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季安臉上的驚訝慢慢凝聚為驚恐,投來的目光閃着破碎的淚,像是一顆随時要崩裂的珠子,脆弱不堪。

這就是周寅想要的,他嗤笑一聲,從校服口袋裏拿出手機,一解鎖就立馬亮出一張照片。

照片裏,暗處的人影不太清晰,交疊的輪廓,隐約可以看出是在接吻。

季安的臉,游忱的臉。

“小賤狗,你說,要是校長看見這張照片,他會怎麽處理呢?”

季安的眼淚幾乎是一瞬間湧出來的。

“你,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周寅大笑起來,“我可沒想怎麽樣,我只是想跟你确認一下,這照片裏的人是不是你啊?”

季安快要壓抑不住自己的哽咽,他早有預感,而預感中的一切現在也終于切切實實地發生了,他于朦胧中一眼望去,仿佛看到一個巨大的黑洞,正在等待他,吞噬他。

應激反應來得如此不适時,他無法開口乞求,他只有流淚,眼淚會傳達他的恐懼,他的示弱,他的妥協。

周寅湊近了點,問他:“想要我删掉嗎?跪下求我吧。”

季安眨了眨眼,眼淚讓他看不清周寅的臉。他咬着牙,用力到左頰都抽搐了一下,長久的沉默後,他垂下腦袋,屈起膝蓋,緩緩跪了下去。

膝蓋碰觸到冰涼的地面,季安突然覺得好疼。

為什麽會覺得疼。他手被人踩骨折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疼。

看着季安不停顫抖的肩膀,低垂的頭,落在地上的眼淚,周寅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上次被游忱拖去巷子裏打到爬不起來,他就一直恨着,一直在等着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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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來是想威脅游忱的,可是季安就是這麽倒黴,偏偏在這時候撞上了他。他突然覺得,威脅季安,會比威脅游忱好玩一百倍。

周寅惡狠狠地踹了季安一腳,季安措不及防摔倒在地,眼淚掉得更多。

“別哭了賤狗,你哭給誰看呢?這個時候,你以為游忱會來嗎?”

周寅又往季安身上踹了一腳,說:“爬起來,給我跪好,上次給游忱跪的時候不是跪得很好嗎?嗯?這不是狗的天性嗎?”

季安迅速抹了一把眼淚,撐起手臂又爬起來,屈辱地在周寅面前再次跪好。

周寅看着季安哭紅的臉,長長的睫毛下垂着,漂亮的唇珠勾出一抹讓人心癢的弧度。他喉嚨一緊,笑意一點點加深。

“既然是狗的話,應該也很會舔吧。”

周寅彎腰,捏住季安的下巴。

“游忱讓你給他舔過嗎?你們上過床了吧?接吻你都叫得那麽大聲,在床上你是不是叫得更大聲啊?游忱讓你這麽爽啊?”

不堪入耳的話語充滿攻擊性地灌入大腦,季安要窒息了,他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都充滿了恐懼,比面對死亡更甚。

周寅笑着拍拍他的臉,說:“你會舔吧,也給我舔舔。”

季安僵硬地搖頭,卻被周寅一把抓住頭發,往樓梯上拖。

頭皮像是要撕裂一樣痛,真的很痛,為什麽今天的一切都在痛。

讓他痛的到底是什麽。

“你想死嗎?”

季安等待過無數次的,也在現下痛苦的時候不斷期盼的聲音重重落下來,充滿憤怒的,像是下一刻就會掐上誰的脖子。

周寅被游忱一拳甩開,力道大得驚人,他整個人撞在牆上,痛得悶哼一聲,撐着要站起來,游忱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抓住他衣領,季安咬着牙從地上爬起來,抱住了游忱的手臂,又伸手捂住游忱的眼睛,回頭看周寅,用嘴型說,求求你。

周寅站了起來,擡起手蹭掉嘴角的血,冷笑着看了季安一眼,轉身快步下了樓。

季安知道,他是在往校長辦公室走。

“季安,你他媽在做什麽?!”

游忱拉開季安的手,拽着季安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質問着。

他剛剛請假,英語老師一直不同意,磨了半天才讓他走,他一出教室就急着往這邊趕,迫不及待要見到季安。

他怎麽也沒想到會目睹這樣一副畫面,看見季安跪在周寅面前的時候他的大腦幾乎氣到要爆裂,究竟是什麽讓季安可以給周寅下跪?究竟是什麽?

季安的眼淚好不容易讓他懂得包容懂得退讓,他一點點學會哄着季安,學會心疼,學會對季安服軟。

他都不敢再對季安亂發脾氣,可周寅剛剛竟然讓季安下跪!

“季安!你給我說話!”

季安哽咽到失聲,只能流着淚搖頭,然後伸手抱住游忱,很用力地抱住。

他把臉埋進游忱懷裏,這是他最喜歡的動作,因為會得到很多的安全感。

游忱暴怒着,卻還是下意識地扯開外套把季安罩住,季安的眼淚透過他裏面的衣服,滾燙的,灼燒他的皮膚。

他的怒火突然熄滅了,再蔓延上來的,是加倍的心疼與懊惱。

周寅竟然讓季安下跪。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讓季安下跪,為什麽要讓季安哭,為什麽抓季安的頭發,為什麽拖着季安走。

季安不疼嗎。為什麽要這樣。

為什麽他不在。為什麽。

為什麽季安要受這麽多委屈。

游忱伸手揉了揉季安的腦袋,手指在發顫,啞着嗓子問:“疼不疼?是不是很疼?嗯?”

季安再也壓抑不住,大哭起來,在游忱懷裏用力地點頭。

好疼啊。游忱,我好疼啊。

季安說:“游、忱……我好、疼……游、忱……親親我。”

親親我吧。

或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接吻了。

“好。親親你,不疼了。”

游忱低頭吻下去,全是眼淚,哪都是眼淚。

為什麽季安哭得這麽厲害。

為什麽他也覺得疼。

“游、忱……你……可、不、可以、用力……點……抱我?”

“好。”

游忱把季安抱得更緊,季安小小的身體被他揉進懷裏,幾乎要揉碎了。

他一下下地吻着季安,問季安哪裏疼,季安不說,季安只是說疼,他只能不停地揉季安的腦袋,他看見周寅抓着季安的頭發,真的很疼,太疼了。

“乖,不疼了,以後不會讓你一個人走了,不疼了,寶寶不疼了。”

季安擡起頭,努力睜大眼睛,游忱用袖子幫他擦幹眼淚,他才終于看清游忱的臉。

然後更疼了。

但他還是很認真地看着游忱的臉,在腦子裏描摹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曾經凝視過太久的細節。

游忱眉尾的痣,額角的疤,不明顯的酒窩,他都不會忘記。

只有游忱吻的溫度,他大概是要慢慢忘記了。

最後的吻,最後的擁抱,拜托,再久一點吧。

再久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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