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秒卻像是從雲端跌入谷底,一下子清醒過來。我與他拉開距離,有點不悅的凝視着他:“你什麽意思?”
他輕蔑的一笑,“我是什麽意思你心裏很清楚,蘇芒,不要高估了你自己的分量。在我這兒,你什麽都不是。”
不知是生氣,還是激動,我的身體都開始輕微顫抖。他有些厭惡的瞪了我一眼,轉身加快了步伐離開。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喉嚨一樣難受。
張飛陽靠在牆邊,百無聊賴的把玩着一根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狗尾巴草,見我出來,笑的迎上來,直接拿走我手裏的錢包,拖着我的手道:“走,哥們帶你逛窯子去。”
我白了他一眼,很想說‘逛你菇涼的麻子’,可是話被哽住,根本說不出口。只是木然的跟着他的腳步走。
見我不說話。張飛陽偏頭打量着我,“這是什麽表情,怎麽了,是不是胡雪薇又找你麻煩了?我就說不要把那女的帶來,這下好了,吃個飯都不得安生了。”
“沒有。”我搖了頭,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輕松一點兒。
“那你這是什麽表情?”張飛陽像是猜到了什麽似的,一臉壞笑,“我知道了,是不是看別人成雙成對心裏不舒服?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把你叫來嗎?我對你可是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的。一定要把邱老板給搶回來啊,可別讓那姓胡的得逞了。”
其實有時候張飛陽撮合我和邱先生我是有感覺得,只是我不想表現的太明顯,一來我沒什麽自信,畢竟身份地位差距懸殊,就算是努力也不會有結果;二來他把我送給了高先生,對我的态度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我沒有足夠的勇氣能把自己的臉皮撕下來踩在地上去愛他。所以即便他最後真的跟胡雪薇在一起了,我也只能接受。
“別瞎說,他們婚約都有了。我搶什麽,況且我也沒那個資格。”這些話我也只會對張飛陽說,換做其他人我大概會裝作無所謂吧。
張飛陽松開我的手,與我保持着差不多的步伐,諄諄的勸導我:“規矩話。你和邱老板這些年我都看在眼裏,他以前确實有很多女人,但自從你來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濫情過,我覺得他是喜歡你的,不然也不會把你圈在身邊三年之久。要知道,他以前跟我姐在一起的時候都沒有這麽認真過。”
我好像不太明白,“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有認真過嗎?”
張飛陽蹙眉思考:“不是很明顯嘛?他連你的飲食口味都記得清清楚楚,你說呢?”
他知道我喝完咖啡後習慣喝杯清水,也知道我不愛吃生食,還知道我不太喜歡重口味的食物。可是這些不是相處久了都能知道的嗎?光憑這幾點就說他喜歡我,未免有點過于草率了。
張飛陽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眯眯的說:“你放心,我會幫你的。不過……”
我也只當他随口說說,配合着問:“不過什麽?”
張飛陽賊兮兮的挑眉:“你和高老板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
我驀地一怔,腳下的步子都慢了下來,這個問題邱先生也問過,我并沒有告訴他實話。如今這問題從張飛陽口中問出,我便不知如何回答了。
“該不會已經……?”他見我沒反應,聳了聳肩,自說自話:“倒也正常,畢竟都在一起那麽久了,難怪這段時間邱老板動不動就抽風呢。”
☆、039 來見前女友
什麽叫動不動就抽風?
我不解的看着張飛陽,張飛陽了然的回答:“你是不知道他最近脾氣有多燥啊,你之前不是說要回small上班嗎?後來招呼也不打就去了高老板那兒,我被他拉去酒吧喝酒,差點沒把我喝進醫院。”
我又迷惑又驚訝,“他跟你說是因為我?”
張飛陽冷哼一聲,“他怎麽可能會說,我猜的。”
我白了張飛陽一眼,一副懶得理他的态度,直接鑽進超市。
“嘿。雖然是我猜的,但你要相信我對他的了解,哎哎哎……你這人……!”
張飛陽又叽叽喳喳的說了什麽,我也沒在意,耳邊回蕩起方才在樓上房間裏邱先生說的那句話: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很讓人讨厭?
