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游忱有些心煩意亂,視線往下又看見季安身上印記斑駁,吻痕齒痕指痕,密布在每一處,彰顯着始作俑者的粗暴與蠻橫。
他心疼又後悔,他知道自己沖動過頭了。
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還是有點生氣,長時間郁積的情緒無以發洩,他一下子消不了氣。
游忱把季安放倒在床上,下了床去洗手間抽了半根煙,又立馬走回床邊。
季安躺在床上,兩條細長的腿還呈現着被他進入的姿勢敞開着,貌似是合不攏了,膝蓋微曲,細細發抖,腿根時不時抽搐一下。
哭腔軟軟的,但一直沒停過,季安一直在哭,眼睛都睜不開臉紅了一片也不停,抽抽噎噎肩膀發顫。
操狠了,游忱想。
他站在床邊沒有動,季安哭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一直到季安哭累了睡着了,他才輕輕嘆了聲氣,彎腰把人抱去了浴室,放好熱水泡了半個小時,手法生疏地幫季安按了按腰和腿,洗好了,再換好床單,他把季安抱回床上又出去了一趟,特意在藥店買了藥膏,回房間仔仔細細給季安擦藥。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傷口還分了好幾種藥,游忱生怕搞混,煞有介事地聽着手機裏給藥店售貨員錄的音來區分。
後面那裏分一種,破皮的傷口分一種,沒破皮的傷口分一種。
其實沒有人會給吻痕專門抹上藥,可游忱心裏疼,他給季安抹藥,就像給自己抹藥。
抹好藥後,游忱躺到季安旁邊,小心翼翼地把人抱進懷裏。季安縮在他懷裏,像只失去依靠的小貓,迫切地想要抓住什麽東西,眼角不停溢出眼淚,含着哭腔細細地哼,小聲說着夢話。
游忱低頭湊過去聽。
“游……游忱……游忱……親親我……游忱,親親我……游忱,疼……親親我……”
游忱呼吸一滞,心髒擠出一大股酸水,全部往上湧,逼至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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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有些抖,拂過季安的臉頰,把季安的碎發別到耳後,低頭親了很多下,每一下都似蜻蜓點水,克制又柔軟。
“親親你,乖,不疼了。”
季安的哼聲逐漸低了下去,直到變成平緩的呼吸聲,他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游忱,楚泷钰做的羊毛卷是即時性的,現在只剩下一點點雛形,卻更顯得他可愛,情事後的臉頰透着粉,乖得不行。
游忱心裏軟得一塌糊塗,親親季安的臉頰,輕輕拍着季安的背。
游忱覺得現在的季安很難猜,夢裏要喊他的名字,邊喊邊哭,清醒的時候卻連對視的機會都不給他,想盡了辦法要跑。
季安到底在想什麽呢?
游忱不知道到底是誰生病了。也許他們都生病了。
——
季安大概是真的累壞了,一覺睡到了第二天。
幾年來,他從沒有睡過這麽久的覺,失眠是常有的事。他想,這一覺能睡這麽久,也許原因不止是他太累了。
季安有些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套了件很大的T恤,白色的,一看就是游忱的。
季安于是突然想起來,好像這幾天,游忱身上的衣服都是白色的。
他記得以前游忱沒有這麽喜歡白色。
思索間,游忱從外面推門進來,手裏端着一碗粥,看見他醒了也沒什麽反應,走過去把粥放在床頭櫃上,說:“吃點東西。”
季安擡頭看了游忱一眼,又立馬低下頭去,愣愣地盯着那碗粥。
游忱為什麽直接放在床頭櫃上?游忱不想喂他嗎?
季安突然很委屈,并且越想越委屈,坐在床上不肯動,用力低着頭,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被子上,他時不時擡手擦一下,結果越哭越狠,眼淚根本止不住,一下下地吸着鼻子,帶動着肩膀一顫一顫,可憐的要命。
游忱嘆氣,坐到床上,把人從被子裏撈出來放到腿上,端着粥一口一口喂。
季安下面什麽也沒穿,衣服只擋住了腿根,腿上全是咬痕和指印。他下意識并了并腿,游忱一言不發地扯過被子幫他蓋上。
他眼淚掉更多,乖乖地張着嘴被喂。
他們都沉默着,誰也不說話。
人類的情緒可以壓過很多東西,有時候也包括自我的理智。
來自情緒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
時時刻刻在提醒着自己不能這樣做,時時刻刻在提醒着自己應該怎樣做,到頭來,總是會被情緒擊潰,然後朝着反方向走。
游忱做了一夜的筆記如何治療厭食症想要好好照顧人,季安想了一晚上自己生病了不能靠近游忱不能變成游忱的負擔。
結果一個暴怒狂躁把對方摁在床上弄得滿是傷痕,一個委屈難過要對方像昨天一樣喂自己喝粥。
暴怒的時候什麽也想不了,委屈的時候什麽也不願想。
在這平和的時刻,他們都放下了五年來的所有痛苦、怨恨、愧疚、自責。
他們是完整的,他們只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戀人。他們從未分開過,只是在愛裏做了一場夢,夢裏經歷分別,夢醒就擁抱。
他們都太需要對方。
情感是情緒的源頭。他們被情緒擊潰,實則是對自我情感的臣服。
游忱想,也許他們都需要一點時間。
喂完粥,游忱幫季安擦了擦嘴,讓季安再休息一會,說自己要去書房修圖。季安點了點頭,又縮進被子裏,閉上眼假裝睡覺。
臨近中午,兩人突然收到消息說有一組圖要拍,品牌方比較急,讓他們趕緊去公司。
游忱以為季安在睡覺,想幫季安推掉,季安卻敲了敲書房的門,問他要不要一起去。他沒應聲,不想回答季安這個沒有第二選項的問題,拿上車鑰匙開車帶季安往公司趕,順路還接上了楚泷钰,楚泷钰在車上笑着幫季安遮住脖子上的吻痕。
也不知道是什麽大合作,好幾個模特都在,游忱去檢查器材,季安去換衣服,更衣室的門鎖了,他站在門口想等一會,不知道是誰從後面扯了他一把,拽着他往另一邊走。
“這邊還有個小房間,你來這裏換吧。”
季安搖頭想說不要,剛張開嘴對方已經把他推了進去,這房間的門是從外面鎖的,四面雪白的牆勾出他痛苦的記憶。
他看見的最後一眼,是對方嘴角得意的笑容。
“不要!”
門鎖咔噠一聲,季安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倒流,他趴在門上,一下下地拍着門。
“游忱!游忱!”
他叫了很多聲游忱的名字,可外面人聲嘈雜,游忱聽不聽得見呢?
嚴重的耳鳴,一陣陣的眩暈,他此生難以磨滅的噩夢。
“游忱……救我……”