之靈。
小厮過來通報時,白羅博望着茫茫蒼穹嘆道:“沈家不仁,就別怪我白家不義!”
小厮汗沾額頭,走到白羅博跟前,道:“老太子,公子回來了!”
白羅博詫異,他知道白家子嗣優秀,只是沒想到白令堂這次辦事會這麽快?
這就贏了?
沈家是後繼無人了麽?
沈家當真是愚鈍,就算起初不願意讓沈家女參加選秀,也用不着想出比武招親的法子。
白羅博深深的以為,沈老太太是老糊塗了,畢竟沒有幾個年過六旬的人,還能如他這般智慧。
白羅博心情更好,直至白令堂如喪考妣的走了過來,他才覺之不妙,“令堂,将今日的事,事無巨細的說于我聽。”
白令堂是白家的長房嫡子,是白羅博的嫡長孫,肩負着家族的重任和未來。
所以,白令堂一出生就跟在白羅博身邊,受他親自教養。
放眼整個盛京,也尋不出比他還要優質的男子。
白羅博,以及白令堂本人,一直堅定的認為,當初之所以将盛京第一公子的頭銜輸給了沈淳,僅僅是因為相貌上的差距。
白令堂如實彙報,但忽略了一些關鍵細節,比方說他被小翠當街為難一事,這是他畢生的恥辱,他已經記住了那位姑娘!
下次別讓他再遇見!
聞言,白羅博老臉一橫,暗自傷神了半天,才痛心疾首道:“令堂此番請來的武林高手,皆喪命于沈家!好!好得很!好一個莽夫沈家!”
他把沈家稱作是莽夫,仿佛這個時候,沈家不再是一個門庭,一個家族,而是一個令他頭疼的漢子。
原本,按着計劃,白家這次定要毀了沈家的比武招親,一想到沈家雙珠從此墜入塵埃,堂堂一品貴女,只能下嫁給飄無定所的武林人士,白家心頭大快。
可萬萬沒想到,沈家非但沒有入圈套,還撈到了西南王世子這樣一個女婿!
真是要氣死人了!
白羅博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感覺胸悶氣喘。
他一跺腳,喝道:“不行!萬不能讓沈家與西南王府結親,速速讓你母親去見長公主。”
白令堂的母親是已致仕的兵部尚書衛大人之女,當初長公主還未遠嫁西南時,二人曾是閨中好友,若是能讓白家大夫人在長公主跟前煽風點火,此事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
白令堂當即應下,“是!祖父,孫兒這就去告之母親!”
白令堂一退下,白羅博就在院中來回踱步。
西南王府和沈家……
天!
他怎麽沒有想到這一層!
難道是年紀大了,腦子也和沈家老太太一樣,不靈光了?
不!
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他都是老奸巨猾的。
白羅博重新落座,在石案對面也倒了杯茶,對着空無一人的座位,道:“沈将軍,你當年鬥不過我,別以為你婆娘就行!你兒子殺了我兒子,我也要弄死你兒孫!”
一旁的立侍頓時瑟瑟發抖。
沈家老将軍都已經死了數十年了,老太爺這些年來,還一直“念念不忘”,時常對着空氣說話……
莫不是老太爺年事已高,他……這是老糊塗了?!
……
長公主和仇珺瑤暫住宮中。
沈家的擂臺賽結束之後,太子蕭墨池、四皇子、還有仇珺瑤幾人一道回宮。
三人乘坐同一輛馬車,但卻是各懷心思,一路上甚是沉默。
四皇子且不說,他的确是不想看到沈家女嫁給任何一位皇子,但西南王府……那就不好說了。
一旦沈家和西南王府結親,便是強強聯手,日後若想除之,簡直難上加難。
更可怖的是,屆時沈家和西南王府如果扶持哪位皇子,那必定是如虎添翼。
四皇子腦殼疼。
隐隐覺得和沈家作對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可這個錯誤已經犯了,多次刺殺沈家女,皆以失敗告終,沈家如今只怕已經知道是他所為。
沈家怎麽這麽難搞……?!