如果一定要說我什麽時候得罪過他,可能是那天他在我學校門口等我,而我爽了他的約。
很早之前就聽說川南有個邱先生,辦事雷厲風行不擇手段,我在他身邊三年,不是沒見識過他的剛烈和強勢,但我真的不能接受,他輕而易舉就毀了一個人的生命。
我很想問張飛陽知不知道這件事,可是問了又能怎樣呢,或許張飛陽只會給我四個字:大驚小怪。
回到張飛陽家的時候,飯菜已經擺上了桌,香味飄滿了整個屋子,邱先生靠在窗邊靜默的抽着煙,身側的窗臺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白色煙灰缸。陽光從窗外洩進來,落在他的周身,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光,半明半暗的輪廓看上去格外惹眼,直到張昕喊我,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
“蘇芒,你過來,坐我這兒。”
張昕邀請我和她坐一排。胡雪薇自覺地坐在了我對面,她旁邊空出的位子很顯然是留給邱先生的。張飛陽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将雞蛋放在一邊,“也就是說我白跑一趟了?”
邱先生滅了煙,緩步走過來,“等你的雞蛋,比公雞下蛋還難。”
他走到桌前,頓了一下,還是在胡雪薇旁邊坐了下來。
他剛落座,胡雪薇就黏了過去,抓過紅酒就先給邱先生倒了起來。
邱先生沒有看她,面色清淡,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張飛陽抓起筷子,目光在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間流連,“讓我來猜猜哪幾道菜是我們的邱大廚做的。”
他用筷子指了指那盤糖醋魚:“這個一定不是。”又指了那盤醬燒豬蹄,“這個也不是。這個冬瓜排骨湯我不确定,其他的應該都是他做的。”
胡雪薇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你怎麽猜的這麽準?”
張昕也頗有意思的看着張飛陽,等待他的回答。
糖醋魚不是邱先生做的我也能猜得到,因為他不吃醋。醬燒豬蹄我就不知道,印象中他應該是吃的。不過他可以做出那麽多菜倒讓我很吃驚。他在我印象中就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那種,他會做菜已經讓我很意外了,居然還做得看上去這麽美味的樣子,真是有點不敢相信。
張飛陽哈哈一笑,拐彎抹角的答:“這個你們就不知道了,直覺懂嗎?”
後來我才知道,是因為我不吃豬蹄。
邱先生适時的開口,好整以暇的解釋:“因為那兩道菜醬油太多,賣相太差。”
張昕故作嗔怪的揮了揮筷子:“哪裏差了。這兩道菜本來就要放些醬油的,這可都是我拿手菜,你嘗嘗味道,很好吃的。”
她夾了一塊糖醋魚作勢要放進邱先生的碗裏,被邱先生直接用筷子擋了去,“我不吃醋。”
張昕頓了一下,只好收回手,把那塊魚放進自己的碗裏,然後重新夾了一塊遞過來給我,我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回了道:“我也不吃醋。”
說完了,我才意識到有點不妥。
張昕頗有意味的打量着我和邱先生,笑了笑,只好把那塊給了張飛陽。
張飛陽咳嗽兩聲,嘗試緩解尴尬,“你們不吃,我吃,平心而論,我姐做的糖醋魚是真的好吃哈。”
胡雪薇臉色有點不好了,眼神也變得犀利了些,等席間熱了一些,她找來了話題:“昕姐,你以前跟我們邱哥是同學嗎?”
張昕坦然的點頭:“嗯,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同班,大學同校不同專業。”
胡雪薇繼續問:“真羨慕呢,我都不知道邱哥在學校是什麽樣。一定是你們的校草吧?”
張昕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看了邱先生一眼,笑着點頭:“是很多女生心中的男神。”
難道胡雪薇根本都不知道邱先生跟張昕以前交往過?也是,如果她知道了,估計對張昕也不能這麽客氣。
我剛這麽想。張飛陽那個大嘴巴就忍不住了,“然後你就理所當然的成了那些女生的公敵。”
張昕笑着阖了阖眼,邱先生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胡雪薇一臉懵懂的問:“什麽意思?”
張昕瞪了張飛陽一眼,大概是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可張飛陽哪裏會聽。或者說他根本就是有意的,“你不知道嗎?他們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一直都是模仿情侶啊。”
胡雪薇當下就變了臉,“什麽?你們、以前、交往過?”
