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探
待掌燈以後,天漸漸全黑下來,文陌便黑布蒙面換了夜行衣裳,背起那一包袱藥瓶,跳上房脊出發了。
這個時辰,繁華的京城大街上仍游蕩着不少行人,文陌一身黑衣,輕盈縱躍于民宅房脊之上,猶如鬼魅一般,無人能察。
文府位于京城西北部,皇上為二皇子新建的□□,是在京城的東部,但因那府邸尚未完工,所以,目前二皇子還是借住在城南的平西将軍府內,與靖國侯府僅一街之隔。
二皇子狄修,今年二十三歲,三歲喪母,之後便一直由他的親二舅帶至邊塞撫養。期間,雖每一兩年也回京一次,但每次不過數日,從來便只在大舅府上湊合一下,在京中一直沒有自己的宅院。這一次,皇上下旨,召他回京,并下召免去了他在軍中的所有職務,同時封為秦王,召回朝中參政。因為是要在京城長期安頓下來,免不得便帶上了全部家當和随從,浩浩蕩蕩不下百十來人,大舅府自然是放不下的。好在,他在軍中素與平西老将軍王旭交好,而王旭全家早就都搬去了邊疆,京中宅院賦閑多年,這一次,索性便送與了忘年交的小友,如此一來,狄修這才帶着大小随從在京城落下了腳。
文陌運起輕功,一路向南而去,很容易便尋到了将軍府的大門,翻牆跳了進去。此時正是将軍府上用晚飯的時間,四處時有兵丁往來,倒是都沒發覺文陌的存在。
文陌背着藥包,并沒有着急去找狄修的宅寝,借着這次送藥的機會,她正想探一探這平西将軍府。
平西将軍府占地面積很大,裏外有十一進院落,房舍不下一百間,文陌先在外圍偏僻些的院落裏兜轉了幾圈,然後才避着人眼,小心往中心宅院而去。說是避着人眼,其實文陌實際需要避着的,也就狄修一人。這厮武功太高,耳力自然不弱,若真選在夜深人靜之時,就只怕一個不查,就會被他發覺,反倒不如此刻人多手雜的,好歹也能幫文陌打點掩護。
文陌小心謹慎,在狄修可能出沒的中心宅院到處查探起來,進了狄修的寝居、客舍、議事廳,又在他專屬的習武場裏轉了轉,然後,才從雕着菱花的後窗,跳入了狄修的書房。
狄修的書房分內外兩進,外間放着幾把交椅,是供貴客等候休息的場所,內間正中擺放着一張巨大的檀木桌案,兩架摞滿書籍的書架貼着西北兩幅牆面。東邊花窗下放着一架古琴,旁邊香爐餘煙未盡,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文陌走到書架前,随便掃視了幾眼,大部分都是人文地理、風土民情方面的書籍,其中也有幾摞兵書,已被翻得破爛,再有就是一整套前朝琴藝大家編纂的古曲合編,大大咧咧整整占了三個橫排,很是整齊壯觀。
文陌随便看了半天,并未看出什麽端倪,然後,便打算到那檀木書案下面去翻翻抽屜,剛剛走到桌前,就聽得屋外腳步聲動,急忙腳尖一點翻出窗外,貼着牆壁,小心隐在暗影之中。
這廂文陌腳跟還沒站穩,那廂狄修的聲音已從屋內傳來,吓得文陌急忙屏神凝氣,把自己的氣息盡可能壓到最低。
屋內傳出狄修的聲音,同屋內的另一個人說道:“那件事可查清楚了?”
副将:“此事屬下已查探清楚,确實如殿下所料,果然是暗影門所為。”
狄修沉吟片刻:“可有打草驚蛇?”
“屬下按殿下吩咐,此次行事萬分隐秘,并未被暗影門察覺。”
“很好。”
“殿下,魏王殿下最近往咱們這府裏跑得挺勤,若問及此事,咱們該如何回話?”
狄修一笑:“前兒他已探過我口風,我只說,‘那幫刺客明着雖是使刀的,但從招法上看,卻分明更擅使劍,事有蹊跷。’他便以為,有‘青雲山莊’在前面擋着,終究老四的嫌疑更大些,自然懷疑不到他身上。”
“那皇上那邊殿下又是如何答話的呢?”
“父皇那邊,我自是如實相告,只是隐去了那位姑娘......我并無揣測之意,反倒是父皇,有心離間我和大皇兄的關系,說他查有實據,此事乃是皇兄背後指使,為此我還着實在父皇面前為皇兄求了很久的情。”
副将頗為不解:“殿下這又為何?魏王已有除殿下之心,殿下又何必還要袒護于他?”
狄修冷笑道:“父皇本就是要我同皇兄反目,我若如此,反倒正中父皇下懷。父皇要拿我去擋皇兄這柄利劍,我做與不做,都落不下好處,為今之計,也只有避其鋒芒,做一個心無城府、貪圖安逸的閑散王爺,才不愧為上上之策。”
副将聞言眉頭舒展,佩服道:“殿下英明。”
狄修這一番話,不僅副将敬佩,連文陌在牆外,聽得也十分佩服。沒想到,狄修年紀雖小,倒有幾分見識,剛剛文陌看他滿架的風土山水,還擔心他太超脫世外,不懂人心險惡呢,如此看來,倒是多慮了。
就在文陌這一愣神兒的功夫,只聽狄修對副将道:“好了,你先退下,早點去休息吧!”
這廂文陌才反應過來,這狄修怕是要在這書房獨自待上一會兒了,一會兒副将走了,四周太安靜,她就更不好跑路,如今只有應着副将的步子,逃之夭夭。
文陌提起一口氣,豎起耳朵,随着副将離去的步調迅速跨出一步,這第二步,腳剛踏出一半,猶在半空,卻忽然眼前一花,身前便多了一個身穿月藍色錦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