四皇子深深看了仇珺瑤一眼,要不……弄死他也行。
仇珺瑤感覺到了四皇子的灼灼視線,一擡頭,茫然的與他對視,手裏還拎着用大紅綢系着的碩大金牌。
又見四皇子盯着自己的金牌看,心道:四殿下莫不是也想要?也是,聽母親說,幾位皇子都想要沈家的兵力,所以也想娶沈家女。
仇珺瑤與四皇子對視時,本能的将金牌塞進了懷裏。
四皇子:“……”他防賊一樣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仇珺瑤抿了抿唇,繼續默不作聲,一旁的太子眼觀鼻鼻觀心,他其實也很不喜歡四皇子。
白家勢大,白貴妃在宮中獨攬威權,就連母後也被她壓着,他這個太子不過也就剩下一個空架子了。
太子蕭墨池突然問:“四弟,你這般看着表弟是什麽意思?”
四皇子根本不想搭理太子,與他面上和善交好,不過是做給景帝看的。
而且,這叫什麽話?
他看着一個少年,能有什麽意思?
不對!太子這話究竟是暗指什麽?
四殿下工于心計久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奔騰的思緒,他認為太子一定是想害他,難道是想污蔑他有那方面的隐疾?
四殿下當即道:“皇兄,我沒有任何意思,我不過是為了表弟高興,沈家長女容貌傾城,武功更是了得,這樣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自是值得高興!”
太子不明白四皇子為甚麽這般激動。
他就是随口說說而已。
太子淡淡掃了一眼仇珺瑤,表弟長的比他身邊的宮娥還俊俏,如何能娶了沈家大姑娘?那位大姑娘可是能以一抵數十的……
今日擂臺比武的場面還歷歷在目,太子深為仇珺瑤感到憂心,這以後夫妻兩人要是鬧罅隙,仇珺瑤根本就不夠挨揍的呀。
太子默默的想着,眉頭越蹙越深,神情凝重。
四皇子搞不明白蕭墨池在思量什麽,愈發起疑。看來他務必多加小心,今天真是大意了,差一點就讓對方鑽了空子。
是以,回宮的路上,四皇子再也不敢多看仇珺瑤一眼,全程阖眸假寐。
見太子和四殿下都莫名其妙的沉默了,仇珺瑤一手捂着.胸.口,将金牌護的更緊。
這麽大一塊金牌,很值錢的!
……
這日還未結束,盛京大小街巷,酒樓茶肆的諸多八卦又像一陣秋風掃落葉一樣,橫掃盛京。
比如,沈家比武招親告一段落,沈家長姑娘的擂臺賽輸給了西南王世子爺,而二姑娘估計一時半會嫁不出去,因為她有一個打遍盛京無敵手的繼母。
再比如,帝師白羅博突然病倒,為此,白家還特意入宮向皇帝求了禦醫。但白羅博的症狀實在難以診斷。
另外一樁事,便是仇珺瑤和四殿下,據說二人回宮之後,四殿下再也沒有搭理仇珺瑤一次。又傳言說,是因為四殿下沒有贏擂臺賽,因此心中有怨,甚是不甘,故此對仇珺瑤懷恨在心。
聽說了這個傳聞的四殿下抑郁了,幹脆閉門不出。
而仇珺瑤對四殿下也更加防備,他就知道四殿下是想打沈詩詩的主意。
……
翌日,景帝身邊的禦前太監花公公親自登門沈府。
這一次,花公公總算是第一時間見到了沈家老太太,若是沈家又像上回一樣都在睡回籠覺,他回去沒法跟景帝交代。
花公公一頭銀發,但肌膚光滑細膩,眉目之前有幾分美豔,三分陰柔,三分妩媚,還剩下幾分雌雄莫辯的詭谲。
沈老太太給趙嬷嬷使了眼色,趙嬷嬷會意,遞了一小盒金瓜子過去,“公公稍坐,老祖宗這便準備入宮呢。”
花公公此番前來,是為了傳景帝口谕。
不管是沈家軍,又或是西南王的勢力,皆是景帝一直以來倍加關注的事。
縱使昨日仇珺瑤“贏了”擂臺賽,沈、仇兩家能不能結為秦晉之好,還得看景帝的意思。
沈老太太心中了然。
花公公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金瓜子,臉上滿意一笑:“老祖宗不急,咱家等着呢。”
真要是遲了,反而更好。
皇上正好尋不出理由治沈家的罪。
大半個時辰之後,一輛翠蓋珠纓八寶車緩緩停在了宮門外。
花公公領着沈家人去了禦花園,畢竟沈家女的婚事,并非是政務,景帝無法以皇權幹涉。
禦花園內,皇太後、長公主、白貴妃,以及仇珺瑤皆在。
當景帝看見沈老太太和沈卿卿過來時,他太陽穴一抽。
這丫頭怎麽來了?