“可不是麽,還是初戀呢。”張飛陽的話實在是太明顯了,連我都看不下去了。好在胡雪薇的重點根本沒放在這,她看着身邊的邱先生,一臉委屈的問:“這個,怎麽沒聽你說過?”
邱先生顧自舉杯小酌,壓根就沒打算理她。
張昕好心解釋:“都過去的事兒了,還替它幹嘛。來,我們一起喝一杯。感謝你們給我接風,也感謝我們邱大廚,讓我們吃上這麽豐盛的晚餐。”
我們一前一後舉杯,胡雪薇心事重重最後才遲緩的舉起杯子,連喝都沒喝一口又放了回去。完了還在糾結這個問題,繼續問:“那你們倆……”
張昕放下酒杯,認真的說:“我和他早就沒事兒了,不然還能這麽坦然的一起吃飯嗎,現在就是普通朋友。你別有心理負擔。”
邱先生似是有些不耐煩了,冷冷的睨了胡雪薇一眼,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還是忍住了。拿起筷子,夾菜吃。
“好吧。”胡雪薇只好作罷,嘟着嘴,将所有的不滿和疑惑都憋在心裏。餘光瞥到我,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立馬來了精神,“蘇小姐。你跟張飛陽關系好像挺好的,該不會是在交往吧?”
她這句話問出來,讓我和張飛陽兩個人差點都噴了,張飛陽的反應更誇張,“開玩笑吧,我跟她交往?!”
我瞪了張飛陽一眼,意思是,什麽意思,嫌棄我?
張飛陽回我一笑,大約是,沒有沒有。
邱先生突然開了口,語氣低沉的可怕:“胡雪薇,你成天想些什麽,要吃就吃,不吃就滾!”
席間突然變得有點尴尬。我們誰都不敢輕易發出一丁點聲音。胡雪薇委屈的嘟着嘴,眼巴巴的望着邱先生,泫然欲泣的樣子楚楚可憐。
張昕有些不好意思的勸解:“都是自己人,随便聊下有什麽的,怎麽這麽多年不見脾氣還是這麽差。”
老朋友之間的對話,落在胡雪薇眼裏,怕是又成了另一幅樣子。
她氣的摔下筷子,起身賭氣道:“不吃就不吃,早知道你來見前女友,我怎麽也不會跟來。”
張飛陽和我保持中立。能不發言就盡量沉默。
張昕畢竟是主場,她不說話就不合适了,只好走過來拉着胡雪薇:“胡小姐別生氣,連珏一直都這脾氣,我以前也是忍不了後來跟他分手了。其實他刀子嘴豆腐心,你別太在意。”
她這不勸還好,一勸胡雪薇脾氣更大了,她直接打掉張昕的手,“連珏連珏,喊得這麽親昵。誰知道你們分沒分,剛來看你們倆在廚房就覺得不對勁,原來是這麽回事兒。”她轉臉瞪着端坐不動的邱先生,氣呼呼的說:“如果什麽事都沒有,為什麽來之前不跟我說好。如果不是張飛陽說出來了,你們打算瞞我多久?”
這下張昕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便只能退到一邊,無語凝噎。
見我們都沒說話,胡雪薇突然把目光落在我臉上,她指着我道:“為什麽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是不是連你也知道?”
我确實知道,雖然沒比她早多久,于是就點了頭。
邱先生偏頭來看我,眸色漸深,他手裏依然捏着高腳杯,姿态優雅的一點也不為所動。
“好了,都坐下來吧,屁大點事,我姐都說沒什麽了,胡雪薇你還計較什麽,你難道不知道,邱老板最讨厭的就是你這樣斤斤計較胡攪蠻纏的女人?”張飛陽關鍵時刻說話一點也不含糊,胡雪薇畢竟是胡市長的女兒,一般人多少都得給點面子,張飛陽跟在邱先生身邊久了,性格也變得浪蕩了。
張昕也附和道,“胡小姐,你信我,真沒事兒,我和他都分手七年了,我男朋友都換過兩個了。”
胡雪薇依然無動于衷,杵在那兒憤憤的看着邱先生,跟男人怄氣的女人誰哄都沒用,得那個男人開口才行。
偏的邱先生壓根就不會說什麽好話,他輕輕地放下酒杯,語氣低沉,卻擲地有聲:“要滾快滾,哪來那麽多廢話。”
☆、040 為你受的傷
胡雪薇當時就氣的炸了毛,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邱先生,半晌,才提上一口氣,道:“為什麽每次只要蘇芒在場,你就對我這種态度,你還說你不喜歡她?你答應帶我來,是不是因為知道她在這兒,故意利用我的?”
