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株狗尾巴草

無盡的青山連着青山,一座座相連着伸向遠方,沒有盡頭。滿眼的蒼翠,像一道道屏障。什麽時候,她才能從這一道又一道的屏障中走出去呢?

小學六年,初中三年。九年義務制教育結束,她已決定不再上學。她本就不是父母的親生孩子,已不忍心再給父母增添負擔。她腦子不笨,成績卻一直是中等。她只是不想因為自己成績太好而讓母親着急以後的學費。

母親已竭盡所能,下山上學後就再也沒有給她穿過有補丁的衣裳。她将自己照顧得盡可能跟別的小孩一樣,有飯吃有衣穿。這些就夠了,她很知足。

她晚上學了一年,初中畢業已是十六歲。她的成績不夠念高中,也和母親表達了自己不想讀中專的想法。她告訴母親:想出去打工。和同村裏的姐姐們一起,去南方的工廠裏做事。母親抹了抹眼角的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父親因為常年酗酒,已卧病在床了。這個家裏,母親是唯一的勞動力。她才四十多歲,可背已經有些駝了。林菀清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父母含辛茹苦地養了她十幾年,将她視為己出,現在,該是她幫着分擔一點的時候了。而她勤勞的母親,苦了半輩子,也該歇一歇了。

其實,很久以前,她就在想以後的路該怎麽走。當同齡人還在熱烈的讨論哪個男明星帥、學校的哪個男生像誰時,當晚上同宿舍的人在商量明天吃什麽時…她卻只是在想畢業了自己要做什麽。

十六歲,本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她卻依舊頭發枯黃,瘦瘦小小。只是眼神清澈如小鹿,內心清明。她在同學眼中宛如空氣,沉默寡言,獨來獨往,總是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與人無争。能讓同學們記住的人,要麽那些成績好的、長得帥或美的,要麽是調皮搗蛋的。六年下來,大概很多同學和老師都不記得有林菀清這個人。

她就像山路邊的一株狗尾巴草,存在這廣袤的天地間,卻獨自歡喜,獨自悲傷。其實,更多的時候,她的臉上只有平靜,沒有什麽別的情緒。不過她仍感激,父母從未正面回應過自己的身世,而是竭盡所能地給了自己他們所有的關心和愛護。真相什麽的在他們無私的愛面前變得無關緊要,小小年紀,她便懂得了珍惜現時的溫暖,簡樸的生活給了她無盡的勇氣和動力。

狗尾巴草姑娘告別了生活了十幾年的大山,告別了父母,随着同村的姐妹們一起來到了沿海。坐上幾個小時的汽車,火車再穿行幾天幾夜,就來到了那個外來人很多的城市。進入一家電子廠,經過簡單的培訓,成為了流水線上最普通的一枚螺絲釘。

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不是站就是坐。腿不是站腫了便是坐麻了。每天下班,總能聽到同事的抱怨,工作時間太長,食堂夥食太差,薪水太少…唯有她,不言不語。大概,她就像狗尾巴草,丢到哪裏都能活。她知道沒有學歷,沒有能力,現在惟有多學習,多歷練,以後才有機會。所以別人逛街買花花綠綠的衣服時,她在逛書店,別人抱怨的時候,她在看書。每月給母親寄去固定的生活費,餘下的錢她都是一分掰成一元用。她在同事眼裏,就是一個異類。她知道,從她們不解的眼神中她知道自己與衆不同。

上班後的第一個春節,她沒有回家。給母親寄了錢,寫了封簡短的信。她知道,母親會找村裏識字的孩子幫着念。遠在幾千公裏外的家鄉,春運期間來回一趟不易,省下的路費已夠父母生活好長一段時間。為了不讓母親擔心,她還特地去照相館照了一張照片寄了回去。齊耳的短發,明亮的雙眼,白皙的臉龐,嘴角輕輕揚起。她在信裏說:母親,我一切安好!

大城市裏已開始流行大哥大、call機、手機,她的家鄉卻什麽都沒有,手寫的信件和電報是聯系的唯一方式。這大概就是她最開始認知到的城市與農村的區別。慶幸的是,滿城的霓虹并沒有蒙蔽她的雙眼,她的心裏依然是那片純淨的黃土地,那裏有她想念的父母,有巍峨的大山,有清澈的溪水,有随風搖曳着的生機勃勃的狗尾巴草,還有那滿滿的深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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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毛還不審核成功啊?郁悶呢!筒子們,好些日子不見,有沒有想念岳岳的親啊?哈哈,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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