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鐘鈞很幸運。
他比許多小孩都要幸運得多,他的家庭氛圍和諧,老爹有了錢也沒變壞,依舊很愛妻子,和妻子恩愛如初,是圈類的另類。
這給兒子豎立一個很好的榜樣。
他的父母很開明,面對精力旺盛,熱愛探索和冒險的兒子,他們也願意給他一定的自由,支持他發展興趣愛好,從沒打擊過他。
在這樣家庭中中長大的鐘鈞不缺愛,他的內心強大,情緒穩定,無論學生時代還是踏入社會,都是都一帆風順,很少遇到什麽挫折。
***
哦,也不對,其實挫折還是有的。
***
“…………”
因為孟玉言出院,鐘鈞也沒什麽待在醫院的必要了,已經出院的他還把特意打的石膏給去了,癱在卧室裏看着天花板。
不管看什麽,看着看着,都能看出孟玉言的樣子來。其實鐘鈞也并不是從沒有受過挫折的…他過去所有的挫折幾乎和孟玉言有關。
這很奇怪,就好像老天爺都看不慣他從小到大都這麽順順遂遂一樣,就一定要給他從別的地方找一些不痛快。
鐘鈞那會兒緊緊抱着孟玉言之前蓋過的被子,整張臉埋在被窩裏嗅着什麽,同時小聲嘟囔:“他怎麽走那麽快…”
明明被子上還殘留着那個人的氣味,
但現在卻只有他一個人了。
“從未擁有”和“擁有過又失去”這兩種遺憾到底哪個程度更深,鐘鈞不知道,他只知道明明昨天還親昵抱在一起的人,現在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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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伯已經敲過三次門都被無視了,第四次來的時候,一推開門,印入眼簾的就是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的鐘鈞。
那樣子一看就是…為情所困。
“哎…”
某種意義上,吳伯算是看着這倆人打打鬧鬧長大的。或許他沒有鐘鈞和孟玉言相處的時間長,但他多多少少還是能看出來一點:
這倆…就一對冤家。
很久以前,他就勸過鐘鈞,明知道孟家那位小公子愛生氣,心眼小,怎麽還老去招惹。真惹氣了,不還是你自己去哄嗎?
這次也是…鐘鈞這小子欠欠的,非在人家失憶的時候那麽逗人家,不生氣才怪呢。也不知道這次要多久才消氣。
吳伯嘆了口氣,熟練的開口詢問:“這次他跟你說什麽啊?你倆又要絕交了嗎?這次絕交幾年啊?”
***
“絕交都是以前小時候的事兒了。”鐘鈞翻了個身,捂着臉,表情痛苦,“他這次說以後都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哦,這樣啊。”吳伯的表情很冷靜,“可這話上次也說過啊。”
“這次不一樣…”
鐘鈞煩躁的抓了抓頭發。
本來臉上青青紫紫的傷還沒有好,頭發又被他自己抓得亂糟糟的,看起來特別滑稽,吳伯不忍直視的挪開了視線。
“怎麽不一樣?你也不想想。你和孟總從小到大,一共吵架了多少次,一共冷戰了多少次,又絕交了多少次…”
吳伯并沒有跟着他們一起去若爾蓋,跟大部分都會聽他兒子的轉述,只覺得他們還和小時候那樣關系好而已。
“不一樣…”
***
這次是真的不一樣。
鐘鈞以前雖然也經常在孟玉言面前嘴欠,但基本上兩個人都是有來有回,這種事真論起對錯來,也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程度。