有時候覺得一個女人的腦回路簡直複雜的可怕,來吃個飯這麽簡單的小事兒,居然能延伸出這麽多問題。
邱先生對于她的質問很是不屑,甚至有點厭煩,他放下筷子,倏然起身,瞪了胡雪薇一眼,轉身就走:“神經病。”
胡雪薇當然不願意放他走,直接上前拉住邱先生的胳膊:“回答我的問題啊,你躲什麽?是不是心虛?”
她一定不知道。她現在的行為有多危險,簡直就是引火燒身。
邱先生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嫌惡的打掉了她的手,許是力氣用大了些,胡雪薇毫無防備的整個人往後倒去,跌坐在地上。這個動作将她的憤怒拉伸到最大值,她當即起身。朝着邱先生罵道:“邱連珏你混蛋!”
我心裏一緊,默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倒是對邱先生的名字喊的朗朗上口。
張昕見場面失控,只能繼續上前勸阻,“胡小姐,事情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我和連……邱連珏已經幾年沒有聯系了,因為他跟張飛陽的關系,才請他來家裏吃個飯,你真的誤會他了。”
胡雪薇反手推開張昕,還沒來得及說話,張飛陽護姐心切。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胡雪薇的胳膊,厲聲警告道:“胡雪薇,這裏是我家,念在你是客人,不想跟你計較,如果你再繼續胡攪蠻纏,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怎麽,你們這是要聯手欺負我是不是?”胡雪薇掙紮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張飛陽卻是怎麽也不肯放,眼睜睜看着她白皙的手腕紅了一大片。她的另一只手不停地敲打張飛陽的手臂:“你放開我,對女人動手算什麽本事。邱哥!”
“現在知道叫邱哥了?”張飛陽将我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又道:“向我姐道歉,我就松手。”
張飛陽對他姐還挺照顧的,我看了一眼張昕,她一臉愁思,無奈的伫立在一旁。
“就算把我這只手擰斷,我也不會道歉的。”胡雪薇倒挺硬氣,委屈之中,她只得朝邱先生求救:“邱哥,你快管管他。”
邱先生站在我們一米外的位置,冷冷的看着胡雪薇,什麽話都沒說,只是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原則上他們的事怎麽都輪不上我插手,可能是賤性使然吧,我知道如果再不想辦法制止這場鬧劇,依照胡雪薇的脾氣,她定能把這件事捅的人盡皆知,到時候受損的不僅是邱先生,連張昕都要跟着遭殃。
“胡小姐。”我終于開口,冷靜的看着她。“我也可以證明,他們倆幾年前就沒在一起了,是你誤會了。”
我不解釋就算了,一解釋根本就是畫蛇添足。胡雪薇直接将火焰燒到我身上,趁着張飛陽不注意的時候,她迅速抽出手,快步走到我面前來,直接在我臉上打了一巴掌,惡狠狠的道:“上次鐵哥的事兒咱倆的賬還沒算清呢,現在又添了一筆新賬,蘇芒,我可以相信張昕。但我怎麽都不會相信你,除非你死!”
