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孟玉言出車禍了。

在意識陷入黑暗的最後一秒,他沒看到什麽天使,也沒看到什麽地府來索命的黑白無常,他只看到了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那個人——鐘鈞。

看到他的死對頭,為他痛哭流涕,孟玉言心裏卻想着:哭得真TM醜,真晦氣。

***

曾經還真有好事者問過孟玉言,問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讨厭的人是誰,他當時幾乎是毫不猶豫說出了鐘鈞兩個字。

他是真的不想見那狗東西,可架不住他和鐘鈞之間似乎總有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之前總在附近陰魂不散就算了,為什麽就連車禍現場都能看到他?

因為受傷,孟玉言的大腦難得有一些遲鈍,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之前沒和他一起,所以那他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果然,這個狗東西肯定是在跟蹤我!肯定想搶在我之前先談成那個合作商!

孟玉言在心裏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着。

不然……

這次車禍難道是他做的手腳?!

***

很快,不等別的聲音反駁孟玉言,他自己就先反駁了這個無比離譜的猜測。

雖然他和鐘鈞這麽多年一直鬥來鬥去,但他們之間也是合法的商業競争行為。像害人性命這種事,兩個人都非常有原則性,可從沒有碰過一次的。

好像,有點想起這次的車禍了。這次事故責任在孟玉言,但又不在他。

雖然他的确很想搶先鐘鈞一步,而且在路上的時候,也一直在催促司機快一點快一點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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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孟玉言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當然…不會闖紅燈。

所以哪怕卡在最後一秒,他也沒讓司機加速,直接乘着最後一秒鐘闖過去,而是讓他停了下來,安靜地等信號燈。

他真的很遵紀守法,後車的司機卻不知什麽原因,疲勞駕駛下走了神。把剎車誤踩成了油門,這才導致一場交通事故的發生。

“………”

***

這次孟玉言特意來外地談的是一個聯名合作,雙方對接了很久,選了很久的良辰吉日,就為他家接下來的新品造勢。

結果現在出了事,肯定是趕不過去了。整個行業除了孟玉言家,就是……可惡,便宜那狗東西了。

身體痛到一定程度就感覺不到痛了,

孟玉言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視線裏看到的景色也和平時不太一樣,像是被加上了一層紅色的模糊濾鏡。

那些人說話的聲音也變得特別雜亂,孟玉言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只看着對方一張一合的嘴,卻根本聽不到他們具體說的什麽,他倒是想說話,卻怎麽也動不了。

他意識裏的時間好像被施了什麽變慢的魔法咒語一樣,眼前一切都變得那麽…不真實。

有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把孟玉言往擔架上擡,有不認識的一堆路人圍着孟玉言拍照,好熱鬧…真的好熱鬧啊。

還有…還有鐘鈞…他…在幹嘛?

好累,好累…

孟玉言的視野慢慢陷入了黑暗。

***

最後的最後,孟玉言徹底昏迷前,他依舊覺得自己的腦子果然是被撞壞了。因為他最後居然看到鐘鈞那個狗東西在哭?

他居然在哭?

他的眼裏都是密密麻麻的紅血絲,連抓着醫生的手都在不住地顫抖,他手臂上有好多血,還有一些燒傷的痕跡,臉上也有一點不知道哪裏搞的黑漆漆的油污…怎麽這麽狼狽啊…

哦…好像又有點想起來了,在那些救援人員趕到之前,是鐘鈞把自己從已經翻了的車裏拖拽出來的。

而那時車輛已經起了火,周圍拿着圍觀群衆都說着不能靠近,很危險,等消防過來,等救援警察過來,不要靠近…

“你不能死,孟玉言!你怎麽能就這麽草率死了?你不是說你命硬得很嗎?你不是說你很厲害嗎?你他媽快起來啊?!別睡,別睡啊!”

男人從車窗鑽進去把孟玉言身上的安全帶解開,一邊往外邊拖,一邊拍着他的臉,“你醒醒啊,別睡了,別睡了……求你了…你睜眼看看我…”

當時的孟玉言根本聽不見他說什麽,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在模糊不清的視線裏,看到他哭成那樣…

第一個蹿進腦子裏的想法居然是:要是有手機就好了,一定要把他現在的樣子給他錄下來,日後當成把柄要挾他。

第二個想法才是:不是,現在都還沒死呢,他在那哭什麽喪?

關鍵…還哭那麽醜…

***

老話都說,人在死之前會看到自己過往一生的回憶,這種現象也被稱之為走馬燈。所以感覺自己眼前浮現各種各樣過往,孟玉言打心底裏是拒絕的。

——我還!不想!死!

但也不得不說,多虧那些走馬燈一樣的回憶。孟玉言終于久違想起來,原來…他和鐘鈞一開始的關系也沒這麽差嘛。

原來在很久以前,在他們兩個年歲尚小時,在彼此還不知道對方身份時,他們也曾有過一段和諧的“蜜月期”。

***

記得那是孟玉言和鐘鈞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吧?他們倆還一起把被車撞倒的流浪小貓挖坑埋起來呢。

他們一起給小貓給挖坑,一起把小貓埋起來,一起堆一個小土包充當墳頭。又還在墳頭插上鮮花。

兩個小屁孩還一起約定以後每年都要來看小貓,還很煞有介事地拉鈎上吊。

***

孟玉言和鐘鈞是同一天出生的。

不過不同的是孟玉言是早産兒,從小身體不好。出生時瘦得跟不足月的小貓崽一樣,呼吸微弱,剛出生三個月都住在保溫箱裏。

而鐘鈞不同,據說他生下來胖乎乎的,洪亮的哭聲幾乎把整個樓層都驚動了,可見其嗓門多洪亮。別的正常小孩七八個月才會爬,他四個月滿地亂跑了。

鐘鈞這種提前發育的确不正常,而孟玉言十個月才會爬,其實也不怎麽正常。

***

孟玉言剛剛認識鐘鈞時,

還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會兒大人們在醫院裏詢問醫生,而鐘鈞閑不住到處跑,這才遇見了乖乖在病房等着家長的孟玉言。