從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他乘人之危,他乘虛而入,他撒謊欺騙自己是他的男朋友,故意哄他做他平時不喜歡做的事,還哄孟玉言穿他平時絕對不會穿的衣服…
而且這一次,鐘鈞還真把素來聰明的孟玉言給哄騙成功了,這對孟玉言來說,應該打擊挺大的,也難怪會那麽生氣…
他也不能用惡作劇來為自己之前的行為開脫,甚至無法辯解,因為鐘鈞發現自己居然還很懷念之前和孟玉言相處的時光。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了。在過去的相處裏,鐘鈞明白了自己對孟玉言的心思是什麽,也清楚為什麽小時候他喜歡去招惹他…
***
孟玉言比鐘鈞預料的還要更早恢複記憶,
這一點的确是他沒想到的…
想起來一切都孟玉言如他預料那般怒火中燒,他生氣的樣子也還是和以前一樣,太生氣到反而笑出來,接着就是上手。
倒不是說鐘鈞躲不開,假如他想的話,別說躲開孟玉言的攻擊,學習過綜合格鬥的他完全可以輕松将孟玉言壓制住。
當然,前提是他想的話,
很明顯,那會兒鐘鈞并不想這樣做。
他軟趴趴的看着壓在他身上的孟玉言,總覺得他那會兒像極了一只鬥志昂揚,精神抖擻的小貓咪,氣得面紅耳赤…
因為太生氣,渾身的毛都炸開了,想讓自己顯得更加龐大,想威脅到對方,可在鐘鈞看來,毫無威脅,甚至有點…想笑。
***
再沒有人比鐘鈞還要了解孟玉言,了解他其實外強中幹,非常了解他到底擁有有一顆怎樣柔軟的、脆弱如琉璃的心髒。
正因為知道他心軟,所以鐘鈞綁着紗布特意在他面前走來走去,非常有效。
隔壁房的孟玉言看着在認真辦公,實際上明明敲擊鍵盤的速度慢了好多。雖然還是開口嘲諷他,但起碼願意開口和他說話了。
“你很吵诶…”
“可,可我明明都沒說話。”鐘鈞委委屈屈的替自己辯解,“我一聲都沒發出。”
那會兒的孟玉言并沒有和鐘鈞對視,目光看着別的地方,在聽完他的道歉後,他說了那句以後還是不要來往的話。
上一次,孟玉言這麽嚴肅的和他說話,還是在他剛出國留學那會兒,他先給鐘鈞發了很長的信息,信息很長很長。
大概就是要删除鐘鈞的聯系方式,要遠離他,并且告訴鐘鈞,他也可以這樣做。
孟玉言給出的理由是,他覺得鐘鈞會影響他的情緒,而他不喜歡被影響,他最讨厭自己被他人控制,這讓他覺得有了弱點。
***
當然,信息原文肯定并不是上面這些話,就孟玉言那個別別扭扭的性格,他不可能這麽直白的說出來,他只會各種繞圈子。
比如:孟玉言假如想和鐘鈞玩,他的性格并不會直白的說想出來玩,他會突然說某某天的天氣很好之類的托辭來看他空不空。
總之上面的那些意思,雖然并不是孟玉言的原來的意思,是鐘鈞自行提煉出來的,但核心思想的确是八九不離十的。
因為在孟玉言在發過那次信息後,就當真好幾年沒有和他聯系,也不回應他的信息,期間鐘鈞只能開小號去看看他的動态。
現在孟玉言又這樣說,鐘鈞真的擔心,上次是幾年,這次不知道是多久。
在床上翻來覆去,烙了許久煎餅的鐘鈞越待越覺得煩悶,最後騰地翻身下床,還是決定出去跑跑山。
起來之前,鐘鈞還特意對着自己青青紫紫的臉,找了半天角度拍了幾張照片,确保把傷口拍明顯一點,跟着一個朋友圈。
當然,僅孟玉言可見。
“我得想個辦法…”鐘鈞自言自語的念叨着,“不行,再讓他自己冷處理幾年,指不定逞什麽能,得想個辦法…”
***
“這倆人,怎麽跟倆沒長大小孩一樣…”目睹全過程的吳伯嘆了一口氣,轉身繼續回答着電話那頭鐘太太電話。
“恩,太太,我在聽在聽,您說。是明天晚上到嗎?那要不要告訴小少爺嗎?”吳伯看了一眼剛出門的鐘鈞,“恩好知道了。”