她最後四個字每個音都咬的很重,聽得我心頭一顫。
“喂,你怎麽打人呢?”張昕到底還是繃不住了,忍了很久的她終于還是爆了脾氣。
場面完全失控,張昕上來想要拉扯胡雪薇,被胡雪薇抓起桌面的酒杯直接潑了張昕一臉的紅酒。我那一巴掌還在火辣辣的疼,本來就不想忍,因為張昕的關系,我完全沒必要再忍,她用了多少力氣打我,我用加倍的力氣還在她的臉上。那一巴掌我幾乎用了全部的力氣,打完後我的手頓時就麻了。
胡雪薇大概是被我那巴掌扇懵了,低着頭半晌沒有動靜,好久才回過神來,緩緩地擡頭瞪我。我意識到自己可能沖動了,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就看見胡雪薇抓起桌面上的紅酒瓶朝我掄了過來。
我第一反應便是側身躲閃,就在我抱着頭準備咬牙忍受這頓暴擊的時候,我聽到一聲悶響,接着便是酒瓶爆裂的聲音。而我卻并沒有感受到一丁點的疼痛,我驚訝的直起腰身,邱先生已經站在了我面前,他右手握拳。胳膊上一道長長的血口,紅酒夾雜着鮮紅的血液順着他精壯的胳膊流下來,從五指峰裏落下來一滴滴往下滴。
“天吶,飛陽快去拿醫藥箱。”說時遲那時快,張昕第一時間驚呼出聲。
張飛陽毫不猶豫的沖上樓,響起一陣聒噪的臺階踩踏聲。
胡雪薇愣在原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邱先生的胳膊,吓的連忙撒嬌,丢掉了手裏的破酒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開始慌了,卻已經晚了。
邱先生完全無動于衷,右胳膊自然下垂,任由鮮血往下流,他渾身充滿了戾氣,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咬出一個字:“滾!”
這下胡雪薇就算是想留下也沒有臉了,她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一秒便綿羊。哭的梨花帶雨,最後說了句對不起,拿着自己的包就奪門而出。
屋子頓時安靜了許多,張飛陽空手而回:“你幾年不在家,醫藥箱裏的東西都過期了,還是趕緊去醫院吧。”
張昕看向邱先生,明顯是征詢他的意見。邱先生當即搖頭:“皮外傷而已,不用,有紗布嗎,裹一下就好,我家裏有藥,回去我自己處理。”
“可是……”張昕還想再說什麽。被邱先生一記冷眸給瞪了回去。
他就是這麽固執的一個人,他決定的事情,幾乎沒有人能夠改變。他不想去醫院,誰勸都沒用;他要和我一起走,自然也不會有人阻攔。
聽張昕的意思,她在美國主修醫學,對于處理這種傷口還是有點辦法的。看着她将紗布一點點纏繞在邱先生的胳膊上,動作輕柔至極,讓我有片刻的愣神,我猜張昕應該還是愛着邱先生的吧,不然也不會回國的第一時間就要見他。女人之間的很多心思其實不用明确的說出來,只一個簡單的眼神便能懂。我看的出她對邱先生的感情。并且我相信她也能感受到我對他的情誼。
處理完傷口後,邱先生便要離開,張昕沒能多留他一會兒,便只好起身相送。
我朝他說了句‘謝謝’以後就一直沉默,不是不想說,而是确實沒什麽語言能表達我現在的心情。
邱先生剛走到門口,又回頭,蹙眉看我:“你還愣在那兒做什麽?要繼續打擾人家?”
“啊?”我先是沒明白他的意思,然後便反應過來,跟上步子,轉身朝張飛陽揮了揮手,并向張昕颔首道別。
走到邱先生身邊的時候,他往後退了一步,讓我先行。張飛陽姐弟倆将我們送上電梯,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我看到張飛陽不斷地朝我擠眉弄眼。
逼仄的空間裏頓時只剩下我和邱先生兩個人,他的身上像是有強大的磁場,只要一靠近他,我的心跳和呼吸就全部紊亂了,連思緒都變得混亂不堪,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他。
我站在他身側偏後的位置,低着頭剛好可以看見他胳膊上纏繞的紗布,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有點羨慕張昕,可以門當戶對的喜歡一個人,把自己的全部給他,并且擁有他的全部,這種感覺一定很美妙。可我,卑微的出身注定我只能低到塵埃裏,然後開出花來。
電梯緩緩下行,他一直平靜的看着前方。一身不吭。既不看我,也不和我說話,像是刻意的無視了我的存在。
電梯到達一樓的時候,我挪動步子準備出去,他才冷聲開口:“幹嘛?”
我踏出去的步子立馬收了回來,尴尬的回答:“我打車回家。”
他面色清淡的睨着我,薄唇微啓:“這個點很難打車,剛好順路,我帶你。”
呃,其實我想問,一個往西,一個往東,這叫順路?
