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俊美
縱使得了景帝的賞賜,沈卿卿還是悶悶不樂,心緒難平。
昨日她親眼看着姐姐打擂,她的姐姐,即便身為女子,也如沈家男兒一樣,腰背永遠都是挺拔的。姐姐堅守到了最後,保住了沈家的尊嚴和體面,也讓世人看到了沈家的傲然與強大。
仇珺瑤明明是姐姐倒下之前最後一個上臺之人,他不娶姐姐,那誰娶?
本來這場所謂的比武招親,就是讓沈家女免于嫁入皇家。
若是姐姐能和仇珺瑤喜結連理,豈不是一箭雙雕。
馬車內,小姑娘越想越氣憤,“祖母,你為什麽要收回那枚.魁.首金牌?今日在宮裏,明明還是長公主理虧!瑤瑤相貌俊美,身份尊貴,堪為良配,只不過是比姐姐少了三歲,我倒是覺得沒什麽不妥!祖母,我今日對你很失望!”
對她失望?
沈老太太:“……”沒大沒小的小混賬!蕭瑾年怎麽養孩子的?!
沈卿卿一番牢騷,沈老太太唇角猛抽,沈氏卿卿,也就蕭瑾年一人能降得住。
從皇宮到沈府還有半個時辰的車程,沈老太太有些頭疼,看架勢,如果不給沈卿卿一個說法,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沈老太太拉過她的小手,難得拿出耐心。她不太會養女孩兒,還是公子哥容易養些,若是不聽話,直接扔軍營扛沙包,一直累到他們服從為止。
女孩兒就不一樣。
沈老太太說:“傻孩子,祖母當然不會讓你姐姐吃虧,這樁婚事也不會黃了,你要相信祖母。”
沈卿卿并不能說服自己去信任祖母,她如今愈發覺得,沈家沒有一人可以信任。
昨天擂臺賽上,她看出了姐姐眼底的倔強和傲氣,還有隐忍。
她知道,就連姐姐也一直在藏着掖着。
沈卿卿不會直接揭穿了他們,但她也不能一直當一個傻子,“祖母,那你倒是說說看,你今日為何要這般做?”
沈老太太打量了沈卿卿幾眼,小妮子以前從來不管旁人生死,就是一個被驕縱壞的,她還因此嫉恨過蕭瑾年,怎麽能把好端端的沈家女兒養廢了呢。
不過,眼下看來,是她多慮了。
沈老太太語重心長:“你姐姐她心思重,又是個心高氣傲的,她要是就這樣和仇珺瑤定下婚事,就單是長公主那頭,就會讓她吃盡苦頭,咱們要徐徐誘之,等着長公主求上門,把你姐姐風風光光的娶走,只有這樣,你姐姐将來在夫家才有地位。”
聞言,沈卿卿頓時覺得在理,她竟然無言以對。
“祖母,是我魯莽了,可……祖母當真有把握,能讓長公主心甘情願的與沈家結親?”
沈老太太會深莫測的笑了笑:“即便她不情願,咱們也要讓她情願。”
祖孫兩人對視了一眼,沈卿卿會意,突然覺得祖母她老人家深不可測!
而這時,沈老太太想到了蕭瑾年,他那樣的人,日後真的能對自家小孫女全心全意麽?
沈老太太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身為沈卿卿的祖母,她想給孫女多一重保障,又說:“卿卿啊,你一定要記住祖母的話,要想讓你在意的人也在意你,千萬不能直接貼上去,你要有耐心,就像垂釣一樣,一步步誘敵深入,讓他非你不可。”
“越是難以得到的東西,就會越被人珍之重之。”
沈卿卿搞不明白,祖母為何突然說這些。
不過,好像很有道理啊!
沈卿卿乖巧點頭,“祖母,我省得了。”
沈老太太慈祥一笑,摸了摸沈卿卿的小臉,這等花容月貌,想他蕭瑾年也不舍得欺負。
……
回府後,沈卿卿很快就得知,沈詩詩已經醒了。
她昨日昏倒在了擂臺賽上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好在郎中診斷,只是體力透支,并無大礙。
沈卿卿為了安撫姐姐,又給她買了兩個面首,還親自送過去。
沈詩詩身子骨并不大礙,她靠在了秋香色大迎枕上,看着沈卿卿微紅的眼眶,笑道:“傻妹妹,你哭什麽?”
沈卿卿哽咽,上輩子她太無知了,姐姐一慣冷漠,對人從來都是不茍言笑。她聽了貴女的讒言,遠離了姐姐。
可她現在悔了。
長房男子無一幸存,大夫人常年守在佛堂不出來,獨留姐姐孤身一人,她性子陰沉了些也是正常。
而她自己呢!
再怎麽不濟,爹爹和兩位哥哥都在。
她憑什麽埋怨姐姐不好?!
思及此,沈卿卿更是痛恨自己,“姐姐,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我以後會對你好,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為你奪回來!包括仇珺瑤!”