頭疼!
簡直一眼都不想看見她!
景帝瞪了一眼花公公,真是個沒眼力勁的,把這個丫頭也領過來作甚?!
花公公一僵,完全搞不明白皇上怎的愠怒了。
景帝揉了揉眉心,麒麟衛昨日來報,白夫人昨個兒見了長公主,之後長公主轉頭就向皇太後求助,不承認昨日的比武招親,為此景帝甚是欣慰,他的皇妹真有覺悟,沈家女當然是不能娶的!
沈老太太帶着沈卿卿請安,皇太後和景帝面上和善,還賜了座。
長公主等不及了,她原本對沈家女沒有過于強烈的排斥,但昨個兒閨中好友說了一番話之後,她吓的不輕。
沈家女連面.首都養,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
關鍵是那沈家長女太能打了,她兒子仇珺瑤哪裏能降的住?
“咳咳,沈老太太,昨個兒沈家比武招親一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長公主打算先禮後兵。
她就在這麽一個兒子,實在不行,就連夜“逃回”西南!
仇珺瑤覺得母親這話有點不太對勁。
什麽有誤會?
母親是懷疑他不應該贏了擂臺賽?
對,他是不應該贏……
仇珺瑤心跳加速,一手捂着胸口,金牌還沒捂熱,他一點不想交出去!
沈老太太昨天就已經預見到了此刻情景,如果景帝和長公主對婚事沒有異議,她才會覺得奇怪。
沈老太太年輕時候也是美人,如今這般年紀,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是久經世事之後沉澱下來的泰然與老練,她唇角含笑:“殿下這是什麽意思?昨日擂臺賽是有目共睹的,半個盛京都前去觀賽了,怎會有疑?西南王世子贏的毫無懸念,這可疑之處要從何說起?我老婆子歲數大了,腦子不靈光,還望殿下指點一二。”
長公主語塞。
她自己的兒子,她能不了解麽?
自仇珺瑤一出生,西南王府就請了數名武學名士,奈何仇珺瑤天生秀麗,溫文爾雅,就連使出來的劍法也別具一格的秀氣。
他怎可能奪魁?
皇太後垂眸喝茶,她與沈老太太是至交,這件事她不太方便插手,得罪了沈老太太,以後就無人入宮跟她說貼己話了,人身處高位,也是異常寂寞的,這麽多年來,也就只有沈老太太還将她當做閨中好友。
至于外孫……其實沈家長女也沒甚不好,相貌自是不必說,武功厲害了一點似乎沒什麽不妥,不是能正好互補麽?
皇太後默默的喝着茶,拒絕和長公主進行眼神交流。
長公主只好看向了景帝,這個時候就要靠她貴為帝王的皇兄了!
景帝深深吐了口怨氣,他是最不願意看到沈家與西南王府結親的人了,麒麟衛早就将昨日之事禀報,百姓之間流傳的“沈家精魂照丹青”還在耳邊回蕩,他要打壓沈家,但不是這個時候,景帝道:“珺瑤年紀尚小,朕倒是記得沈家長女幾年前就已及笄,是否不太合适?”
景帝看向沈家老太太。
沈家人最是讨厭,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不讓人厭惡的。
沈卿卿這時忍不住了,姐姐雖然比仇珺瑤年長了三歲,但姐姐相貌傾城,品行端良,武功也了得,即便年長了幾歲,那又何妨?