但他既然這樣說了,我也沒道理質疑什麽。電梯門也已經合上了,我就只好坦然的跟着他去了地下車庫。
一眼就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色路虎安靜的停在角落裏,靠近車身的時候,我停下腳步,習慣性的等他把車開出來再上車。他從褲兜裏掏出鑰匙。摁開遙控鎖,剛準備拉開駕駛座的車門時,突然停住了,轉身看着我。
我被他奇怪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舒服,便問,“怎麽了?”
他頓了一下,下巴指了指受傷的胳膊,好整以暇的道:“你覺得我這樣子能開車?”
“不能嗎?”我無意識的脫口而出。
他微微蹙了蹙眉,有點不耐煩的看着我,語氣略有不善:“我的胳膊可是為你受的傷,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恩人?”
他這麽說倒顯得我有點忘恩負義了,可是他如果不能開車的話剛才就在一樓下,一起打車不就好了,幹嘛還要下來這兒?
“那要不,我去叫出租?”
我自認為自己挺機智的,但有時候在邱先生面前總是會變得很愚蠢,甚至有些反應遲鈍。
邱先生一臉無語,朝着自己的劉海吹了一口氣,煩躁的将車鑰匙往我這兒一丢,命令道:“你來開!”
☆、041 幫我
“我……開?”我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到他點頭,我才尴尬的搖手,“我沒怎麽開過手動擋。”
邱先生滿臉的不以為然,理都不理我顧自走向副駕駛,打開車門道:“發動了就會了。”
他倒是說的輕巧,我還想說什麽,他就已經鑽進副駕駛坐了下來,一臉輕松加愉快。無奈,我也只好順從他的意思,進了駕駛座。
不敢去看他,将鑰匙插上就開始踩離合器,可車子卻發動不了。
邱先生嫌棄的開口:“你連手剎都不會松?挂擋也不會挂?”
我頓時想了起來,一邊道歉一邊規範操作,他坐在我旁邊。我緊張的手心全是汗,踩着離合器的腳都在打顫。
好不容易發動了,平日裏飛馳在川南道路上的路虎如今卻以龜速爬出地下車庫,安靜了許久後,身邊的邱先生忽然恍然的開口:“看來你能順利拿到駕照。果然還是走了我的關系。”
他的話傲慢又自負,卻讓人沒辦法反駁。三年前,他替我報考駕照,說是如果他有應酬,需要喝酒。我可以幫他開車;那時候我初入社會,什麽也不懂,連跟教練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同期的學生知道搶着聯系,而我可能排上一整天的隊都摸不着一下方向盤。後來邱先生讓人給教練送了禮。我便有了各種VIP待遇,從上車到拿到駕照一路直通車,順風順水。
曾經的事兒想起來心裏都覺得暖暖的,只是如今從他嘴裏提起來,又覺得有點心酸。我下意識的轉移話題,“一會兒到了我家,你怎麽回去?”
“你送我啊。”他漫不經心的回答,好像我送他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兒。
我差點踩了剎車,連頭也不敢偏,緊緊的把着方向盤:“我送你、回家?”
他‘嗯’了一聲,語重心長的道:“這樣也不枉我當初辛辛苦苦送你學車了。”
這話我聽着別扭,什麽叫他當初辛辛苦苦送我學車?我抽空白了他一眼,便也沒應答,直接打轉方向往城郊反向開去。
他搖下車窗,放任大片的冷風吹進來,受傷的胳膊随意的搭在車窗上,安靜的看着外面的街景。我從後視鏡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側身,掩匿在黑暗中,落寞中透着一絲寂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此時的他,又在想些什麽呢。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卻在樓上看你。
心裏想着他,連紅燈都忘了去看,人行道上有行人路過,我才猛地踩了剎車。
這個急剎車也驚到了旁邊的邱先生。他不耐煩的脫口而出:“你智障嗎?信號燈不會看?”
本來就受到了驚吓,又被他這麽一吼,我簡直委屈的難以形容。三年前拿了駕照到現在,除了開過幾次張飛陽自動擋的車外,壓根就沒怎麽碰到油門,我能安安穩穩的一路開到這已經很努力了,他卻只會嘲諷我。
他剛說完,看了窗外一眼,又折過頭來問:“你這是要開哪去?”