***
在鐘鈞頂着一身的傷一圈圈肆意跑山的時候,孟玉言這邊的确如他所料的那樣,真的看到了他的特意發的那條動态。
乍一看是有點嚴重,但嚴謹的孟玉言還是再把照片點開後,又縮小又放大的看了幾遍,果然發現了自行加工的痕跡…
“……幼稚。”
就在他打算要不要用小號給對方評論發點什麽消息的時候,門口傳來富有節奏感的敲門聲。
是助理在提醒他,說他之前通知的會議準備好了,人到齊了了,現在就等他了。
“恩,好。”
孟玉言做什麽事都特別專心,
尤其是進入工作狀态後更是心無旁骛。
***
他消失了一個月,
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但在自家頂頭上司不在,還經常有外人想來分一杯羹的情況下就不怎麽好,越是這時候,越考驗屬下的能力和齊心。
回來的當天,孟玉言上午的時間用來開會,了解不在時的狀況,下午的時間又把積壓了一個月的工作給處理完。
對于他來說,那些工作不算特別繁重,畢竟能夠遞交到他手裏的,都已經是過濾過的,已經走過一遍完整流程的。
前期的市場調研,統計數據,制定方案等等繁瑣的工作都有底下的員工做完,最後只需要他拿個最後的主意就行。
***
“我不在的時候,大家都辛苦了。”
孟玉言在會議上先是認真聽完了各個部門的進度彙報後,再次表達他不在的一個月裏辛苦大家了。
而面對頂頭上司的關心,底下的幾個員工也都或真或假的客套着,順便也有關心着孟玉言身體的。
在客套完後,孟玉言順勢說了接下來的分配,包括已定的方案因為一些其他原因,他打算做一些修改,肯定要辛苦一陣子了。
話音剛落,都還沒等幾個經理說什麽客套話,孟玉言立刻又跟着補上今年年底額外給大家加年終獎。
這話一出,手底下的幾個經理的笑容立馬真誠了不少。說那麽多虛的都沒有什麽用,還是看得見的利益最最實際。
***
孟玉言很少許過虛無缥缈的承諾,或者答應了又反悔這種事他從沒做過。只要是他開口答應過的事,都會說到做到。
也因為孟玉言過去誠信的口碑,只要他一開口,底下的經理們就知道,只要好好幹,獎金絕對沒跑了。
底下的氣氛自然是和諧得很,但也不是每個人的表情都那麽和諧且高興的。位置上的居高臨下讓孟玉言可以更方便的看清衆人臉色。
人的表情和語言是最容易作假的,但微表情和下意識的肢體動作卻很難做僞。哪怕有人面上一片鎮定,肢體的心虛還是挺明顯的。
也沒花多久時間,孟玉言就找到了要找的人,不動聲色的對自己身邊進行了一次清洗。
他這個人…最讨厭的就是背叛。
***
從出車禍後,孟玉言第一次見到血緣上的親爹,是在他恢複記憶後的一個星期。
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裏,他身上發生了很多很多事,又出事又失憶,在和鐘鈞呆了一個月後,又恢複記憶再次回公司。
而在這麽長的時間裏,孟玉言生物學的父親始終都沒在孟玉言面前露過一面,就仿佛完全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個兒子。
孟玉言不是小孩子了,他也不在意。
在回到中鴻後,又花了幾天的時間把自己手下的叛徒揪出,還要提拔新的人填補空缺,他忙碌得很,幾乎快要把孟楚華給忘了。
結果這會兒,孟楚華又出現了。
***
長長的餐桌上,孟玉言的後媽章萱女士正在努力的活躍着氣氛,她不停招呼孟玉言吃飯,語氣熱情的關心着他。
而在恭維他的同時,章萱照舊不忘讓他兒子多和他弟弟學學什麽的。
“你看看你弟弟,人家還比你小,怎麽就能做你比你強那麽多。”嬌小的女人語氣中帶着熱切,“你可得多跟着學學…”
後媽絮絮叨叨着數落自己的兒子,“就你這樣,以後我怎麽放心你?”