沈詩詩:“……”妹妹又受了什麽刺激?
她并沒有想着嫁人,只不過昨天最後一眼看見的是仇珺瑤,讓她稍稍心安。總算不是歪瓜裂棗,她保住了沈家的顏面。
至于這輩子到底嫁不嫁人,她當真無所謂。
昨天那場酣戰,讓她甚是痛快。
若有機會,她一定要去父兄去過的戰場,她要讓父兄天災之靈看見,她沈詩詩沒有丢長房的臉,也沒有丢沈家的臉。
沈卿卿不想瞞着姐姐,道:“姐姐,你知道麽?仇珺瑤他竟然不承認昨天的擂臺賽!不過,姐姐你放心,他會後悔的!”
“後悔”兩個字,沈卿卿咬的很重。
沈詩詩被她逗笑了,“瑤瑤還是個孩子,跟他計較什麽,再說……”昨天明明是沈淳禍害了人家瑤瑤啊。
沈卿卿繼續安撫:“姐姐,我給你買了兩個面首,是南風館最好看的。”
沈詩詩:“……你又去南風館了?今後不得再去了!”
沈詩詩難得嚴肅,沈卿卿也不敢惹她不高興,嘀咕道:“姐姐,我知道了。可我就是心有不甘,日後仇珺瑤若是反悔,姐姐莫要立即答應他,一定要讓他嘗嘗被人漠視的滋味。”
沈詩詩無奈一笑,有點同情仇珺瑤,這以後單是自家妹妹,就有他受得了。
那少年攤上了沈家,真是委屈他了。
沈詩詩狀态很不錯,比以前更加開朗,談笑間,流露出一股子豪爽的英氣。
她拉着沈卿卿的小手,“妹妹,你無需擔心我,我不想困于內宅,過幾日便修書一份給二叔,我要從軍。”
是的,昨日打了一場後,更是讓她堅定了這樣的決心,她昏睡的期間,夢見了父親和三位哥哥,讓她明白了自己使命。
沈卿卿僵住,小臉瞬間煞白。
上輩子沈詩詩領兵作戰時,便就是她的死期,她死的很慘,屍首被景帝挂在了城牆上,被示衆百日。
沈卿卿的眼淚奪眶而出,立即起身跑出了房間。
沈詩詩不明白妹妹是怎麽了,不過不出一刻鐘,沈老太太、沈澈、沈淳皆來看望她,就連在佛堂閉關的大夫人陶氏也出來了。
沈詩詩:“……”敢情妹妹是搬說客去了。
沈老太太知道沈家的孩子心裏苦,她又何嘗不是。縱使大房不是她身上的血脈,但她一日身為沈家婦,便會一日會護着沈家。
“傻孩子,你一個姑娘家,從什麽軍?難道我沈家真沒人了麽?你父親雖不是我親生,但也是養在我膝下!當年的事,我老婆子也不會罷休!你放心,終有一日,咱們沈家會報仇!”
沈老太太一番話,讓沈詩詩啞口無言,可她的夙願就是上戰場,她用手裏的劍,心中的劍,去祭奠父兄,還有數十萬沈家軍的亡魂!
閨房內安靜如斯,武将之家沒有那麽多規矩,加上沈詩詩昨日虧空太大,現在是病體,所以沈澈幾人也都沒有避嫌。
見孩子們都在,沈老太太沉吟了一聲,手中的拐杖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你們都給我聽着!沈家不能再缺失一個人了!一個人都不行!”
沈卿卿眨了眨眼,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姐姐,你便聽祖母的吧,盛京也是戰場,比那漠北邊陲還要可怕,敵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你留下來,與我一起護着沈家。”
小姑娘這番話,讓屋內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看着她。
換做以往,只會笑話她胡鬧。
可此時此刻此地,沒有一個人笑的出來。
沈詩詩終是嘆了口氣,放棄了自己的念頭。
妹妹說的沒錯。
盛京也是戰場!
她不能任性!
她要留下來,陪着祖母和妹妹。二叔和沈家軍在關外,沈家不能亂了!
沈詩詩:“嗯。”她輕應了一聲,暫時埋葬了她的抱負,但也只是暫時,等到時機成熟,她還是會去戰場,以沈家軍的名義,橫掃蠻夷,光耀沈家門楣!
而她是沈家的姑娘,不管是未嫁,亦或是嫁人,她都是沈家人!
……
一場變故之後,沈家又恢複了如常的安靜如雞。
唯一不同的是,守門小厮隔三差五就能在大門外看見禮物,多半都是做工精致的糕點和吃食。
禮物上皆有一張手箋,寫明了是交給沈詩詩的。
管家只當是哪個愛慕自家姑娘的男子所贈,這種東西肯定不能遞到沈詩詩跟前去,就盡數賞賜給了手底下的小厮。
半個月下來,守門小厮都圓潤了一圈。
這件事一直在持續,管家終于憋不住了,去了蕭瑾年面前如實彙報。
他是繼侯夫人,府上大小諸事皆由他操持。
管事站在梨園的院中,躬着身子,對侯夫人那叫一個畢恭畢敬,要知道,侯夫人最喜歡砍人胳膊喂狗呢!
