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壽宴

今天，是文陌的父親文淵四十歲的壽辰，文府上下張燈結彩、大排筵宴，當家主母更是恨不得将全城上下的青年才俊都請到家裏來，不為其他，只為她的親生女兒，文府名義上的大小姐，實際上的二小姐，文阡，已年滿十五，到了該出嫁的年齡。

這事，原本跟文陌一點關系也沒有，但莫名其妙地，卻讓文老爺忽然想起了自己這個一直被丢在牆角裏的大女兒。文陌的後娘文夫人，當然也不想将這個精神病累贅一輩子養在家裏，所以夫婦兩人一拍即合，決定趁着這個機會，連文陌也一起給嫁了。

為此，文夫人破天荒地給文陌準備了一身新衣裳，文大人更是難得地親自跟自己這精神病女兒坐下來談了一次心，好說歹說地，把她押到了梳妝臺上。

文大人前腳一走，文陌後腳就給自己臉上猛撲了一層厚厚的白.粉.，再給雙眼化了個煙熏妝，又尋出手頭最鮮豔最刺眼的口紅，胡亂一抹，再将匣子所有的廉價釵子通通插在頭上……小青一見，只當是女鬼降世，吓得差點背過氣去。

啧啧，文陌這一手，使的不是化妝術，而是易容術。

文陌就這麽穿着一身皺巴淩亂、長短不齊的衣裳，大大咧咧地出了門，一路頂着家丁們鄙夷的目光，到了前花園，正遇上園裏站着的一個身穿青衣的俊俏小夥正在賞景。

邪了門了，偏偏這英俊小夥兒，還是文陌從前認識的，是青雲山莊二長老幼子——徐飛。

一晃數年不見，這孩子還真長大了，不過模樣倒是還能認得出來。

文陌向徐飛點點頭，随口問道：“賓客們呢？都在哪兒？”

徐飛擡眼一看，差點給哆嗦到湖裏去。

切！出息！

徐飛驚魂未定，擡手指向遠處樂聲傳來方向，肌肉僵硬道：“在前面‘浩海閣’。”

文陌瞟了一眼徐飛的慫樣，側身避過，往“浩海閣”而去。

浩海閣後門大開，琴聲铮铮傳來。文阡穿一身裁剪得宜的白底繡花裙子，婷婷坐在門邊屏風後面，正在為廳裏的諸位權貴撫琴。要說這文阡也算是個美女，尤其一雙眼睛，同文陌有着七分相像。

文夫人很有心，不嫌麻煩地把廳裏原先的那架厚重屏風撤去了，特地換成一副巨大的刺繡紗屏——《春蘭吐瑞》，好讓貴客們在欣賞悠揚琴聲的同時，還能透過薄薄的紗屏模糊看見文阡纖細苗條的身姿，浮想聯翩。

耳聽，文大人正在向諸賓客寒暄，客套道：“侯爺過獎啦！這幅《春蘭吐瑞》乃是小女幼年時所畫，畫技粗略，但很得家母喜愛。文阡這孩子從小就孝順，後來便将這畫繡成了屏風，給老人家做了壽禮。”

文大人不虧是一位語言大師，一句話爆出了文阡琴、書、畫、繡，外加孝順這幾大優勢，賓客們自是一片贊嘆之聲。

文陌探頭看了看，見裏面全是男賓，便又轉身往後花園而去。

後花園蘭芳廳裏，也早已擺下大席，十人一桌的大圓桌，足足擺了三桌，菜早都已經上齊，但是還沒有一人動過筷子。

文陌看了看，照着文夫人身邊的空位，老實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弄得文夫人臉上肌肉抽啊抽的，臉色都變了。

“文陌啊，這桌是長輩的席面，小輩們要坐到旁邊的桌子上去。”文夫人也怕精神病啊，說話都帶着小心。

文陌仰着下巴斜文夫人一眼，沒動地方，弄得文夫人在諸位貴婦面前很有些下不來臺。

正在這時，旁邊坐着的太尉夫人王氏，忽然起身将文陌拉到她的旁邊，命人在身側給文陌加了個位子，摸着文陌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滿意道：“文姑娘這妝雖化得怪了些，但這底子可真好，是個美人兒。”