***
後媽的兒子原名叫章耀輝,後來在被孟楚華對外宣布認下他這個“幹兒子”後,姓氏也從跟着母親的章姓改成孟姓。
孟耀輝的長相地鎖很像章萱和孟楚華的結合,至于什麽眼睛像誰鼻子像誰的,孟玉言是沒看那麽仔細,他幾乎沒怎麽正眼看過那個所謂的哥哥,很多描述都是聽別人說的。
他從就不喜歡這個所謂的哥哥,小時候的孟玉言哪怕沒人陪他玩,他自己一個人靜靜的看書,也不願意和孟耀輝說一句話。
這個“哥哥”小時候腦子就不靈光,在他還不懂掩飾時,還曾直言不諱的對着他媽說:“你那麽喜歡孟玉言,天天誇他好,幹脆讓他當你兒子好了。”
沒辦法,當時的章萱女士只好尴尬的笑笑,把他拉到後面。也不知道教他什麽,反正從那以後,孟耀輝說話就會注意一點了。
那個草包知道自己成績比不上孟玉言,就盡力在別的地方彌補,嘴甜,會說話,除了不是做生意的料,其他方面倒還行,起碼心眼子沒他媽章萱那麽多。
他媽表面上看着是在誇孟玉言,實際上明裏暗裏都是在點醒主位上的孟楚華,變相的訴說他們母子倆在這個家多麽多麽不容易…
***
她經常這樣,尤其在她那個草包兒子又幹了什麽蠢事後,她斥責的聲音會更大。
例如:年前交給他的子公司,在這草包去之前,公司一直都運營的很好,他哪怕什麽都不做,安安穩穩的,也能躺着拿分紅。
可那個草包非要大展宏圖,結果等年底清算,別說賺到錢,賬面上反而倒欠許多錢,還是他媽給貼補許多,不然更難看。
章萱的錢從哪裏來?還不是從孟楚華這裏拿的,在想通這個關鍵以後,當時在一旁看戲的孟玉言毫不客氣的笑出了聲。
雖然沒說話,但嘲笑的意思很明顯。
***
章萱也厲害,趕在孟楚華開口前,先自己把兒子臭罵了一頓,中間又開始提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無非一些以前和孟楚華的過往…
孟玉言都聽膩了,從她的表演裏,也算知道他爹其實更早認識章萱,因為種種原因沒在一起,最後反而和孟玉言的媽媽在一起了。
男人的劣根性無外乎如此,
反正就是當初得不到的白月光最香呗。
經過她這麽一通表演下來,孟楚華也不好再說什麽,畢竟那些話都讓章萱說完了,他想說也得掂量掂量兩人過去的情分。
***
“來,玉言,你快嘗嘗這個,知道你回來吃飯,我特意讓王姐他們做的…”
章萱笑意吟吟的拿着公筷給孟玉言主動夾菜,一邊打量孟玉言:“你好久都沒回來了,這看着都瘦了好多了。”
“……………”
女人一如既往的熱情,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麽區別。孟玉言也沒說話,更沒打算碰碗裏多出來的菜。別說碰,他連那碗飯都不想吃了。
章萱已經四十多歲了吧?
已經不年輕了,但保養得是真不錯,笑起來的時候都有很明顯的酒窩,像個小姑娘一樣,她兒子也繼承了她的酒窩。
哪怕孟玉言不理她,她臉上的笑容也沒有減淡分毫,不管背後如何,面上做得非常好,那表情那動作語氣,好像真的很擔心他一樣。
“玉言這次回來,就在家多住幾天嘛。”
章萱熱情的挽留他:“難得一家人團聚,你哥知道你今天回來,他朋友叫他出去,他都沒出去呢,就想着見見你…”
“打住,我可不記得我媽媽什麽時候給我生了一個哥哥。”孟玉言擦了擦唇,這個動作也表示他用餐結束,不會再進食。
“章阿姨,您說錯了,這是你家,可不是我家…”
***
那會兒的孟玉言和在他下屬,及在鐘鈞面前的樣子是完全不同的,他整個人顯得極為刻薄,話裏話外都帶着明顯的尖刺。
這樣明顯不怎麽友好的态度讓作為家裏的男主人自然是坐不住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孟楚華猛地拍了下桌子:
“夠了!孟玉言,你到底還要怎樣?”