管事也很害怕的,“夫人,此事該如何是好?是否要派人去查?”
蕭瑾年放下杯盞,淡淡啓齒:“每日都是半夜送東西過來?”
管事點頭:“夫人猜的沒錯,每天都是半夜,早晨一開門就能瞧見。而且老奴覺得,那些點心實在精致,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做出來的。”
說着,管事将證物呈上。
最近吃慣了陌生人送來的點心,侯府的吃食,管家都快吃不上了。
真是罪過!
蕭瑾年掃了一眼,幽眸一眯:“我知道了,此事不必幹涉,且随他去。”
管事糊塗了,又問:“那點心……”該怎麽處理?
蕭瑾年看着那塊宮廷禦用的梅花糕,神色晦暗不明,“都扔了喂狗。”
管事:“……”心隐隐作痛,這麽好吃的東西,怎麽能喂狗呢?夫人對狗好像格外的好啊!
管事懷着低落的心情離開了。
随風刷了幾日的馬桶,眼下找準機會就想露臉,上前道:“主子,要不要屬下去查清楚?萬一這送糕點的人,想對大姑娘不利呢。”
誰對沈家人不利,會三更半夜送糕點?!
蕭瑾年冷眼看了随風,第一次懷疑自己的眼光,他怎麽就養了這麽一個随從?
蕭瑾年:“從今天開始,你不必跟着我。”
随風怔住,當即跪下:“主子!屬下是孤兒,自幼無父無母,唯有随影一個兄長,屬下不能離開沈家啊!”
蕭瑾年揉了揉高挺的鼻梁,說話時,聲音已經開始不耐煩:“你去二姑娘身邊待着,若是二姑娘有任何差池,你提着頭顱來見我!”
原來是另有任務……
随風差點吓死了,忙道:“是!主子!二姑娘在,我在!二姑娘亡,我亡!”
蕭瑾年:“……滾!”
或許還是讓随風刷馬桶比較合适,男人默默的想着。他的小嬌嬌若是沒了……何止是亡一個随從!
……
沈卿卿沉浸在自責之中,整日往郁娴的酒樓跑。
郁娴想要引出玄機老人,她也需要。
不久之後,爹爹會受重傷,上輩子因為拖延了求治時日,即便蕭瑾年找來了玄機老人,爹爹的身子也落下了毛病,兩年後被敵軍圍困斷魂谷,雖是保了命,但因着沈家軍損失慘重,景帝治了爹爹的罪,砍了他的頭顱。
爹爹為了大周山河,戎馬半生,最終卻是落了一個屍首兩地,連塊墓碑都不配擁有的下場。
故此,沈卿卿更加積極亢奮的辦事。
成了郁娴的得力幫手。
她改變不了上輩子,能做到的就是這一世好好護着沈家人。
如今酒樓已經基本修葺好,桂娘也成了一品居的掌廚。
但要想盡快引來玄機老人,普普通通的酒樓作用不大,郁娴每日只出幾樣菜品,而且菜價定的極高。
但開業頭一天,一品居門可羅雀,無一人捧場。
桂娘已經将做好的菜呈了上來,金桔姜絲蜜、酒釀清蒸鴨子、酒醉鴨肝、烤鹿肉,僅此四樣。
桂娘少言寡語,當年逃避追殺時,臉上被劃了一刀,額頭落下了一道彎月刀疤,但眉目清秀,是個漂亮姑娘。
小翠聞着菜香,無數次咽了口水,蹭到郁娴身側,道:“姑娘……時辰不早了,這都晌午了,若是沒有食客,不如咱們自己吃吧。”
郁娴秀眉微蹙。
她知道這件事不容易,但也不會有多難,怎會一個客人都無!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沈卿卿這時道:“郁姐姐,我倒是有一個法子,不如再加一條規矩。”
郁娴看向沈卿卿,非常有耐心的聽着。
這陣子相處下來,她絕對不會小看了任何一個沈家人,縱使她是從小驕縱的盛京第一寵。
小翠撇撇嘴:“二姑娘,這都無人來光顧了,再加規矩,豈不是趕客?”
沈卿卿淡淡一笑,模樣有點故作成熟,但放在她這張嬌媚的小臉上委實不像。
“咱們加一條,唯有相貌上佳的人才有資格光顧一品居。”
作者有話要說:沈淳:我應該是全盛京最有資格去一品居吃飯的人,不接受反駁。
沈澈:……我不是沒資格,我是不敢去,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萬一被訛上了呢。
仇珺瑤:開業也不通知一下,我好歹也是沈家姑爺。
管家:你誰?你哪來的?你是誰家姑爺?
仇珺瑤:我就是那個半夜送糕點的。
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