沈老太太一手拉住了沈卿卿的小手,對她搖了搖頭,她老人家笑了笑,一臉的勝券在握。
這笑意讓景帝和長公主心裏發毛。
要知道,昨日沈家比武招親,鬧的滿城皆知,若是景帝強行幹涉,只會落下口舌。沈家若是非要堅持這樁婚事,天王老子也沒辦法。
這時,沈老太太道:“皇上所言極是,只是此事還得問問當事人的意思。”
她看向仇珺瑤,問:“瑤瑤是鐵了心不承認昨日比試結果?”
仇珺瑤幼時經常去沈家,沈老太太當初便是直接喚他“瑤瑤”。
仇珺瑤目光躲閃,“我、我……”他并沒有不承認啊,只是……他很羞澀怎麽辦吶!
長公主見狀,忙起身走到兒子跟前,親手掏出了金牌,仇珺瑤一把握住。
長公主拽了一下,沒能成功,愕然道:“阿瑤?”
景帝表面漠然,內心緊張無比的看着這一幕,尤其是盯着那塊被母子兩人争搶的金牌。他恨不能親自上場去搶。仇珺瑤這孩子太沒覺悟了,西南王沒有教好孩子!
這廂,仇珺瑤還是沒有放開手裏的金牌,他現在需要一個臺階下,他沒覺得沈詩詩哪裏不好,反而是光彩萬丈,是他所不能及,是他配不上她。
可……他又不敢表明自己的真實想法,沈家為什麽不逼着他娶?他很焦慮,都這個時候了,沈家老太太為甚麽還不說兩句?!
仇珺瑤緊緊抓住金牌,都快絕望了。
“母親,你不要這般。”
“阿瑤,你聽話,這金牌本不屬于你,還不快還給沈家!”
“它屬于我!”
“阿瑤,你清醒一點!昨天你怎麽可能會贏了擂臺賽?你不可能贏的,快放手!”
“母親,你快放手!”
“你這孩子!不屬于你的東西,你就要歸還!”
長公主再一次用力,徹底将仇珺瑤手中的金牌奪了過來。
仇珺瑤就那麽眼睜睜的看着長公主将金牌交到了沈老太太的手上。
這一刻,仇珺瑤突然有種被人搶了重要之物的錯覺,他慌了,但不知怎麽辦才能挽回。
而與此同時,看着沈老太太收起金牌,景帝脹痛的太陽穴瞬間好轉,長公主也松了口氣,皇太後看着這一幕,依舊沒說一個字。整個禦花園氣氛詭異。
沈卿卿很納悶。
為什麽祖母要這麽做?
那姐姐該怎麽辦?
現在全盛京皆知,姐姐要嫁給仇珺瑤,現在仇家不承認這樁婚事,那姐姐顏面何存?
沈卿卿欲要讨回公道,景帝一慌,忙是廣袖一揮,為了穩住眼下的結局,他忍痛狠狠賞賜了沈家一番,未及沈卿卿說什麽,就離開了禦花園。
景帝臨走之前,內心暗暗竊喜,今天算是贏回一局!
白貴妃勾唇,也逶迤而去。
長公主拉着仇珺瑤離開,生怕沈家又出什麽幺蛾子,仇珺瑤後退了一步,神色倔強:“母親,你讓我失望了。”
長公主不想在衆目睽睽之下難堪,尴尬一笑:“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
仇珺瑤沒有搭理他母親,眼巴巴的看向了沈卿卿,希望沈卿卿能幫幫他。
可沈卿卿離宮之前,當着仇珺瑤的面,卻憤恨道:“瑤瑤,原來你是這種背信棄義的人,從今天開始,你我絕交!”
仇珺瑤吱吱嗚嗚,白玉小臉漲的通紅。
不是這樣的!
看着沈老太太和沈卿卿離宮,仇珺瑤急的滿頭是汗。
不是……沈家人怎麽能這麽快就放棄?
好歹繼續逼一逼呀!
他又沒說不娶!
心好累,到手的媳婦說沒就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仇珺瑤:我的金牌!我的媳婦!
景帝:你聽話,舅舅給你更多的金牌,更多的媳婦!
仇珺瑤:我能逼視你麽?→_→
景帝:……
PS:瑤瑤的追妻火葬場即将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