那會兒還是個小屁孩的鐘鈞一眼就被孟玉言所吸引,特別主動湊過去,慫恿着孟玉言和他一起出去玩。

當時小玉言的确想出去玩,但他一向是個很聽話的乖孩子,記着大人說過不可以亂跑,于是糾結萬分,手指絞着衣服。

他擔心被罵,也擔心家長生氣。

當然,最後還是被鐘鈞一把拉了出去。

那時看起來比孟玉言大很多的鐘鈞滿不在意地說:“一直在這裏多悶啊,是不是,小妹妹,我帶你出去玩吧?!”

***

是的,沒錯。

鐘鈞把孟玉言認成了小妹妹。

其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小時候性別特征本來就不明顯,而孟玉言又長得太文弱的關系。

而更重要的是,孟玉當時穿着一件粉色背帶褲,梳着齊齊整整的妹妹頭,又那麽規規矩矩地坐着,完全就是一個小女生嘛。

第一次的偷溜計劃并沒有被大人發現。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了第二次,再後面他們還一起偷偷跑出去了好幾次。

鐘鈞哄着孟玉言說他比他要大,還讓孟玉言叫他哥哥。當時還年幼無知的孟玉言信了,真的叫了他一段時間的哥哥。

事後想想,真tm想掐死他啊。

***

長大以後的孟玉言很少回憶以前的事情,他覺得自己那時候的腦子大抵是沒長好,所以才會和鐘鈞的關系那麽好…

才會像個跟屁蟲一樣跟着他,一聲聲叫他哥哥,才會軟着嗓子讓帶自己出去玩。

而那時候的鐘鈞也依着他,兩個小孩子還每天約定的日期,在每周固定的檢查日,每次都像做賊一樣溜出去玩。

哦,那時他們還有一個秘密基地。對,就是過家家那種,在那裏孟玉言也留下了許多長大後,他恨不得當場失憶的黑歷史。

他們兩個把小貓葬在那裏,兩個小豆丁鄭重其事地拉鈎,承諾這是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的小秘密。

當然,事後很久,孟玉言都沒再去過。他覺得…鐘鈞那小子肯定也沒去。

***

總之孟玉言和鐘鈞并不是生下來就是這麽水火不容的,其實還是有過“蜜月期”的,只可惜“蜜月期”很短暫。

結束在兩家人知道他們的往來後。

終究一個姓孟,一個姓鐘,單單就是這兩個姓氏就早已經注定了他們兩個絕對不可能成為好朋友。

為什麽呢?

孟玉言始終相信,那天偷溜出去被發現,還被家長黑着臉揪着耳朵帶回去以後。肯定不只有他一個人。

鐘鈞絕對也收到了來自他家裏人的警告,內容大抵就是不許和自己來往什麽的。

***

父親不允許孟玉言和鐘家的人有任何往來,畢竟孟鐘兩家那可是世仇。

具體的淵源就有些久遠了,得從前的好幾代開始說了,那些事情未經考證,孟玉言也只是聽聽,所以不提也罷。

關于幾百年前的陳年芝麻,孟玉言不知道,反正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他們家和鐘鈞家做的都是同一個行業的買賣。

同行是冤家這話,這句話實屬不假。

不知道拖垮多少競争對手後,行業剩下的佼佼者只剩下了孟鐘兩家。消費者除了買鐘家的,就是買孟家的,別無他選。

都知道一山不容二虎。

因此兩家新品發布會,或者什麽廣告,營銷打得你來我往。甚至各地連鎖店的員工見到對面的員工,都要翻個白眼。

大衆喜歡看熱鬧,因此每次對面的廣告明裏暗裏的嘲諷,就會暗戳戳等着另一邊回應,而孟玉言的爹每次也不負衆望,肯定會惡心回去的。

有時候真不為了賺什麽錢,就為了争這口氣。可想而知,兩家關系多麽惡劣。

理所當然的,孟玉言的爹當然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和鐘家的小子有任何來往啊。

孟玉言也是個聽話的,他從小就非常聽大人的話,在被他爹告誡以後,也真的開始慢慢和鐘鈞有了些許的間隙。

但正兒八經地說,小時候的他其實和鐘鈞也沒結下什麽太大的梁子。雖然被發現後,嘴上說不來往,但偶爾還是會偷偷傳紙條的。

後來他們上了同所初中,同所高中…随着相處時間愈發久,關系卻也越來越差。

***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上一代人的恩怨,那麽孟玉言和鐘鈞恩怨要從上學開始說。

孟玉言身體不怎麽好,從小長得白白淨淨,別的男孩在撒野地跑,在球場上三步扣籃耍帥,他安安靜靜坐着看書。

而鐘鈞和他完全相反,那狗東西的身體素質特別好,每次學校有什麽運動會,各種長跑短跑。毫無疑問,他總拿第一。

時間太久遠,孟玉言也有點記不清楚他們到底是具體是通過哪件事情交惡的,但可以清楚記得,每次和他見面時,他們都會互相看不順眼對方。

鐘鈞嘲笑孟玉言是個走幾步路就喘的林妹妹,說話慢聲慢氣的,一點都不像個男子漢,也不知道哪天就嘎了。

孟玉言諷刺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文化成績何年何月才能追上他,就他這腦子,以後他家遲早敗光在他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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