***
孟楚華也五十好幾了,不算年輕,但保養得還行,看不太出來多麽老态,仔細看能看出年輕時是一個長得很不錯的帥哥。
在外面單和孟玉言兩個人站在一起時,還是有那麽幾分父子像,就是兩個人那時的氣氛,不像一對父子,像一對仇家。
一旁章萱意思意思勸了孟楚華幾句:“楚華,你那麽大聲幹嘛,玉言還小…”
“小什麽小,他都多大了?你別管,他就是慣壞了,越大越沒個樣子,還沒小時候懂事,現在對長輩一點禮貌都沒有…”
章萱繼續在一旁說好話做好人。
“不是,玉言這孩子之前不是才出事了嘛,也是我不好…當時急昏頭了,明明說去醫院看他的,後面一忙,就給忙忘了……”
章萱說完,給孟楚華碗裏夾菜,而她兒子也跟着補了幾句,也有樣學樣的跟着給孟楚華倒酒,接着又是他親爹不滿的聲音:
“這哪裏能怪你,孟玉言都這麽大個人了,總不能還成天讓大人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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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始至終,看着嚴厲呵斥孟玉言的孟楚華其實都沒有直視過孟玉言一眼,哪怕和他說話的時候,他的視線也是飄向別處的。
以前小時候不懂這些,後面越大越能明白這是為什麽,孟玉言有些諷刺的想着,大抵是因為自己這張和他生母過分相似的臉吧?
不然怎麽能解釋身為孩子他爹的孟楚華明明最應該陪着他的人,卻很少和孟玉言相處?
又怎麽能解釋在極少的幾次和孟玉言的相處裏,他總是用一種無比複雜的眼神看着孟玉言的臉發呆?
像透過他在看誰,懷念着誰一樣。
當然,相處都是極少的,更多的時候,孟楚華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虛,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他很少和孟玉言單獨待在一起。
甚至能感覺出他有些逃避的意思,這種逃避的心理随着孟玉言年紀的增長愈發明顯,有時候孟玉言也會揣測,他會後悔嗎?他真的愛過自己的母親嗎?
但很快又停止了這個念頭,
還是算了吧。
***
除了逃避之外,在另一方面,孟楚華又對孟玉言有着極高的要求,他認為孟玉言必須要樣樣都做到完美,也早早的承諾了以後他的東西全部都是孟玉言的。
就是這麽一點說不通的矛盾,讓成年以前的孟玉言對自己的父親心裏懷着一點點期待。
當然,這點微不足道的期待也在成長的過程中逐漸被他本人和他的二婚妻子給磨沒了。
現在的孟玉言不再期待從父親那裏獲取什麽,只是看着他們一家三口的樣子,太陽穴就疼得不行。
別說吃飯的胃口了,他甚至感覺胃裏一陣隐隐反胃。孟玉言騰地起身,身下的椅子随着他的動作在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音:
“行了,既然找我沒什麽別的事,那我也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人吃飯了。”
說完這句話,孟玉言也懶得看他們臉色和反應,直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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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玉言那天之所以沒回家,其實也是因為他收到孟楚華的消息,說想和他談談,可惜這場談話都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出門後,一輛低調的豪車正靜靜停在原地,裏面的是他新提拔上來的生活助理。
年紀不大,但辦事挺細心的,哪怕孟玉言沒讓他等着,但在沒接到讓他離開信息前,對方也依舊一直在門口等着。
“現在回藍水灣。”
外面的天色早就已經天黑了,一盞盞璀璨的路燈透過車窗在孟玉言臉上一一掠過。
偶爾一瞬的明亮也讓前排的司機看到:坐在後排的孟總唇角緊緊抿着的,眉眼間堆滿了漠然,只能感受到他的疏離。
——完全看不出他心情的好壞。
和失憶時的情緒外露不同,現在恢複記憶的孟玉言就像是重新戴上了一張完美的面具,真的很難能夠從他的表情中揣測他的心情。
***
藍水灣并不能說是孟玉言的産業,
準确的說房子真正的主人應該是喬清斐女士,只不過在她将它留給了自己的兒子罷了。
曾幾何時,孟楚華居住在妻子的屋檐下,而等後來身價漲了後,他又很快換了處地段更好的房子。
一直到孟玉言成年後,從孟楚華身邊離開,毅然決然的搬進了這棟小洋房。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搬出去過。
哪怕他完全可以換更好的房子。
畢竟孟玉言手裏還是有一些資産的,其中有媽媽留的,有這些年舅舅暗地裏接濟的,再加上他自己也賺了一些。
雖然對比起同樣是獨子的鐘鈞來說,孟玉言手裏可支配的資源比他要少了些,但最起碼,購置房産還是挺輕松的。
他依舊住在那,成年後的孟玉言就像一個領地意識很強的小動物,不允許自己的領地被其他陌生人占領。
他牢牢守着地盤,絕對不允許孟楚華和那位章萱女士及他兒子踏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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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那我明天來接您。”
新任的生活助理似乎比上一任話要多一些。哪怕在孟玉言告訴他可以離開時,似乎依舊有些擔心孟玉言,還多嘴了一句。
“聽說您胃并不好,晚餐又沒吃多少,需不需要另外幫您定餐呢?我知道有一家很符合您的口味…”
“……”孟玉言沒說話,只默默的和那個年輕的小夥子對視了幾眼。在腦海裏回想了一下,哦,他姓什麽來着?