我一臉無辜的回答:“不是送你回家嗎?”
他張了張嘴,又合上。然後擠出一個忍耐的微笑:“我有說回這個家嗎?”
我也無話可說,趁着等紅燈的時間,他忽然往我這邊靠,伸手點開了導航,我緊緊抓着方向盤一動不動,等他輸入地址,導航開啓後,我稍稍緩一口氣。
“去這兒。”他淡淡道。
這是他自己買的房産,國貿附近的公寓,不過幾乎沒見他去住過,一直以為那是套空房間,連裝修都沒有。
這兒離我家倒是不遠,打車也就二十分鐘吧。去前面的路口掉了頭,又重新往回開。半個小時後,車子在目的地位置慢慢停下來。
我關了火,轉臉去看他,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着了,安靜的靠在座椅上,哪只手上的胳膊依然搭在車窗上,白色的紗布上依稀滲了點血跡。路邊的霓虹燈透過車窗照進來。映在他的臉上,将他的輪廓映射的更為清晰。他長得很好看,加上他獨特的氣質,更是襯他魅惑十足。
夜涼如水,又是一陣清風。沉睡的人好似醒了,他蹙了蹙眉,卻沒睜眼。是做夢了嗎?夢到了什麽?他的夢裏會不會有我?
“嘶。”他的胳膊忽然動了一下,伴随着一聲悶哼,他說了句:“麻了。”
我下意識的問:“胳膊麻了嗎?”
他這才緩緩睜開眼,先是看了我一眼,那個眼神很淡,墨色的瞳仁裏蘊含着一些微妙的情愫,第一次見到他時就是這樣的眼神,很純粹,沒有嫌棄、沒有厭惡。更沒有高高在上的輕蔑。
他又重新閉了閉眼,眉頭緊皺,點頭:“嗯。”
是不是每一個愛的卑微的女人骨子裏都透着一絲奴性,一看到他有丁點的不舒服,我立馬狗腿的開口:“我幫你揉揉。”
“不用。”我伸過手,剛觸摸到他的皮膚,便被他一把推開。他眸光一凜,忽而有些微怔,換了輕和點兒的語氣道:“我自己來。”
“哦。”我坐直身子,悶悶不樂的說:“已經到了。車子停哪兒?”
“開進去吧,停單元樓下。”他別開了目光,顧自活動着胳膊,搖上了車窗。
将車停好後,和他一起下車,我将鑰匙遞給他,便和他道別:“你的胳膊……還好嗎?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他只是看着我,并沒有接我手裏的鑰匙,沉湛的眸光一瞬不瞬。看的我面紅耳赤,還好光線暗看不出來。
“我沒說沒事了啊,送我上去,有事要你幫忙。”他說完,顧自轉身。
站在公寓門口,他拿出一串鑰匙遞給我,“開門。”
我心裏嗤之,難道已經手殘到連門都開不了了嗎?面上卻表現的很積極,替他開了門,還順帶開了燈。
這個屋子倒是跟我預想的差不多,簡約現代化的裝修,比較簡潔,東西擺放的很整齊,到處都很幹淨,一點也不像是不常住的樣子。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我把門鑰匙和車鑰匙一起放在玄關櫃上,站在門口作勢就要走。
“不可以。”他頭也沒回,走到沙發前,打開了落地燈,低頭扯起了胳膊上的紗布。
我連忙走過去制止,“你拆它做什麽。”
邱先生的視線落在我的手上,我的手正抓着他的手,掌心裏是他灼熱的溫度,我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收回了手。
他擡眼看我,沒有一點笑意:“不拆怎麽洗澡?”
“不能洗澡,傷口碰水了是會發炎的。你多大人了,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嗎?”
我話剛說完,他就愣住了,眼睛裏染上了笑意,并越來越濃,似有些玩味的開口:“關心我?”
給他的關心還少嗎?是他不知道,又或者是沒在乎過吧。心裏這麽想,嘴上卻否認,“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他低笑着,清淺的聲線缭繞在耳邊,像優美的旋律讓人心曠神怡。
“所以才讓你幫忙。”
他好整以暇的說道,便去卧室拿了幹淨的衣物出來。我像個木偶一樣站在沙發前,讷讷的看着他:“你要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