文陌心肝兒一顫，差點沒控制住面皮。娘唉，今兒還來了個長了慧眼的。

一桌的貴婦都笑而不語，戶部尚書夫人徐氏微笑道：“姐姐你可真會挑，文大人就這麽兩個女兒，娶你家去可是搬了座金山回去了，呵呵呵呵……”

然後，又轉了頭，對禮部侍郎夫人笑道：“我倒是最喜歡你們家三小姐，配給我那侄子徐飛正好，明兒我就找人上你家下聘書去！哈哈哈哈！”

說得旁邊桌上的三小姐羅伊羞的滿臉通紅，倒是禮部侍郎夫人談笑從容，顯然對這樁婚事也比較滿意。

這羅伊，本就是桃花林被文陌搶了相好的那個姑娘，既然靖國侯跟她是沒戲了，能把她跟徐飛湊成一對，倒是也能省了文陌不少事，免得她以後還得為了這個跟着操心了。

羅伊真好命啊！哪像她自己？

文陌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嘆了口氣。忽覺腹中空虛，便随手拿了桌上的筷子，夾菜吃了一口……

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着文陌看着。文陌旁若無人，索性端起碗大吃起來，氣得文夫人臉色煞白，氣得嘴角都歪了，情緒幾乎就要失控。

正在這時，文阡從門外邁步走了進來，顯然是表演完畢回來入席了。

文阡看了看文陌的丢人樣子，厭惡得都想找人将她拖出去掌嘴，但又不想破壞了自己高貴淑女的形象，只好別過臉去，在文夫人身旁坐了，文夫人這才吩咐大家開席。

呵呵，文阡好大的架子，竟然讓一桌長輩候着她吃飯。不過，也沒辦法啊，誰叫人家頭上頂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帽子，家世又這麽好，若非年紀太輕，沒能趕上皇長子和四皇子選妃的那個年頭，否則，人家可是要嫁入皇家的啊。皇長子和四皇子為了拉攏文大人入他們的陣營，背後可是使了多大勁兒的啊，這姑娘前途無量啊，誰敢惹她？

筵席就這樣熱熱鬧鬧地開始了，席面上貴婦之間，無外乎又是一些給人配對的閑話，戶部尚書侄子徐飛和禮部侍郎千金羅伊，成了全席談話的焦點。羅伊低着頭，臉都紅到脖子根兒了，在座人衆也沒個打算要放過她的意思，尴尬到了極點。

這廂太尉夫人拉着文陌的手，又看又摸，弄得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實在不能忍了，便假意失手打翻了酒壺，結結實實扣了自己一身。

文陌起身告辭，文夫人自然是一點也不想留她的，如此一來，便順利退了場。

文陌提着濕裙子，沿着園中小徑往自己院子裏走，拐過假山石叢，卻發現文阡立在一塊一人多高的大石旁邊，向外偷偷張望着什麽。

咦，早見她離席不知去哪兒了，哪裏想到原來是在這兒貓着呢啊？

文陌才不理她，繞過她繼續往前走，不過走了十幾步，迎面卻與一人狹路相逢。

那人今日穿了一件白色錦袍，襯得人更英俊了一些，文陌心裏一哆嗦，穩定心神，快速從他旁邊繞過。

那人卻伸手攔住了她，作了個揖，恭敬道：“在下在這裏迷了路，請問姑娘可知浩海閣該怎麽走嗎？”

文陌果斷搖頭，壓粗了嗓音，硬生生道：“不知道！”

狄修啞然失笑，道：“我還以為你是文府大小姐文陌。”

此言一出，驚得文陌差點跳起來，幾乎是脫口而出：“我不是！”

正在此時，文阡忽然從山石後面繞了出來，一雙眼睛盈盈秋波，看得狄修心猛地一顫。

是她麽？

文陌趁機趕緊撒丫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