好像姓韓?叫韓紹君?
***
之所以孟玉言能記得他,也是因為他的簡歷很漂亮,就好像提前知道了他的用人标準,簡歷完全按照他的标準來。
孟玉言一看就有了興趣,甚至在那會兒他就已經猜到了對方背後的人是誰,不過他還是特意自己去面試。
在問了一些問題後,感覺對方完全就像特意研究過他,對他的生活習慣了如指掌,他對自己心裏的那個猜測更加确認了。
這次和也之前一樣,在對話的那幾秒裏,孟玉言明顯注意到那位新助理眼裏的心虛和他口袋裏微微的亮光,好像在和誰通話。
“……孟總?您意下如何?”
新的生活助理小心詢問孟玉言的意見。而孟玉言仿佛是沒看到那些破綻了,他移開視線:“哦,你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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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位新助理說的也沒錯,白天的時候,孟玉言工作的确繁忙,而晚上和那一家人的晚飯也的确沒吃下過什麽東西。
并且在對方提醒時,孟玉言的确感受到了腹中傳來的一陣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絞痛。
“………”
進屋後,孟玉言熟練打開房間的燈,在經常放置藥櫃的地方找到了藥,面不改色的喝水,吃藥。
偌大的別墅安靜得很。倒不是因為別的,這是因為孟玉言不怎麽喜歡自己的地盤出現其他陌生人的身形。
因此哪怕是請保潔打掃衛生,也會要求他們盡可能在自己不在家的時間打掃完,并且在孟玉言回去之前,他們必須離開。
所以孟玉言在家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獨處的,覺得太安靜的時候,他會放點舒緩的音樂。
因為年代比較久遠,又保存很好,在這個時代,這棟房子裏依舊還是保留着很多年以前的老舊玩意兒。
比如:一個老式唱片機。
***
輕輕撥動唱針,唱片便開始緩慢轉動,上世紀舒緩的音樂也随之傾瀉而出。黑膠唱片能最大限度将原聲保留下來,音質也是最好的。
在一首歌接近尾聲時,
新助理再度出現在門口。
這個時間比鐘鈞想象的時間要早,當然無形之中也暴露了很多其他問題:比如這個時間完全不夠他往返,不夠烹饪食材。
這個時間就好像早在他和孟玉言說之前,就已經定好了符合他口味的餐食,只等他答應了,直接去取。
“……就放這,你先回去吧,。”孟玉言頓了頓,“本來今天就挺晚了。”
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孟玉言的視線挪到包裝精美的餐盒上,那家私房菜館的位置可不近,不過…的确符合口味。
好巧不巧,還是鐘家名下的。
***
22:58
——[現在才吃飯呀?]
孟玉言之前才把餐盒的照片發了一個朋友圈,僅一個人可見的那種。不多時,消息列表陡然出現了一個紅點。
很少會有人知道孟玉言的賬號,更別說還是什麽會不小心搜到了,這樣蹩腳的理由誰會信啊。但孟玉言還是通過了。
他接受了這個離譜的理由,兩個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孟玉言也假裝不知道對面是誰。——[恩,剛回家。]
對面的消息回得很快,熱情的問他有沒有記得吃藥,讓他早點休息,真的很難相信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居能打出那麽長一段話。
和對方一大片密密麻麻文字截然相反的是孟玉言這邊依舊簡潔的回複。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